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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盛夏的寂寞阳光 (4)

我顿时变得更毛。心想,会不会是哪篇文章得罪了他?试探着问:你是什么意思?

他说,帮我追追那姑娘行不?

我悬着的心一下子坠地,又用坠地的那颗心想,靠,要是我追得上早追了,哪轮得上你小子。嘴上说,别抬举我了,我哪行啊。

帮我写封情书就行。他说。

我开始没同意。但这人说这是他向我提出的第一个请求,不应该拒绝。顺带用数学理论分析如果他追到文我会得到什么好处——当然他不会把文分我一半,他所说的好处完全是人民币的好处。

利益熏心下我拿起笔,花了半个小时写了一首情诗。这首诗写得不伦不类,因为是我东拼西凑出来的。我扫荡了父亲书架上的诗集,集中西之精华,治标又治本。

这首既有中国话又有外国调子的诗被我屁颠屁颠地交给了我朋友。他似乎对我非常信任,看都没看,就屁颠屁颠地交给了文。然后我和他静候佳音,他拍着我肩膀说,如果成了,我给你这个数。说着伸出一只手,伸出两个手指头。

我当时心想,如果他能放聪明点,直接把二十块钱给文,可能效果会更好些。

但结果让我大跌眼镜,文开始和我朋友交往。

这个结果让我无比悲伤。

我的朋友很守信用。给了我二十元。我接了。他说,你太够意思了。

我皮笑肉不笑地说,哪里哪里。

他搓搓手说,有文采就是好啊。

我更加皮笑肉不笑地说,是啊是啊,可以帮自己的男朋友追女朋友。他看着我说,以后要有这样的事,我一定还找你。我说,行。

那时候,我刚上六年级,已经很完美地将感情、金钱、文字融会到了一起。那就是替别人写情书,然后收费。我胆子小,不敢多收,写一封五元。如果成了,酌情再加点。

但很邪门,找我写过情书的基本上都酌情加了些。所以我改变策略,换了个收费标准。如果对方长得难看,就少收点;如果好看,比如像文那样的,就多收点。

一个学期之后,我富得流油,并且名声在外。最挣面子的一次是附近中学的什么什么老大突然闯进我们校园,直奔主题,打听我的名字。全校基本上都认为接下来会有血腥暴力的事情发生,没想到那个老大将满脸惊恐的我搂到一旁,然后满脸堆笑地说,哥们儿最近看上一个女的,你看你能不能帮帮忙?

帮那个老大将文从我朋友手中抢去后,我就再没有干过类似的事情,因为我发现,那都是假的。我也思考过,为什么我的情书如此有功效。得出的答案是,当时的女生刚开始了解青春偶像剧,纯情得不行。一收到情书,顿时把自己当成女主角了。加之情书中的句子好像都在电视剧中出现过,越想越浪漫,就同意了。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

二零零三年,我从小学毕业,开始真正意义上的假期。

所谓真正意义上,就是说,在这个假期内,我不用写作业。

但是我悲哀地发现,不用写作业,我就没有事干了。假期前精心计划的各项活动,都没有了诱惑力。说白了,假期前的计划,只不过是一种寄托。好比我还未放假时,每天只能看一个小时电视,一超时便会挨骂。所以当时暗下决心,放假后一定要看一整天的电视。可真正到了放假,这种激情早已消退,我也舍不得让电视开一整天。就算电视受得了,我也受不了。

人在无所事事的情况下最爱干的事就是没事找事。我用写情书换来的钱买了CD,然后放进DVD去听。将功放开得巨大无比,估计酒泉卫星发射中心发射火箭都没这么大动静。这声音扰乱四邻,但没人找我麻烦。因为我放歌时都是上班时间,人去楼空,只有对门的一只大狗随着音乐不断狂吠,与之共鸣。

当时听得比较多的是校园民谣。总体感觉还好,只是发现校园歌手的名字不是植物就是动物——老狼、朴树、叶蓓什么的。我所奇怪的是歌中所写的那种依依不舍,我至今没有体会到。小学阶段熟识的人,现在大部分都已忘却,唯一记得的只是文和我那朋友。两人现在都杳无音讯。我那朋友,自从得知文是我帮忙中介的后,与我再不相往来;而文,家中有钱有势,高中后去了美国的一个名字绕口的地方,叫宾夕法尼亚,与中国的联系越来越少。

而让我恋恋不舍的,只有小学阶段那个“天才”的名号。尽管这个名号给我带来过很多麻烦。

假期中我去了一次北京。参观北大时身上仅有二百元,却捡到一串钥匙,于是用钥匙作抵押打了个长途电话寻救兵[Q5];吃了顿兰州拉面又被宰。回兰州后游了一次泳,爬了一次山,吵了一次架,整理了一次心情,然后去报到。在新学校我见到无数自负到没治的人。这些人和我小学时那些同学无比相似,并且有过之而无不及。一想起要和这些人共度三年时光,牙酸得厉害,腮帮子乱抖。

