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眼间有那人的影子,却无那人的吊儿郎当,无那人的轻浮,不用说,他不可能像那人爱乱跑,不可能为偷得浮生半日闲得意。
眼看着最有权势的人,脑中却满满另一个人的影子。
鑫夲,他的伤势怎样了?
那日乍看之下,他好苍白,她好担心。
……
“你就是穗德剔?蜜苼芬?”
从龙番王口中听到自己全名,蜜苼芬怔住了。
不知继承自谁的姓,也许只是人口贩子随便乱篇,从没人叫过的全名,甚至很多时候,她自己都会怀疑——是‘穗德剔’还是‘惠德剔’——这样的全名,首次被念出来,竟然是在炎龙殿,出自龙番王的口。
首次,龙番王正眼看她。
问她的感觉?
跪得脚有点酸,刚刚走了很远背有点痛,气血都集中在这两点,脑袋有点昏沉。
换作以前,也许她会心跳加速,冷汗流满背,抽冷气,发抖。
现在,她轻颔首后,毫无仪态的伸出手捶捶酸痛的腿。
突然被召见的缘由,她没想太多,可她也实在纳闷得很——正在扫除乱党漏网之鱼之际,加上龙番后虽然状况稳定但昏迷不醒,‘他’的状况也刚稳定,龙番王怎么有空想到见她?
莫非她被列为战乱的罪魁祸首?
她晒然,她哪有这种影响力……
龙番王眼神犀利,打量她全身上下,包括最小的尾指,最终停在她没入衣角的肌肤至少半柱香,她开始怀疑,接下来他是不是想命令她剥光衣衫。
手下意识放弃酸痛的腿,挡在胸前,“王?”
“你喜欢他?”
她又怔了怔。
龙番王眯眼,“我问你——是不是喜欢十八?”
她回过神,笑得像春天暖风。
“不,王,我爱他。”
淡然对龙番王,他的兄长,倾诉了少女情怀。
龙番王认为她配不上他吗?他现在赐死她,她不过早死了一点,何须隐瞒?
或者,他不屑杀她,勒令她离开蛟龙岗,离他的兄弟远一点……这些一点都不重要,虽然,她想待得更久一点……
“我可以帮你。”
她停下胡思乱想,以为自己听错了,好半晌,都怔愣的,看着他不动。
严肃、冷漠的人,再一次重复:“我可以帮你,我可以赐婚。”
很久,她才确定耳朵没问题。他,要赐婚?赐婚她一个俘虏国最底层的女子,给他的兄弟……是‘赐婚’,而不是‘赏赐’。
“王……”蜜苼芬喉中像是哽了一块东西,说话也沙哑起来。眼眶有股热气,虽然不了解这高高在上的人,却因此而萌生了一种亲近感。“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他对她的激越视而不见,埋头处理了两本奏折,抬头对上她略平静下来的眸子,冷酷道:“你不用高兴太早,他是我的兄弟,我不会勉强他,不过,我会给你一次机会,成与不成,全靠你自己。”
僵硬的脑子,不断重复一种惊喜,一个她的梦,她渴求而不可得的梦……她和他通过这至高无上的人亲口应允……
她和他……
她和鑫夲……
“我会将你指给他,期限是,明年春节,我大婚前。在这之前,你不能让他喜欢你,你们的婚事会取消。”
纵然不明白为什么,龙番王显然也没兴趣解答,可答案一点也不要紧,她只要抱着最后美梦,直到眼睛闭上的那刻就够了。
**********
战乱后,蛟龙岗表面上宁静与过去无异。
除了因救活龙番后出名的九烛,总在找捐赠血液的人,以便救活受七贤帮控制的小羔羊——龙番王对外宣布,赦免受操控、无举足轻重的人,比如,她们。
除了忙碌安葬送命于战乱的亡灵,全安葬完毕,包括举国为战死龙番军哀悼十日。
除了外城门修城墙仍在进行。
除了即将处斩的乱党,内奸。
还有,最新闹得轰轰烈烈——蜜苼芬与鑫夲的婚事。
婚事最令人震惊的,竟然是由龙番王亲自赐婚,赐给曾是乱党一份子,曾为鸠摩人的次民,还是貌不惊人,目不识丁的女子。
婚事在一天内,成了所有人的话题。
蜜苼芬也在同一天,成了内城、禁城的热门焦点。
次日,她见到脸色尚未红润的鑫夲,脸上有点不自然的红——气红的,他怒气冲冲指着她鼻子:“你这女人,在王兄面前胡说了什么?说!现在给我说清楚!!”
她拿着扫帚,有些发晕……兴奋的发晕……
好像已经好久不见他,再见他竟然心中小鹿乱撞。
这个人,这个她爱的人……
“王爷……你、你的病好点了没有?”
他养着病,他们不让她见,主要因为他不愿见不相干的人,她被列入不相干名单中。
这几天,听说他被龙番王撵去扫茅厕,倒是越扫越自在。常常听到他寝室边的茅厕传出歌声,但据说他就光抱着毛刷唱歌,扫茅厕工作竟然落在禁城内,只在他之下的剑炆大人身上。
现在到处可见,脏兮兮、苦哈哈、忠心耿耿的剑炆,不但要干某人不理的朝事,更得代某人苦役,但他一把辛酸眼泪一抹,顶了上去:“只要王爷不乱跑,剑炆辛苦些不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