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我认为造成翟晓铃幽闭恐怖的原因基本查清了。理清后可以循着两条线索来看:
第一条线索,幽闭恐怖症状的发生、发展和延续。四岁左右时,独自在房间内出现的窒息事件,在心里深处留下了恐惧印记。十八九岁时,因为独自在电梯中所发生的情况引发出恐惧心理,并伴有焦虑情绪反应,而后开始出现明确的回避行为。25岁时,由于双重因素,在电梯内出现由于恐惧引发的自主神经性反应,其恐惧对象及其反应扩展到其他密闭场所。
第二条线索,幽闭恐怖的心理发展过程。翟晓铃在四岁时偶发的窒息经历,之所以在她大学时期衍生为幽闭恐怖症,与其窒息事件之前、之后的生活经历密切相关。按照动力心理学说的分析,翟晓铃较长时间的母乳喂养,形成了情感依赖性格的基础。断奶后与母亲的强行分离,有可能造成安全感的缺失和分离焦虑的产生并固着。四岁后虽然回到父母身边,但没有得到培养其自信性格的充分肯定以及本人能够明确感受到的母爱。弗洛伊德说过:“自幼享受到母爱的人,一生充满自信”,翟晓铃的自卑和不自信正是那时留下的痕迹。窒息事件发生对她的影响没有引起父母重视,形成的恐惧阴影随着时间的推移,被潜抑到了意识深层。尔后父母的冷漠和责骂造成的慢性精神创伤,强化了原有的不安全感。上学后学习成绩的突出,掩盖了童年时留下的心理创伤,并以追求完美的个性,形成对自卑心理的补偿,逐渐成为其人格特征之一。成年后的翟晓铃尽管已经脱离了引起创伤的环境,成为一个独立自主、事业有成的女性,但过去生活所形成的伤疤并没有愈合,主观意识上的自信行为和对自我的完美要求,与深层的驱动力不断发生冲突,最终,以幽闭恐怖性神经症的形式爆发了出来。
至于她对男人的不信任和戒备感,主要来自幼年时期父亲的影响。33岁尚不能走入婚姻,是当初父母负面婚姻状况所造成的对婚姻的恐惧心理所致。与男朋友分分合合并最后分手,甚至从那以后再也没有寻找男朋友,是早年形成的“分离焦虑”的体现,客观上是对再次分离的恐惧。
实事求是地说,当我把这些分析完了后,对翟晓铃下一步咨询治疗的方向反而犹豫了,在我面前出现了究竟是对因治疗还是对症治疗的选择。
以我所能掌握的理论知识对幽闭恐怖症的理解,由于恐惧具有转移作用,所以在某些情况下,恐惧所反应的实质并非是对象本身。人们所恐惧的仅是一种比较容易逃避的客体,用以转移对另一种客体的恐惧。客观上不管恐惧反应是如何建立起来的,当个体回避他们所恐惧的情境后,这种行为会因降低了焦虑而受到强化。另外,也会因为它的“次级获益”(从不能做某件事中获益)而得到保持,可以使很多成年人不用去承担他们的某些义务和责任。
如果从这个角度来理解,行为疗法可以针对症状治疗,见效快,不必过多追究是什么原因造成的症状。但我所顾虑的是,这种恐惧对象消除了,会不会衍化成另一种对象继续存在。况且我很清楚,翟晓铃的问题绝不只是一个幽闭恐怖的问题,她的内心深层的伤痕比较复杂,如果仅对症治疗,效果也未必就会很好。
另外,如果从根源上解决问题,心理动力学理论、认知-行为理论或者是格式塔理论等,都是很好的选择。运用得当,可以在意识深层进行干预,产生实质上的变化。但耗时长,难以很快奏效。特别是翟晓铃面临单位很快要搬家,急于解决幽闭恐怖的问题,可能时间上来不及。怎么办?
几经思考,我决定这样处理:采用认识领悟疗法的原理,利用两次的咨询时间,对翟晓铃形成症状的深层原因和心理机制予以揭示,重点在于“领悟”阶段,将问题成因的潜意识动力引导到意识层面,使其重新认识。即便不能收到理想的效果,至少可以让她从另外的角度看待自己的行为。同时,采用行为疗法技术,并在保障效果前提下突破一些设置,尽快改善翟晓铃的幽闭恐怖状态。既有系统脱敏,也有实际锻炼,争取在三到四次治疗后改变现状。
至于翟晓铃显现出来的深层问题,例如家庭环境造成的婚姻恐惧、不愿意承担自己某些责任和义务、不自信以及认知上的过度追求完美等,恐怕要待机而定,或者她有意愿在这次的咨询中继续解决;或者在以后这些问题形成新的障碍后,她有意寻求帮助时,由其他心理咨询师协助其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