分配座位时,班主任竟给我配了个男同桌。这让我很别扭。好比一个男老板,居然配一个男秘书。在我同桌看我的眼神中,能感觉到他也不爽。这同桌名叫大刀,名字一听觉得此人非常凶悍,其实不然。此人瘦得怪异,身体细得要命,头却奇大。要是问他一个什么问题,他回答不知道,顺带着摇摇头。总害怕这人脑袋会摇得掉下来。我听他的一个小学同学说,此人没什么别的本事,就爱惹事。总之不要给他找事,否则就会出事。

我是一个甘于平静的人,除了放假会让我不平静一阵子,其余时间都愿意平平淡淡。因此对这个大刀并没多上心,井水不犯河水。再说,我前面坐着一位美女,鬼都知道重心应该放到谁身上。

可我没想到一点。我虽没给他找事,这个家伙却给我找事。

他一拍我的肩膀说,哥们儿,帮个忙。

我说,我没带钱。

他说,妈的,谁说管你借钱了?

我疑惑地问,那什么事情?

帮忙打个架就行。他说。

我语重心长地对他说,你看,我们彼此还不熟悉,至少应该相处一段时间,彼此了解对方,才能做进一步的交流。说到这儿我停住了。觉得这话男的给男的说不太合适。他很明显不耐烦。低着头摆摆手,然后说,别扯淡,就一句话,你文明用语帮不帮我打他?我脖子一梗,不打,怎么的?他很明显比我牛。说,你不打他我打你!

我一惊,想现在不要脸的不少,没想到还有到这程度的。“你不打他我打你”这样的话都说得出来。

这时,我前面那个美女回过头迷惑地看着我们俩。我赶紧打圆场,说,帮帮帮,我的实力你还不了解。

于是,某个星期六傍晚,我和十几个倒霉鬼跟随大刀走到一个恐怖小说里才有的地下停车场。这地方看来已经被遗弃很久,到处都有搬东西的痕迹,地上还有不少干透的机油,以及玻璃碴子。但我们的对手还没有出现。大刀大喊,靠!不敢来了吗?

这时,突然出现脚步声,由远到近。可以断定人不少。大刀突然转身对我们笑嘻嘻地说,咦,怎么还没来,我出去看看。说完撒腿就跑,速度之快,难以形容。如此拙劣的演技没有骗过任何一个人,一时间骂娘声响起一片。

我说,现在只能靠自己了。

站在最前面手里握着个晾衣杆的人说,靠个屁,咱跟人家又没有仇,这不有毛病吗?回回回,都回。

我向四周看了看,说,晚了,这下要突出重围了。

周围一堆人将我们围住。其中一个喊,上次骂我的是哪个?出来。

我们回答,那小子已经跑了。那人一怔,很明显没有料到这样的回答,然后疑惑地问,那你们干吗的?我们一时不知道怎样回答。

那人旁边有个矮个子踮起脚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他骂道,废话,我能不知道他们是打手吗,用你小子说。然后指着我们说,灭了。

我说,别别别,咱们之间又没仇。那人说,那你们站到这儿手里操着家伙来打老鼠吗?

我欲哭无泪。

那人左右看了看,说,文明用语的都愣着干什么,灭了他!我前面那个手握晾衣杆的哥们儿早已耐不住,将手中武器潇洒地向后一挥,然后向前冲去。

不得不承认这个动作很漂亮,但晾衣杆向后挥的过程中,意外地戳到了我的鼻子。我惨叫一声后捂鼻倒地,却坐到了地上的一堆碎玻璃碴子上,接下来的事情就恐怖了。我身后的人都铆足了劲往前冲,却没料到我还未进攻就已倒下,连刹车都来不及,一个接一个推搡着从我身上齐齐地踩了过去。这件事的结果是,我鼻子红肿,屁股开花,身上淤青多处。其他人也很惨,倒不是说这场架打得有多激烈。说白了根本没打起来。原因是大刀这猪根本没跑,而是去报了警。刚好停车场旁就有一公安局,出警迅速,两拨人都被现场抓获。对方有四个刚成年的拘留了七天,剩下的移送学校,通知家长,每人背处分一个。我作为唯一一个伤者,没有受到任何处罚。这是受伤带给我唯一的好处。

我住院七天。和拘留基本相同。

而大刀,半个月后连续挨揍两次。那拨人一次,我们一次。那拨人给大刀放下话,说见你一次我打一次。我们也给大刀放下话,说你贱一次我打一次。

大刀顿时乖了很多,下次挨打已经到了两个月以后。

伤好后,家坤请我喝酒,为他误伤我鼻子道歉。我说没事,要不是你戳我,那我就要背处分了。我一背处分,那我爸妈就要戳我了,哈哈,都一样都一样。

他喝一口酒说,奶奶的,还没开打就给老子一个处分,要打得血肉模糊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我听完这话打了一个寒战,毕竟在他无意识动作下,我已经伤得不轻。这家伙要动起真格的,指不定就把我打进残疾行列了。

