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是,张氏此人虽不甚贤惠,心胸窄小不说,手段为人也不算好。只是现在,怕是她也已经悔过了。她对外人虽不好,对童二叔也算是尽心尽力,那些年她能拿出自个儿的嫁妆帮衬童二叔度过难关,也算是有心的。
说着话就到了垂花门前,顾廷煊几步走过来携了童若瑶的手,见她光洁的额头上细细密密冒出一层薄汗,便举起衣袖给她擦拭。童若瑶躲避不及,只能嗔怪地瞪他一眼。
顾廷煊爽朗一笑,扶着她上了马车,才跟着上来,在对面坐下,道:“今儿去成衣铺子一趟,叫掌柜的得了闲进来见见你如何?”
要去见向老板不成,见掌柜的倒是没问题,童若瑶忍不住怀疑,这位掌柜的一定是个上了年纪的大叔。“算了,我还是先熟悉一下什么流程之类的吧,叫人送几件做好的成衣我先瞧瞧,另外把制作成本,售价什么的也让我瞧瞧。”
童若瑶琢磨着,又问道:“铺子里应该有绣娘吧?”
“自然有,两间成衣店一共三名绣娘,三名绣工。”
绣工便是男人坐下来做女人活计,顾家在南边几个织坊庄子里头,便是以绣工居多,绣娘反而少一些。其实,用绣工反比用绣娘好,绣工是男人劳动负荷便大一些,偶然加班加点赶工比女人强些,况且能耐得住性子坐下来做这些细致活计的男人,一旦学会上手后,比绣娘工作效率更高。自然,绣工的工钱比绣娘要略高一些。
顾家织坊庄子里头的绣工,有些手脚麻利的一个月能挣好几两银子,相当于童老爹一个月的月俸了。且这样的活计比在外面做其他的更为轻松,相对于男人而言,找这样轻松月钱又不错的工种,实在太少。
只是,男人做这样的事儿,多少有些为人所不耻,毕竟自古以来,便是男耕女织的说法。所以要留住一名绣工也多不容易,而且对外还要保密,免得被大伙知道了而耻笑那些同样用劳动换来月钱的绣工们。
而眼前这一只,就颇为具有大男子主义,童若瑶抬头看了他一眼,只说铺子里的事儿。城东南那间铺子生意惨淡,但一直做下去,大概也是为了顾家的缎面丝绸。顾家虽是皇商,可在上京的根基不深,上京自然还有其他做缎面丝绸生意的大商家,顾家在南边名声大噪,在上京也只能姑且算是有些名声,也是因挂了官商,做起天子买卖后才有的。
城南居住者多为达官贵人之家,之前都有其他丝绸铺子做了这些人家的生意,顾家要跻身进去也不容易。不过,顾家也在极力研究新鲜花样子的缎面。所以才开了一间成衣铺子,也是为了体现自家缎面做出来的衣裳如何美观,吸引目光。
听了童若瑶的分析,顾廷煊大赞童若瑶聪明,童若瑶得意洋洋一笑,道:“如果我没猜错,咱们在城南的缎面铺子就挨着成衣铺子吧?”
顾廷煊点点头,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童若瑶的脑袋,笑问道:“所以,那铺子生意好不好都无关紧要。”
“话虽如此说,可毕竟是一间铺子,不赚钱岂不是浪费着?”
顾廷煊眼前一亮,“瑶儿有法子?”
童若瑶摇摇头,“我能有什么法子,反正都是无关紧要的。”见顾廷煊不相信,童若瑶白了他一眼,一本正经地道,“是真的没有法子,想必外面的绣娘、绣工也是独具匠心的,我还得跟着他们学才是。”
顾廷煊见她如此说,生怕她自己为难自己,安慰道:“不必急于一时。”
今儿顾廷煊倒是不忙,所以就陪着童若瑶拜见了周氏、大嫂,说明老夫人做寿的日子,邀请周氏和蒋蓉华赏脸去逛逛。
周氏因见他回来之后,女儿回来总是相伴左右,夫妻对视相望,情谊自然而然流露出来,心里愈发欢喜,再看顾廷煊冷清的模样,也是越看越满意。何况,顾廷煊言行举止,总是很自然地流露出尊敬,这种自然远比那些面子上做出来的真挚。
因笑道:“反正都来了,中午就留在这里吃了饭,晚些时候再回去吧。”
童若瑶扭头看顾廷煊,也希望顾廷煊能留在娘家吃一顿饭,顾廷煊稍作迟疑,点点头道:“如此小婿就打扰了。”
周氏忙摇头,笑道:“什么打搅不打搅的,你们回来我才高兴呢!”
童若瑶挽住周氏的手,笑道:“娘等等我们,我们先过去把二叔家的请帖送过去。廷煊还要出去一趟,外面有些琐事没有料理完。”
顾廷煊任旧陪着一道往童二叔这边来,前去瞧了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的老太太一回,恰好张氏在老太太屋里照顾着,看见他们来了,忙不迭地迎上来。愈发憔悴而苍老的张氏,看着着实叫人心酸,却强颜欢笑,打起精神,笑道:“侄女回来了。”
童若瑶几步上前,朝张氏见了个礼,随口一问,“二婶子一向可好?”问完才觉不妥,柳姨娘虽早产,孩子也夭折了,如今任旧在月子里头。童二叔虽没有和张氏吵闹,可也不见得对张氏多好。她眼角的鱼尾纹是愈发的多了,以前瞧着周氏比她年长不知多少岁数,如今倒是反过来,张氏愈发显老,周氏因儿女婚事落定,心无所愁,大嫂蒋蓉华又体贴孝顺,如同亲女儿般,又少了些许操劳,面容气色都不错,看着也年轻了许多。
张氏勉强笑着,眼底和眉宇间的倦怠却无法掩饰一二,笑道:“谢侄女记挂,还是老样子,不过你二姐倒是来了信,不日就要回来。这一次是作准了,她回来我也能稍安一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