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从前没有情人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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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旧时光:从前的日色变得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5)

其实,纵使胡适和其他女子也有纠缠不清的情愫,但他一直都将江冬秀放在最重要的位置。这对江冬秀来说,当然是好,然而于其他情人来说却就失了公平,胡适可谓多情又薄情,生出事端又不承担。

胡适多情,江冬秀并非从来忍气吞声由他胡来。那一回,胡适为了曹诚英,和江冬秀闹离婚,江冬秀勃然大怒,从厨房中拿了菜刀,冲胡适大吼:“你要离婚可以,我先把两个儿子杀掉!我同你生的儿子不要了!”

胡适怕了,斩断和曹诚英的浓情,回归了家庭。

不过,切莫因江冬秀挥舞菜刀玩威胁就认为江冬秀是个蛮不讲理的彪悍妇人,也莫认为胡适对江冬秀好是因他惧怕江冬秀的彪悍。一个女人征服一个男人,靠的绝不是河东狮吼之功,而是她的智慧,她得有使男人认定她是贤妻良母的本事。

江冬秀善待胡适所有的亲朋,只要那些人到他们家中,她都能妥善安排,从没让客人感到为难。她还为胡适办了两件让胡适感念终生的大事。第一件,1928年初,江冬秀回到胡适家乡,用了五个多月时间,亲自上山督工造料,为他建造了其祖父母及父母亲的合葬墓。胡适说:这件事非你办不了,我心中只有感激。他在墓碑上专门写下两行小字:“两世先茔,于今始就。谁成此功,吾妻冬秀。”另一件,抗战爆发后,北平将遭沦陷,江冬秀领着孩子避难,还将胡适的七十箱书,从北京带到天津,又带到上海,终于完好地保存下来。胡适写信给江冬秀:“北平出来的书生,都没有带书,只有我的七十箱书全出来了。这都是你一个人的大功劳。”

另有两则轶事:胡适在美国当大使期间,有一天穿上江冬秀寄来的衣服,发现口袋里装着7副象牙耳挖。他顿时柔肠百转,“只有冬秀才会想到这些。”他说。

还有一次,胡适和友人闲坐,他不无炫耀地将领带翻过来给友人看一个小秘密:领带下端有一小拉链,内藏一张5元美钞。胡适说,这是太太非常仔细的地方,即使真被人抢了,还有这5元可以搭一辆计程车平安回东城公寓。

这样一个女人,胡适能不爱吗?

江冬秀对官场的厌恶和对丈夫“千万不要做官”的劝诫,更被后人归为“自有识见”。1938年11月24日,胡适致江冬秀家信中说:“现在我出来做事,心里常常感觉惭愧,对不住你。你总劝我不要走上政治路,这是你帮助我。若是不明大体的女人,一定巴望男人做大官。你跟我二十年,从来不作这样想,所以我们能一同过苦日子。所以我给新六的信上说,我颇愧对老妻,这是真心的话。”

胡适从不惮于在公开场合表达他的“惧内”。他曾风趣地说,男人应对太太奉行“三从四得(德)”。所谓三从,是太太出门要跟从,太太命令要服从,太太错了要盲从。所谓四得,是太太化妆要等得,太太生日要记得,太太打骂要忍得,太太花钱要舍得。

胡适的儿子胡祖望这样看待胡适惧内:“请问哪一个洋洋得意向全世界宣扬传统中国文化是一个怕老婆文化的人,会是真正怕老婆的呢?那真怕老婆的人,极力隐藏还来不及,怎敢公开宣扬呢?”

不过,胡适似乎毫不介意别人如何看待他的婚姻。

“许多旧人都恭维我不背旧婚约,是一件最可佩服的事!我问他,这一件事有什么难能可贵之处?他说这是一件大牺牲。我说,我生平做的事,没有一件比这件事更讨便宜的了,有什么大牺牲?……当初我并不曾准备什么牺牲,我不过心里不忍伤几个人的心罢了。假如我那时忍心毁约,使这几个人终身痛苦,我良心上的责备,必然比什么痛苦都难受。”胡适说,“我是不怕人骂的,我也不曾求人赞许,我不过行吾心之所安罢了。”

6.那一晚上帝偷取了人们的灵魂

那一晚天上有云彩没有星,

你搀了我的手牵动我的心。

天晓得我不敢说我爱你,

为了我是那样年青。

那一晚你同我在黑巷里走,

肩并肩,你的手牵住我的手。

天晓得我不敢说我爱你,

把这句话压在心头。

那一晚天那样暗人那样静,

只有我和你身偎身那样近。

天晓得我不敢说我爱你,

平不了这乱跳的心。

那一晚是一生难忘的错恨,

上帝偷取了年轻人的灵魂。

如今我一万声说我爱你,

却难再挨近你的身。

——陈梦家《那一晚》

“一开始我只相信,伟大的是感情;最后我无力的看清,强悍的是命运。”一直觉得这句歌词好。

若有些事发生,心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或许只能说一句:“这是命运呀。躲不开,逃不掉。”是呀,命运,谁能胜得了命运呢?

陈梦家和赵萝蕤的命运不太好。一个曾为新月诗派的代表人物,一个因翻译艾略特的长诗《荒原》而备受赞誉,他们各自的文学成就远不止这些,他们本该声名赫赫,但他们却如珍珠埋入厚厚尘埃。

陈梦家是赵萝蕤的丈夫,陈梦家去世多年后,再提起他,赵萝蕤说,没什么好说的。

遥想当年,他们多恩爱。

最初相识,是怎样的场景,已无从知晓。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世界给了他们足够的空间足够的时间等他们完成相遇和相知的事。陈梦家师从闻一多,1932年闻一多任教清华大学,陈梦家经人推荐就读于燕京大学,但他常去清华大学看望老师闻一多;赵萝蕤1932年毕业于燕京大学,紧接着又去清华大学读研究生,但她的父亲任教于燕京大学,所以她还住在燕京大学。从燕京到清华,从清华到燕京,陈梦家和赵萝蕤各自来来回回,但总有那么一次,在途中,他们互相发现了对方。怎会看不见对方呢?他们都太出色,都是鹤立鸡群的人物:一个美,是燕京大学的校花;一个俊,“他的英姿像他的诗一样美,他的风度像他的学问一样好”。

彼此吸引,一点都不难。尤其是赵萝蕤,她虽是燕京大学有名的校花,追逐她者络绎不绝,但陈梦家的好友钱穆回忆说,赵萝蕤“独赏梦家长衫落拓有中国文学家气味”。那时的陈梦家已诗名远扬,为新月诗派的一员主将,但“有才气而不修边幅”,俊逸不羁。

此二人相恋,应十分有趣。赵萝蕤曾说自己“是个拘谨怕羞的姑娘,严肃安分得像座山一样”,而英俊潇洒的陈梦家“蕴藉得像一个害羞的王子”,一个“怕羞”,一个“害羞”,在一起怎不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