我笑着说,和气生财,和气生财,不要老盯着男生嘛,咱们班可有长得漂亮的,你家坤一表人才,不要浪费资源不用。这两个男的在一起,容易动气,一男一女一起,就容易动情了。

他又喝一口酒说,屁,我假期上补习班的时候,旁边坐一姑娘,短头发,漂亮得都形容不出来。我和她好了一个多月,都海誓山盟了。结果补习班结束,这姑娘就没了,走了。

去哪了?我问。

他说,毛里求斯。

我大吃一惊,说,不会吧。

他说,废话,当然不会。当时那补习班天天开,我就天天去。和那姑娘就天天见,连电话都没想着要一个。结果补习班一结束,这姑娘刷的就消失了。唉,我也懒得再管她了,只当去毛里求斯了。

我饶有兴趣地听着他说。

他干掉一瓶酒继续说,现在我总算明白了。那都是假的,都劳财害命,一毕业,两人各奔东西,就陌路了。走路上连招呼都不打一个。还海誓山盟呢,说白了都是海市蜃楼。

我从没想到此人能说出这么有文采的话,吃惊得不得了。过一会儿才明白原因——这小子喝醉了。

我驮着家坤回了他家,路上这孙子不断重复着一个叠词:笑笑。我能猜到这是那姑娘的名字,可以看出家坤还是一感情内敛型的。这时路边一家老店的一台老音响突然响起一首老歌。至今让我难以忘怀:

“我拿青春赌明天,你用真情换此生,岁月不知人间多少的忧伤,何不潇洒走一回。”

而我在思念兰阁。就是坐我前面那女孩儿。

兰阁是为数不多的好女孩儿,秀外慧中,钢琴弹得好,舞跳得好,自小被大人们称为“全才”。对于这个称号我颇有微词,想当年我也是个“才”。而且还有一个“才”朋友。可我和我的“才”朋友自幼被众人排挤,兰阁却不是这样。周围人喜欢得不得了。为这个问题我郁闷了个星期,后来发现问题所在,这男的和女的本来就不可同日而语,要是个美女那就更不同了。

我曾经问大刀,你看见兰阁动不动心。大刀一脸贼笑地看着我说,哪还顾得上动心,赶紧动手了。追兰阁的人很多,但无一成功。兰阁有一个好朋友,叫安雅。她曾告诉我,五年级时有个男生。比咱们高一级,胖得跟球似的。追兰阁,就追了年[Q6],已经瘦得和大刀一样了。

我大吃一惊。没想到兰阁能令人如此废寝忘食,便说,兰阁一定说什么“你瘦了我们再交往”,把那男的逼着减肥去了。她说,哪儿呀,兰阁根本没理过那男的。我有些不解,问她,那为什么瘦了?她说,你想啊。送女生礼物,得要钱吧,又不能向爸妈要。只好偷偷把饭钱省着,有时候嫌攒得慢,就找低年级的刮油,遇到不肯给的就打起来了。这不吃饭加上运动量又大,可不就瘦了。

我问,这就瘦得跟大刀一样了?

她说,还没瘦彻底呢。你说那男的也是,人家根本不理你,你赖着干啥呀,还要每天放学送兰阁回家。开始几天兰阁装没看见。日子长了受不了,流言飞语满校飞,都说那男的得手了。兰阁有一天问那男的,老跟着她干啥。那男的吭哧了半天说怕兰阁被别人欺负。兰阁说不用。他哈哈大笑说没事的,我家就在你家前面,顺路。嘁,哪里顺路啊,根本就两个方向。那家伙每天看着兰阁走出自己视线后,撒腿就往回跑,那速度,怪吓人的,这不瘦哪有天理啊。

我心里不禁暗暗感叹爱情的力量,然后笑着问,最后怎么样了?

她说,没结果,那男的毕业了,就再没找过兰阁。听说现在混得挺好的,还有一个挺漂亮的女朋友,叫什么文来着。

诸如此类的故事,安雅讲了不少,越讲我越没信心。追兰阁的先驱实在太多,并且全部无功而返。这无疑平添了兰阁的神秘感。我觉得我唯一可做的就是写一封情书。但情书已对这个年龄的女孩儿没多大效果了,更何况是兰阁。

我决定将心思放在别处,比如,写小说。

现在文学不景气,或者说太景气,每个学校都能出几个少年作家。郁秀带动了一大批少男少女喜欢校园文学,接着小四又带动了一大批少男少女创作校园文学。搞得写文章越来越像学计算机,得从娃娃抓起。纵观这学校,光初中,已经诞生了两位少年作家,一男一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