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玉见童若瑶眉头紧蹙,忙道:“二奶奶也别想了,一连好些天都没好好歇息,今儿就好好歇歇,其他的事儿明儿再想吧。”
童若瑶想到顾廷雅,心里泛起一阵酸楚和怜惜,她是简单地想为了大家好,而黄氏和郝氏却利用她各自盘算着。之前的,现在的,加起来真的叫人头疼。
童若瑶自从嫁过来,并没有多余的想法,却已经叫她们都不安了。黄氏是主动的,郝氏是被动的,如今也变成主动的了。她不想参合进去,殊不知早已经被黄氏拉进去了,或者是身在其中,想事不干己都不可能。而这一切,偏偏又冠上了为了生存的名义,如此冠冕堂皇又理直气壮,显得何其无辜。
不管黄氏和郝氏各自心里盘算着什么,童若瑶现在只想顾廷煊能平安回来。
翌日一早,顾家意外的迎来了王家的人,确切地说是王家体面的婆子。可即便如此,也算是明明白白地让童若瑶知道,顾家与王家来往是确有其事。往更深得的地方想,自从出了事,王家一直没打发人来,现在派人来了,可见是已经有了转机。
那婆子约莫四十来岁,穿着暗色锦缎裁剪的衣裳,十分之体面。面带微笑,虽然坐着,却并无浮夸清高之态,而是自然而然流露出对老夫人的敬重还有听王家人带来了对顾家上下的歉意。
“奴婢主子们也日日夜夜担忧此事,连日来忙着应酬外面的事儿,幸而府上当家的提早有了防范之心,所以这一次才没有让那些人有机可乘。”
她话音未落,黄氏已经安奈不住欣喜。老夫人客气道:“此事牵连贵府,我等心里亦是十分忐忑不安,贵府之恩没齿难忘。”
婆子随和又略显矜持地一笑,接着道:“奴婢夫人让奴婢转告,眼下虽无大碍,却也须得一些时日才能彻底安心。不过,老夫人大可不必担心,奴婢夫人说,都是为了日后高枕无忧才出此下策。”
老夫人略显憔悴的面容,露出微微一抹笑,点头表示理解,感激道:“让贵府夫人老爷们操心挂念,待老妇儿孙们回来,定亲自登门道谢。”
婆子客气几句,和老夫人聊了几句家常话,瞧着时辰起身屈膝一福,道:“奴婢主子们还等着奴婢回去回话,就不打扰老夫人与众位夫人少奶奶们。”
老夫人也不挽留,叫钱妈妈打赏了赏钱,备了些礼品叫婆子带回去,又让钱妈妈亲自送婆子出去坐车。
王家打发来的婆子总算是让大伙的心安定了不少,黄氏双手合十,情不自禁地念了一句“谢菩萨保佑”,老夫人亦是吐了一口浊气,多日来的担忧似乎随着这一口浊气散了许多。然而,当目光落到低垂着头的郝氏身上,不由得添了几分别样情绪。
事发之时,老夫人确实也无十全的把握能躲过这一劫数,她不是不知道此事会牵扯王家,而正是因为知道牵扯王家,才叫人担忧。为官者,最忌讳树大招风,王家风光正盛,无形中有多少政敌可能王家自己人也不知道,顾家当家远离上京,也无可避免地遭人陷害算计。
郝氏不知想着什么,始终垂着头,黄氏一扫这两日萎靡不振的精神状态,和老夫人说着话儿,又说王家如何如何,多是称赞的,老夫人也是打心眼对王家感激。
这一次变故,可见对付顾家是其次,真正要对付的其实是王家。所以说起来,顾家是受了王家的牵连才对。可即便如此,王家于顾家的恩情在前,也足够叫顾家粉身碎骨回报。
“虽如此,咱们在家也还是警醒些。”老夫人威严的总结,终于止住了黄氏滔滔不绝的嘴巴。
童若瑶飘远的思绪归位,同大伙一起点头称“是”,老夫人露出乏意,众人又齐齐福福身见礼告退。
从千禧堂出来,外面明晃晃的太阳散发着炙热的光。黄氏携了童若瑶的手,禁不住叹道:“终于雨过天晴。”
童若瑶亦点头附和,总算是雨过天晴了,可顾廷煊没有回来,心始终觉得不踏实。这件事并没有彻底结束,所谓世事无常、瞬息万变。刚想到这里就忙叫自己打住,童若瑶微微笑道:“是该回去将这个好消息告诉母亲,叫她也安心。”
“那侄儿媳妇就快些回去吧,家里这几日乱的很,我也该惊醒着张罗张罗。”
辞别黄氏,童若瑶又朝郝氏福福身,才转身朝百寿堂和青松院这个方向走来。阳光下,黄氏身边站着顾廷雯和顾廷茜,崔氏身上不好,顾廷之留在屋里照顾妻子。而对面郝氏身边,站着顾廷雅和顾廷礼,两边人数相当,皆站着不动。
快到七月,天气更是热起来,而临近晌午的阳光,隔着两层衣裳下面的肌肤,也有种刺痛的感觉。郝氏深吸一口气,终于鼓足勇气迈着稳重的步子走到黄氏跟前,深深福了福身,语态沉着略带歉意,“希望二嫂莫为昨儿的事儿和弟妹心里不愉快。”
黄氏轻飘飘看她一眼,随即笑道:“二嫂倒是不明白,昨儿发生了什么?”
郝氏神情一顿,不禁红了脸,目光又敛了几分,黄氏叹口气继而道:“我虽没读过书,也不认得字,倒知道有个兔死狗烹的说法。”
郝氏脸色更加难看,羞愧之色更胜。黄氏瞧着冷哼一声,却任旧笑容可掬,“都是一家人,我是嫂子即便弟妹真的做了什么,我也不会怪罪于你。”
她越是笑得什么都不计较,才是真正惦记着了,郝氏唯有将姿态放低,深深垂着头沉默不语。黄氏说几句,未免觉得讪讪没意思,嘴上的功夫她不缺,可说再多也显得没意思。最后冷冷道:“弟妹要多心认为我如何,我无话可说。”便领着顾廷雯、顾廷茜以及丫头婆子趾高气昂地先一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