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巧出生的第二天,如仙正在炕上躺着。突然听到外面鞭炮震天、鼓乐雷鸣。听起来场面热闹非凡。这可是自打1937年日本鬼子入侵以来从来没有的事,老百姓们什么时候敢大张旗鼓地放炮奏乐呢?
“柴柯,你去看看,街上发生什么事了?”如仙好奇地让柴柯去看看。
“那好吧。”即便如仙不对柴柯说,柴柯也正打算出去看个究竟。柴柯娘和柴少春、柴少青两个孩子一听到鞭炮声就都出去看热闹了。
街上可真热闹,人们比过年还高兴呢。柴柯上前一打听,说是日本鬼子今天投降了,大家在庆祝呢!这可是天大的消息。八年了,日本鬼子侵略中国,杀害了那么多无辜百姓。单单卧牛县来说,大屠杀就让几万人没了性命。如今,日本鬼子投降了,人们没有不欢天喜地热烈庆祝的。
柴柯把日本投降的喜讯告诉如仙,如仙听了也高兴极了。自从闹日本鬼子以来,老百姓们哪天不是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只要一听到日本鬼子来了,就得赶紧往深山里去躲。大姑娘小媳妇们怕落到日本鬼子的手中给糟蹋了,每次出门总要先在脸上抹把草灰把自己打扮成脏兮兮的。日本鬼子投降了,这下可好了,人们就有太平日子过了,女人们也可以光明正大地出门了!
如仙高兴地抱起孩子,说:“巧巧,你真生得巧,日本鬼子投降了!你以后不用害怕打仗,过担惊害怕的日子了。”
“咱们巧巧的命好!”柴柯插话说。
“是,咱得记住今天这个日子”如仙觉得日本投降日子非同一般。
“好记,咱孩子出生的第二天,阳历8月15号。”柴柯说。
“这个日子挺好,容易记住。”如仙说。
“是。阴历八月十五是中秋节,中国人都知道。阳历八月十五,日本投降,全世界都会记住。咱们巧巧出生就要赶上过太平日子了!”柴柯说。他和如仙都对巧巧的未来充满了希望,都盼望孩子日后能平安幸福。
如仙和柴柯正说着话,院里传来脚步声。如仙透过窗户纸上的窟窿看了看,是公爹回来了。看不见公爹的表情,他直奔上房去了。
“柴柯,你爹回来了,你去看看。”如仙觉得公爹似乎哪里不对劲儿似的,但说不出为什么来,或许是直觉。
时间过得挺快,转眼巧巧要满月了。
如仙觉得难得的幸福。这一个月,柴柯推掉了所有的活儿,专心致志地在家侍候她坐月子。公爹也是一个月没出门,每天教柴少春、柴少青两个孩子在家学写字。婆婆则一日三餐做饭非常到位,有空就帮着如仙照看巧巧……
全家人都打算好好给巧巧办个满月,把如仙娘家亲戚也请来,一起庆祝一番。
然而,巧巧满月这天,柴家却出了大事……
巧巧满月的那天,一大早全家人就开始忙活了:如仙照顾孩子;柴柯帮着他娘准备请客的饭菜;柴柯他爹收拾院子;柴少春和柴少青两个孩子也干些力所能及的活儿……
时间不长,柴旺嫂子领着孩子来家道喜了。她来到如仙屋里,看完孩子,就一个劲儿夸孩子长得有福相。就在如仙跟柴旺嫂子说话的功夫,如仙无意间从窗户缝里看见家里来了两个男的,不知道他们跟公爹嘀咕了几句什么,公爹什么话都没说,就跟着那两个男的出了家门。
“你娘今天来吧?”柴旺嫂子问如仙。
“来。我给她捎信去让她一定来,她也想过来看看孩子。”如仙说。
如仙听柴旺嫂子问起她娘来,估摸时间,觉得娘该来了。怎么还没来呢?如仙着急起来。
“柴柯,你用小驴车去接一下我娘吧!她说今天肯定来,怎么还不到呢?不会出什么差错吧?”如仙突然想起去年端午节她跟柴柯从娘家回来时遇上蒙面人的事,更加不放心了,叫来柴柯对他说。
“你别担心,日本鬼子都投降了,不会有事的。”柴柯看出如仙的不安来。
“你还是去接一下吧。”如仙央求柴柯。
“那好吧。”柴柯说。
柴柯出去了。
柴旺嫂子去帮柴柯娘准备饭菜,她家的孩子柴火妞则跟柴少青一起在屋里院里跑进跑出地玩。
……
一个时辰过去了,也不见柴柯接娘来,如仙就快急死了。
觉得过去太长时间了,如仙干脆让柴少春到街口等柴柯,没一会儿柴少春跑回来说他爹回来了,如仙这才把心放在肚子里。后来她才知道,之所以柴柯去了那么长时间,是因为他的小驴车在半路上坏了,没办法只好修车,一修车用了很长时间,所以回来晚了。
还好,没出事。如仙心里说。
如仙看见了自己的娘,立刻高兴了,之前的焦虑担心一扫而光。她哪里知道,在她和娘在屋子里说话的时候,柴柯在院子里开始着急了。因为他回来后,发现他爹不知道上哪里去了,到处找不见!
