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誉宁一下子愣住,那积攒了许多时日的眼泪终于决堤。她自然不会离开,眼见那些人的刀剑挥舞得更快,心急之下,左手的掌心不由得凝住了功力,但在看到杭晋承之时,又将功力散开,对着一旁的阿眠大声喊道:“阿眠,你难道真的想做一个以多欺少的小人吗?若是你九泉之下的父亲知道的话,定然会伤心的!你让他们住手!”
但是寒风呼啸,落入阿眠耳中的话语已是断续,且又有人在阿眠身侧煽风点火。
这时,“哐当”一声,杭晋承抵住一剑,又对着沈誉宁大喊:“我让你走听到了没有?我让你马上离开这里。”
沈誉宁拼命摇头,这时有人分了个神,朝着沈誉宁击来,阿眠看见,大喊:“回来,回来,父亲之令,咱们不能欺负老弱妇孺。”
但那人似乎杀红了眼,根本不听阿眠的指令,着力往下一挥。杭晋承看得真切,可这边被缠住,眼见刀就要砍到沈誉宁了,她借着那人身体挡住了杭晋承的目光,轻轻一移,那人砍了个偏。为防杭晋承生疑,躲开那一刀的沈誉宁立即扶着树干不住地轻咳。
杭晋承松下一口气,手中的剑舞得更急,正如他所料,那些乌合之众并非是他的对手,多数跌落于地,不住地哼哼,他几步牵回沈誉宁的手,紧紧地护在身后,再不敢让她离开自己分毫。
“晋承,其实你……你可以不用管我。”带着试探,沈誉宁说道。
“哼!”趁着那群人尚未攻上来的空当,杭晋承依旧不承认,只是冷言道,“别妄想我是爱上你了,我只是不想你就这么死了,折磨一个人,最好的方法并不是要她的性命,你懂吗?”
沈誉宁微微一颤,手依旧被杭晋承握在手中,一时辨别不出他话中的真假。
“起来,都起来!”就在这时,有人依旧不肯罢休,大声呵斥着那些倒在地上不住地“嗯嗯啊啊”之人,那些人受了鼓舞,又一个个站了起来,像不要命一般再一次向杭晋承攻击而来。
这一次,杭晋承左手始终牵着沈誉宁,所以剑法使出来,没有刚才那样顺手,身上被割裂了几个浅浅的口子。
“晋承,你不要紧吧!”沈誉宁已经看出了问题,所以在问出此话之后,一用力,被握住的手就从杭晋承的掌心里滑了出来。两人又被刀剑分隔而开。
那些人瞧出了破绽,相互使了使眼色,接着,好几个人放弃了对杭晋承的攻击,调转方向,竟然朝着沈誉宁攻来。
“如锦,小心!”杭晋承惊呼出声,想上前去救沈誉宁,却是来不及了。
好几把武器朝着沈誉宁攻来,沈誉宁看着杭晋承对着自己的目光灼热,终是放弃了躲开,就此站立。本以为这一次定会身受重伤,可当她闭眼之间,出乎意料,并没有想象的疼痛。只听刀剑相交的清脆之音,她张开眼睛,看见那戴着面具中的一人竟然用刀替她挡了一击。
沈誉宁正是奇怪之时,听那人厉声责骂道:“这个女人死了有什么用?一群笨蛋!”说着,一转身,在沈誉宁不曾回神之时,勒住她的脖颈,另一只手拿着匕首,对准杭晋承叫嚷道,“住手,再不住手我就要了她的命!”
杭晋承再不敢动手,止住了舞剑,听从命令,将手中的剑扔于地上,在沈誉宁的不敢置信中带过试探而问:“你究竟想怎样?”
“诚哥,可千万别闹出人命,咱们只劫财啊!”阿眠赶紧也跑来,劝说那劫持着沈誉宁之人。
可那诚哥却是朝着阿眠方向吐了口唾沫道:“是只劫财,可咱们几个月都没劫过人了吧?这次好不容易来了个大主顾,我一定不能给放跑了。春花楼的宜翠都等我替她赎身等了大半年了,奶奶的,这次煮熟的鸭子,我可不能因为你让它给飞了。”
“你要钱是不是?行,要多少,我给你就是了,千万不要伤害她,不然我要你们全部给她陪葬!”杭晋承先是小心翼翼带着讨好,可是恨上心头,说到最后,带了明显的恨意。
“是,我们是求财,但也得有命才能求财,你武功那么高强,若是等我们放了这个娘们,你又反悔将我们赶尽杀绝怎么办?所以,我要你现在,拿刀了结了自己!”
