“行了!”诚哥此时正是心烦意乱,被阿眠这样一说,更是气大,也不顾忌他老大的身份,大声止住他继续在那儿教导,转而对沈誉宁说道,“那你说想怎样?”
沈誉宁对着杭晋承悄然一笑,随即才道:“你们老大也说了,你们不过是劫财,那我就将这财赠予你们,若是你们怕我夫君反悔而对你们出手,那你们不如将我们带回去关起来。但现在我还不能将宜翠姑娘究竟被赎去哪个府邸告诉你,因为我也怕你反悔!”
诚哥听罢沈誉宁的建议,低头不语,因戴了面具,看不出他的面色,但也猜出他此时定然在琢磨沈誉宁这个建议。果然不一会儿,他点头说道:“好,反正你们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先将你们带回去再说。”
众人一拥而上,将杭晋承与沈誉宁绑了,随即将车上的东西悉数带回寨子,个个满是喜气,对着诚哥赞叹不绝,只是诚哥反而不语,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二人被关进了一间阴暗的屋子,一进屋,便是满面尘土之气,沈誉宁不由得连咳了好几声。杭晋承不自在地看了她一眼,掌中那枚他趁人不备捡起的铜币也传来微微的凉意,他看了沈誉宁一眼,并没有过去。
屋中黑暗,杭晋承这些细微动作沈誉宁不曾注意,她只是摸索着点亮火石,将蜡烛点燃,只见四处稻草杂乱,便弯腰将稻草拾掇起来,到了墙边,她用力一扫,恰是一只人手对着她一伸,她吓了一跳,不由得叫出了声。
“你怎么了?”杭晋承虽不想理睬她,可还是被她的叫声一惊,立即过去问道。
沈誉宁面色难看,绕过他对着墙角一指,杭晋承会意,慢慢转身。
稻草堆里的手不住地摸索,沈誉宁拍过胸脯稳定过心神,往前一瞧,却是一个浑身邋遢,几乎都看不清楚容貌的老者在盲目地挥舞,嘴里发出干哑的声音:“饿,饿……”
杭晋承看了沈誉宁一眼,见到她目光之中的肯定,便蹲下身猛然抓住那只不住挥舞的手,用力将他拉起,那老者倚着墙坐好,已是气喘吁吁。
借着蜡烛昏暗的光,沈誉宁凑前,不由得吓了一跳,那居然是始终跟随在阿眠身侧的李伯。因为杭晋承在身侧,所以沈誉宁只做不知,想了想,只是问:“老人家,你怎么会在这儿?”
“咳咳咳……”一连咳了好几声,李伯依旧垂着眼睑,有气无力道,“有没有吃的?一点儿也行啊……”
李伯已经极饿,所以是答非所问。他也根本没有抬起过头,所以不曾看见沈誉宁,但即便是他见到了沈誉宁,估计也和阿眠他们一样不会认识她了。因为当年的沈誉宁,是一副英姿飒爽的男子装扮。
沈誉宁因了他的话四处张望,可这屋子除却那些杂乱之物,根本没有任何可以果腹的东西,就在这时,杭晋承一用劲,手里的铜钱出手,一只老鼠挣扎了几下,动弹不得。
沈誉宁忙帮忙,将那些稻草扫去一旁,而后杭晋承将屋中的几张破烂凳子给卸了,生起一堆火,勉强将那只老鼠烤熟。
杭晋承与沈誉宁围着火堆而坐,火苗发出轻微的脆响,杭晋承看过沈誉宁一眼,道:“你对这死老鼠倒是一丝害怕也没有啊,我记得你以前害怕一切毛茸茸的东西。”
“是……是吗?”沈誉宁躲闪开杭晋承的目光。
杭晋承低头不语,只是依旧去烤那只老鼠,两人相对坐了很久,杭晋承振作了精神,看了看火堆,道:“老鼠熟了!”
沈誉宁连忙起身,跟随在杭晋承的身后,将那用簪子划碎的鼠肉给坐在墙角神志不清的李伯送去。
李伯略些吃了点,喘了好久的粗气,似乎才好转了一些,答谢道:“谢谢,谢谢……”
“老人家,你何以会在这里?”这次,换了杭晋承提问了。
“哎,说来话长啊!”李伯摆了摆手,长叹一口气,竟湿了眼眶。
“您别急,慢慢说。”沈誉宁不顾自己身子虚弱,蹲下身子,毫不嫌弃他身上的脏乱,替他拍了几下背,柔声问道。
“其实,我是这寨子里的管事,若在大户人家,也算是个管家了,平日里大家都叫我李伯……我遵循老寨主的指示,始终一心一意地扶持少寨主,少寨主心思单纯,若没有我,定压不住底下的那些弟兄。”说了一段,李伯又喘了许久。
而他现在所说的,沈誉宁其实都已经知道,所以她焦急催促道:“既然这样,你又怎么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哎,终归是我老了,余威扫尽。阿眠太过心善,根本不适合当劫匪,底下的兄弟异心早起,但他们知道,要除去阿眠,先得将我除去,所以明诚居然在我茶中下药,将我关押在此。”渐渐地,李伯的气力恢复得越来越好,但说到伤心处,不住地摇头,禁不住老泪纵横。
而杭晋承听到这儿,发现其中问题,所以将沈誉宁心中的亦有的疑问一并问出:“既然这样,那明诚为何不直接杀了你方便?”