今天家里给孩子办满月,都很忙。连柴柯娘都不知道柴柯他爹到哪里去了,问问俩孩子,俩孩子更不清楚什么时候爷爷不见了。柴少春说:“开始我们还看见爷爷在院子里,后来我们在屋里待了一会儿,出去就看不见爷爷了。”
柴柯心里一怔,有种不祥的预感——今天给巧巧办满月,爹没理由出门的。
柴柯越想越放心不下,跟如仙打了一声招呼,出门去找他爹了。
大家一听柴柯他爹找不到了,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都呼啦啦去找了。如仙跟她娘在屋子里也坐立不安了。
“不会出什么事吧?”如仙预感到事情不妙自言自语说。
“今天孩子满月,可别出什么事。”如仙娘说。
到中午该吃饭的时间了,也不见柴柯他爹回来。整个柴庄,一共没有几十户人家。一上午的时间,转十圈也早回来了。即便是到县城去,也往返几个来回了。别说找了多半天没看见人影了!如仙意识到可能有麻烦了。
如仙娘对如仙说:“我看着孩子,你也去找找看吧。怎么半天了一个人也不回来?”
如仙把孩子托付给她娘照看,她也赶紧出去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一个月没有出门了,猛一出门,明晃晃的太阳让她觉得很刺眼。如仙平日里就很少出家门,这时站在街门口,一下子竟不知道到哪里去是好。忽然看到几个妇女站在远处街边正在议论。如仙走过去,刚想问问她们见柴家人了没有,只见几个妇女神情都很特别,谁都不说话了。
“请问,你们看见柴柯了吗?”如仙问。
“听说柴柯在找他爹,往村北面去了。”
“村北?村北是野地,找他爹怎么跑到野地里去了?”如仙纳闷地想。
如仙狐疑地也朝村北走去,身后那几个妇女又嘀嘀咕咕议论起来。
如仙到了村子外面,看到村北除了乱石岗就是玉米地,一个人影也没有。她张望了一会儿,还是不见人,只好往家里返。心想,没准儿这会儿功夫柴柯他们都已经回家了呢。
如仙回到家,如仙娘说如仙的婆婆回来过一下,马上又哭着出去了。说是在村里打听遍了,没有找到柴柯他爹的人影。柴柯他爹失踪了!