“你说什么?”杭晋承的手握成了拳,若不是顾忌沈誉宁,估计早就大打出手了。
“要你了结自己,难道你耳朵聋了吗?”那叫诚哥的戴着面具之人叫嚣着将放在沈誉宁脖颈之上的匕首又比画了一下。
周遭人都屏住了呼吸,目不转睛地看着杭晋承,要看个究竟,看他是否真的就此了结自己。就是阿眠,也一下呆住了,傻傻站着,不知所措。
只有沈誉宁凝视过他的眼睛,嘴角喃喃:“不要,晋承,不要,你不是从来就恨我的吗?我的命有那么重要吗?你想想从前的我,我根本就不值得你这样做!”
可虽然沈誉宁的嘴里就此而说,但心里却带过些期盼,所以,她本可以轻而易举地从那诚哥手里挣脱而出,如今却是乖乖就擒。
杭晋承看了沈誉宁一眼:“我要生要死还轮不着你去管,我的确是恨你,但我也不会让一个女人死在我的面前,所以你也不用太感激,我对你,还是一分感情都没有,记住我们说好的约定就成!”之后,又将目光移到了诚哥身上,“好,我可以结束自己的命,但是如果我自尽了,你不守信,那怎么办?”
“好,你可以不相信我,那别怪我不客气了。”诚哥被他一激,甚是激动,手上又加重了力道,沈誉宁不由得“啊”了一声,脖颈出现了一道淡淡的血痕。
“不要!”杭晋承立即伸手,想要制止,但隔了一段距离,他伸手只是抓了个空。对上诚哥威胁的目光,他不由得低头,一狠心,道,“好,我信你们不会为难一个不会武功的弱女子,我就用自己的命,换她一命!”
话说完,杭晋承弯腰将那把已经扔在雪地上的剑捡起,那一瞬间,耳畔似乎隐约传来那曾经的琴音,他蓦然闭眼,那抚琴吹笛的画面又恍若在眼前,可是风吹开那女子遮面的面纱,全然陌生,他不由得一怔,刚拾起的剑又跌落而下,发出沉闷的一声,心头却是犹豫了几分:面前这个沈如锦,根本不值得让他这样去做?
“怎么,舍不得死了?”诚哥虽然嘴硬,但心中却是害怕异常,抓着沈誉宁的手在不住地发抖。
杭晋承猛然将佩剑捡起,准备什么也不顾忌大开杀戒的时候,看见眼泪顺着沈誉宁的眼眶,不断地落了下来,不由得苦笑一声:“沈如锦,这辈子我杭晋承定是欠你的,好,那我就还给你,希望来世与你没有半点儿纠葛!”
说罢,深吸一口气,猛然捡剑,朝着自己腹间就要刺去。
沈誉宁看到杭晋承的剑锋离他已经越来越近了,左手中握了许久的一枚铜钱就此打出,沉闷的一声,却是恰到好处地打在杭晋承的手上,手中吃痛,一松,剑落,未中。
“你,你,你……你是在耍我是吧!”诚哥显然没有想到现在事情会变成这样,一下子恼羞成怒,点着头道,“好,你竟然不在乎这娘们,看来咱们也没必要怜香惜玉了。”
就在这时,沈誉宁猛然出声道:“宜翠姑娘早就被赎身了,若你不想知道她被谁赎了去,那现在杀了我也不妨。”
关键时刻,沈誉宁决心赌一把。
果然,她赌对了,诚哥手中的力度减少了几分,但依旧攥着匕首激动问道:“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快!”
“看来诚哥对宜翠姑娘情有独钟啊!”沈誉宁的眼神瞟了瞟脖颈之下的匕首,才又说道,“今儿个白日,我们从镇上来,看见春花楼里有个姑娘在门口哭哭啼啼哀求着那妈妈不要将她卖走,说心里有了人,后来听说那姑娘叫宜翠,这样说来,她的心上人就该是诚哥你了。但那妈妈最终还是将她给卖了,当时我觉得那姑娘可怜,便多嘴问了一句,所以就知道她究竟是被谁赎了去,若诚哥你想知道的话,还请饶了我一条命!”
所有的话皆不过是沈誉宁按着刚才诚哥的一句话编造而来,没想到果真被她赌对了。就在这时,阿眠也在一旁劝说道:“诚哥,你可别冲动啊!父亲在世之时就嘱咐过大家,千万不要胡乱杀人啊,不然那些人的魂魄会缠着我们的,所以,咱们只劫财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