“杀了我,他又岂会杀了我?”听罢杭晋承的提问,李伯却是仰头一笑,悲泣喃喃,“若能一刀了结了我,倒也不用我受那么多痛苦,弄成现在这样一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样子。”
杭晋承慢慢琢磨,猜测道:“若如你所言,你定是知晓了什么秘密,那明诚才会舍不得简单杀了你。”
李伯看了一眼杭晋承,扶着墙壁慢慢爬起来,又细细将杭晋承打量一番道:“我看公子衣着寻常,但气度不凡,想来是有些来历的。”
“不过是寻常小贩,无甚来历!”杭晋承并不承认,只是抱拳鞠礼。
“呵,呵!”李伯知道再怎么说,面前的男子都不会承认自己的身份的,所以并不穷追而下,只是点头道,“那你接下来是不是该问我,究竟是一个怎样的秘密了?”
杭晋承嘴角的笑略显僵,但立即又谦和有礼道:“若李伯你信得过我的话,在下愿意洗耳恭听!”
“信得过?”李伯苍凉地笑了笑,“这世上果真还有可信之人吗?估计连自己的兄弟姐妹,自己的枕边之人也都信不过吧!不过这个秘密……今日你我相遇,也算是有缘,告诉你也无妨。”
随着李伯的话,始终不过静心听去的沈誉宁,心不由得一颤,不由自主地看向杭晋承,也恰是逢上他投来的目光,只得低头躲闪而开,却听李伯继续道:“这个秘密,是当初老寨主弥留之际告诉我的。我也是在那一日才知道,原来寨主夫人,竟然是古珈国的公主。”
“古珈国?”李伯话音刚落,杭晋承与沈誉宁几乎是异口同声。
李伯瞟了他们一眼,才又慢悠悠地说道:“其实,当初我第一次听到这样一个消息的时候,我与你们一样地吃惊。夫人与寨主算是私奔至此,所以隐居山林。但夫人虽隐居,可她毕竟是尊贵的公主,所以有许多珍奇陪嫁之物,她觉无用便寻了一处藏了起来,画了几幅地图,以免忘记……寨主临死之前,就是将这些地图赠予了我。可这个消息不知如何走漏了,让明诚几个人听到了,几次三番来寻我,让我将地图交出,我当然是不愿意了,没想到他们居然下此狠手,到底是我小瞧他们几个,始终以为他们还是毛头小孩,不成气候。哎,我老了,他们都大了!”
“如此说来,他们将你囚禁,为的是那几张地图啰?”杭晋承辨别着李伯话中真假,突然问道,“那也算是你们寨中的秘密了,你为何如此放心地说与我们两个外人听?”
李伯看出了杭晋承的猜忌,苦涩而笑:“寨主与夫人早就过世多年,所以夫人的身份也不算什么秘密,至于那地图……其实,早在几年前,我就已经转赠予人了!所以我也不担心说与你们听。”
“赠人?”杭晋承与沈誉宁都不敢相信李伯居然会将如此贵重之物送人。
“那是寨主的意思。他既不想让这批物品随意流落而去,又不想将东西留在寨中,他说,那些东西若是不去除得干干净净,总有一天会成为少寨主的灾难!寨主预测得果然不差,只是没有想到,我已经将那些东西了却干净了,那些小畜生居然还惦记着!”说到最后,李伯已经恨得咬牙切齿了。
听到这儿,杭晋承似乎深有感触地点头:“的确,钱财并非万能之物,反而有时候会招来杀身之祸,其实没有那些财产,大家也能生活得很好,可世间许多人却不能明白这个道理!”
听杭晋承如此话语,沈誉宁与李伯皆不由自主地望向他,李伯眼中是对于他的赞许,而沈誉宁,却是不解……帝王之家出身的杭晋承……她没有想到他居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语,但又想到杭晋致离开时所说的话,便也了解了几分,几丝笑意在她的面庞上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