如仙真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会呢?一个大活人,怎么会在光天化日下失踪了呢?而偏偏又赶在孙女过满月这天!是不是人们搞错了,公爹有什么事到城里去了,以前他经常不在家,什么事也没有,今天也肯定不会有事。
可是到了下午,还是没有找到柴柯他爹。整个村子都传遍了,说是柴柯他爹失踪了。
柴家好好一个办满月喜庆的日子完全毁了。
傍晚,柴柯浑身疲惫地回来了。如仙赶紧问是个什么情况。
柴柯把两只手一摊,什么也没说。
“以前你爹就经常不在家,没人找他,他过几天就回来了。今天怎么就肯定说他失踪了呢?”如仙不解地问。
“这不一样,以前他上哪儿有人知道,今天谁都不知道他上哪了,再说,今天家里办事,他不可能到远处去呀。”柴柯很苦恼地说。
如仙觉得柴柯说得有道理,家里给孩子办满月,当爷爷的没理由不在呀!他去?突然,如仙想起来了,早晨院里来了两个男人,他们把公爹叫走了。“你爹是让俩男的叫走的!”如仙的话一下子冒出来。
“真的,你看见了吗?什么样的人?”柴柯急切地问。
“起先我跟柴旺嫂子说话的时候,偶尔从窗户缝瞧见你爹跟两个男的说了几句话后就跟着他们出去了。当时我没在意,后来惦记我娘怎么老是不来,就把你爹这茬儿忘了。现在想想,应该就是那会儿的事。”
“你好好想想,说说那俩人长什么模样,我去找他们!”柴柯急切地说。
“没看清脸。两个人个子都不很高,有一个脖子上好像有个伤疤。”如仙说。
柴柯极力去想什么人有可能把他爹叫走。
一连找了两天没有消息,第三天大清早柴柯刚要出门接着找。邻居柴旺大哥慌慌张张跑进家来,说有了柴柯他爹的消息。如仙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丈夫和婆婆就跑了出去。
因为柴家有了事,如仙把她娘留下来住几天帮着照看孩子。这时,她跟娘交代了几句话,也赶紧追出门去。
如仙刚到大街上,就见几个老的少的往村东跑。“快去看看,汉奸给打死了!”有人大声喊。
如仙想,日本鬼子都走了,世道怎么更乱了。自己的公爹失踪了,怎么又出了汉奸被打死的事?
又有几个人从如仙身边跑过去了,他们回头看了如仙几眼。如仙觉得他们的目光很异样。
如仙好奇地跟在几个村里人的后边跑了大概七八里地,远远看见一座山的山腰处围了一大堆人。等她来到跟前,发现山腰有一个山洞,人们正围在洞口议论纷纷,有种大快人心的意味。
如仙拨拉开人群,看见婆婆正坐在洞口放声大哭,柴柯则在山洞里查看一具尸体。因为天气热,尸体已开始腐烂,散发着恶臭,洞外就难闻得要命。
“难道?”如仙似乎明白了一些似的。
没想到公爹竟被人害了,而且还是“汉奸”的名儿?如仙一时觉得接受不了眼前的一切。这既让如仙感到惨痛,又让如仙觉得蒙羞。家里怎么出了“汉奸”了呢?
“我找把铁锨去,赶紧把人掩埋了吧!”柴旺大哥说。
看来还是当家子(一个家族的人)近,那么多人,只有柴旺大哥一家肯帮助柴柯他们。其他人都是过来看柴柯家笑话的,有的甚至还公开说汉奸被打死罪有应得。
“如仙,你把你婆婆扶回去吧,别让她再待在这儿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柴旺嫂子来到如仙跟前,她对发呆的如仙说。如仙这才醒过神来,去拉婆婆。但是婆婆一直坐着,哭得死去活来,死活不肯离开。
过了一个时辰,柴旺从村里找来了两把铁锨,帮着柴柯在山脚下不远处刨了个坟坑,把他爹给掩埋了。
那天,婆婆被从山上背回来后,就卧床不起了。
如仙觉得生活一下子不一样了。除了她要把家里大大小小的活儿都要包揽起来,还要承受一个“汉奸”家属的骂名。
“结婚一年多了,我怎么一直不知道你爹是……”如仙没好意思把“汉奸”那两个字说出口。
“别听人瞎说,爹不是汉奸。”柴柯断然说。
“那怎么人们……”如仙将信将疑。
“爹可能竖下仇人了吧。”柴柯说。
“竖下什么样的仇人了?让人家下这么狠手?”
“我要知道就好了。”柴柯一脸茫然地说。
如果公爹没有做汉奸的事,怎么人们会骂他汉奸呢?无风不起浪,肯定公爹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到底公爹做了什么,如仙不知道。
“柴柯,你家还有什么事瞒着我吗?”如仙问。
“我爹的事我不清楚。”柴柯知道如仙问的是他爹的事情。
如仙突然想到柴柯身上,盯着柴柯问:“你没什么事吧?”她从来没有过问过丈夫的事情,别跟他爹一样吧?如仙狐疑地想。
“瞎想什么?!”柴柯说了一句就出去了。他的心情不好,如仙也就没再逼着问他。
一个多月过去了,婆婆的病在如仙的精心照顾下开始一点点好起来,已经能够下炕了。柴家的生活虽然气氛很沉闷,但总算逐渐走向正常。如仙原以为能踏踏实实过日子了,没想到家里又发生了出乎预料的事。
1945年10月26日这天晚上,柴柯出门一夜未归!
如仙紧张得一夜未合眼。万一柴柯……如仙想起公爹被人打死的事,身上都起了鸡皮疙瘩。不会因为公爹的事,有人报复到柴柯身上吧。如仙突然又想起去年端午节他们从娘家回来路上遇到蒙面人的事。如果没有后来柴柯他爹被打死的事,如仙可能认为那次遇上劫道的事是个偶然,但现在前后一联系,觉得那次事情不是那么简单,没准儿人家早就盯上柴家的人了,只是当时没能要了柴柯的命而已。
如仙想到此,说什么也坐不住了。她要去找柴柯,但到哪儿去找呢?柴柯临走只说了到县城去干活儿。县城那么大,怎么可能找到呢?再说家里老人孩子也离不了她呀!
如仙只好把迈出家门的腿又收了回来。在家里万分焦灼地等待着柴柯回来,每一分钟都过得如同火烤一般备受煎熬。
直到柴柯走后第二天傍晚,如仙差不多要精神崩溃时,柴柯才从外面回来了!
“你到哪里去了?把我们着急死了。”如仙一见柴柯回来,便埋怨起来。她太怕失去丈夫了。
“给人家干活了,活儿多,晚上加班,就没回来。今天又赶了一整天的活儿,才弄个差不多。”
“你说瞎话,晚上黑咕隆咚的什么都看不见,你干什么?”柴柯一直都给人家画影壁、屋顶房檐、屏风衣箱什么的,如仙不相信谁家会让他在大晚上干那些活儿。
“我……”柴柯欲言又止的样子,似乎有什么顾虑似的。
“你不会也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柴柯的表情让如仙起疑心了。
“别瞎想。”柴柯说。
“那到县城才三、四里地,你怎么昨天早晨去的,今天晚上才回来?”如仙问。“你说,你到底干什么去了?”如仙一直追问柴柯,想弄明白是不是柴柯有事瞒着她,她怕柴柯也落下个被人杀害的下场。
“昨天我刚到县里,就被找去开会了!”柴柯想再不对如仙说清楚,如仙会更担心,于是如实地交代。
“开会?你开什么会?”如仙莫名其妙,她不知道一个老百姓需要到县里开什么会。
“国共两党打起来了!”柴柯接着说。
如仙睁大眼睛,一是惊讶,二是不明白。她不知道这些跟柴柯有什么关系?
“你是共产党?”如仙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怀疑地问。
如仙不是话多的女人。在战乱的年代,她当然更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其实她老早就知道自己的舅舅加入了共产党,而且还是领导人,经常秘密在家里开会,娘还替他们把风呢。她甚至无意中发现舅舅屋子的灶台下是一个地道。不过,舅舅和娘都没跟她和弟弟直接说过,估计是怕万一出事小孩子受到牵连。如仙也就装作不知道,从来没有跟别人提起过。即便是她结了婚,她也没跟丈夫提起过娘家人是共产党,以及家里有地道之类的事。她知道,时局****,政治形势变化莫测,共产党员可跟普通老百姓不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有危险啊。
柴柯没有说话。
如仙迷惑了。柴柯不说话是什么意思啊?
“你快说,急死人了!”如仙催促着柴柯说话。她心说,跟柴柯结婚这么长时间了,也没有觉察出他有什么不一样呀!既没见他像舅舅他们那样秘密开过会,也没见他跟什么人有密切来往,似乎也看不出跟共产党有什么联系呀!
“我……”柴柯说话拉着长音。如仙见柴柯的表情,没等他说完,突然叫了出来:“那你是国民党(员)!”
柴柯微微点了点头。
如仙气儿都快透不过来了。柴柯怎么突然冒出来“国民党(员)”了呢?怎么柴家人一个个这么让人意外呢。孩子满月那天,公爹被打死了,人们说公爹是“汉奸”,柴家现在还笼罩在“汉奸”的阴影里。而如今,柴柯突然说是“国民党(员)”,这也太让人难以接受了吧。
如仙早在红崖村时,就听舅舅说过国共两党声明联合抗日,实际上国民党军更热衷于追着打共产党的军队。日本鬼子打进来了,国民党的军队比谁逃跑得都快。如仙跟其他人一样,对国民党非常痛恨。她怎么能想到,自己竟嫁给一个国民党(员)了呢。
柴柯又是什么时候参加的国民党呢?如仙满脑子的疑问。
“说来话长了——”柴柯开始讲他的经历,如仙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乎听天书一般。
“怎么跟你说起呢?反正那个时候,参加哪个党都自由,参加了共产党以后又参加国民党的也是有的,咱老百姓也不懂那么多,跟着谁也不过是找碗饭吃罢了。记得当时一个偶然的机会就稀里糊涂地参加了国民党。”柴柯翻开了他陈旧的记忆。
“那是1936年的一天,我给县城一户人家的新房干活儿,那家的主人叫王政道,他见我的字写得不错,就介绍给我一个长期的活儿,让我帮着抄写资料什么的,给我不少工钱。我觉得这是好事,便应承下来。后来我才知道王政道是国民党的官。我没干多长时间,王政道就介绍我加入了国民党。”
“你怎么加入了国民党啊?”如仙心说,我娘家的人可是共产党啊。
“不都是为了多挣点儿钱嘛。”柴柯说。
“可是——”如仙欲言又止。
“说实话,我当时给国民党干活,国民党给钱不少,觉得还不错,后来才后悔了,不如老百姓踏实啊。”柴柯喝了一口水说。
“那你这么多年一直参加国民党的活动?”如仙问。
“没有。”柴柯喝了一口水,然后接着说道:“转眼到了1937年,日本鬼子来了,王政道全家连夜跑到南方去了,我和他就没有联系了,后来也跟国民党失去了联系。”
“这么多年,国民党没找过你吗?”
“日本鬼子打过来,都个人顾个人了。逃的逃,跑的跑,哪有什么组织性?我又不是当兵的,王政道跑后,很少有人知道我参加过国民党了。”
“那现在怎么突然找你了呢?”
“日本鬼子投降后,国共两党关系紧张起来,国共合作彻底破裂了。国民党现在到处抓人扩充力量,县里来了专门组织这事的人,把多少年以前的关系都挖掘出来了。”柴柯说。
“所以,你就又被找到了?”如仙接着柴柯的思路说。
“大概是吧。”
“那你能脱离国民党吗?”
“他们怎么可能让我脱离呢?”
“那你会有危险吗?”
“应该没有事儿吧,我想,不至于把我送到前线去吧。”柴柯知道如仙担心他的安全,安慰如仙说。
柴柯是国民党(员)的事儿,让如仙着实意外。在如仙心目中,柴柯一直是个老实巴交的人,从来没想过他有事瞒着她,所以刚知道柴柯对她隐瞒身份的时候,有些生气,但转念又想,可能就像柴柯自己说的那样,太爱她,怕她担心的缘故吧。舅舅也不是从来没有跟她说过是共产党嘛,娘也不跟她说,就是怕影响她的安全呀。这样想着,如仙倒觉得不怪柴柯了。
“你该早点儿告诉我。”如仙说。
“告诉你这个干吗?让共产党知道了,说不准会找上你的麻烦!”柴柯坦诚地说。国民党和共产党实际上一直是对手,现在两党打得不可开交,谁知道结果会是怎样?“再者说,如果现在不是他们找我,我没什么事,干嘛要提起来让你担心啊。”
如仙沉默了。是啊,说不说有什么不同呢?不管柴柯是什么身份,对于她来说,柴柯只是丈夫。
“说实在的,今天不是你逼着问我,我也没打算跟你说,省得你担心。现在你知道了,千万别往外说去。跟你娘家也别说!”柴柯叮嘱如仙说,怕如仙泄露出去会惹来麻烦。
如仙心里清楚,不管是共产党也好,国民党也罢,都是很敏感的,都不能随意往外说,一旦说了没准儿什么时候就招来危险。对于她来说,能平平安安过日子就求之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