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教材教辅飞扬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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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有这样一种声音 (3)

武陵人寻得桃花源时也定是这般欣喜。重山如莲瓣般将凤凰小心地藏掖着,从高处遥望到连片鳞次栉比白墙青瓦的翘角楼,河流两岸则是木制的吊脚楼,还有成排大红的灯笼、雪白的被单。城中氤氲着微微的山雾,青天白日下,竟恍如离世。

我住在吊脚楼里,脚下便是河水。我爱这河,她荡涤走了人心里的一切垢染。作息变得规律:夜里,视觉、安眠药、杂念都是多余,只消闭上眼平躺下来,便可追随着淙淙流水归于禅寂;清晨,感观在孩童的朗笑声和戏水声中被自然开启,自觉宛如新生。在凤凰的每一日,这河都如一位母亲般,用身体奏着摇篮曲,伴我睡,唤我醒。临窗而望,我竟有了一种老人的心境。

这座城着实是小,一日足以走遍。早起后,步行十余分钟来到小城中心。路上遇到了几位起得更早的背夫。背夫们坐在石阶上抽着旱烟,无论男女,都黢黑精壮。他们负着竹筐,穿着军绿色的胶底鞋,交谈时一笑露出洁白的牙,憨厚朴实。这座城里,脚踩的砖,头顶的瓦,都躺过他们厚实的脊梁,他们背负着整座凤凰。

再迟些,约莫八点多,太阳光软软地洒在了房檐上、门楣上、青石板上。我来到了所谓的商业区。这里没有广厦千万,没有车水马龙,商贩们拆下一条条门板,开始张罗着今天的生活,像极了古装戏里的场景。这家店卖姜糖,伙计们将尚未凝固的糖糕往门上的铁钩一挂,绕一圈,扯长,再绕,再扯,直到成丝状,切断,撒上姜粉,装包,兜售,半点不需机械;下一家店卖字画,老板为人爽直,报出姓名,立刻即兴泼墨作一首藏头诗,若喜欢,誊到折扇上买走,若不买,也可拿回家做纪念;还有卖唱片的,三面墙上满满地插放各个国家各个乐队各种风格的唱片,店主一看便知是个音乐发烧友,坐在收银台后低头弹着吉他。一个游客走进来,问他有没有某乐队的唱片,两人立即一见如故地聊起来;再走进下一间,佛唱喃喃,檀香扑鼻,各位佛祖的画像恭敬地摆放在高处,一位矍铄的鹤发老人戴着老花镜虔诚地默默诵读着经典……这里仿佛聚集着天下的隐士,每个人都自我潇洒地活着,过问的只有天气与食物,好不惬意。我突然就有了想要在这里安家的念头。

在体会了凤凰的夜以后,对这城的爱便又深了几分。

日光已熄,且听红灯笼的娓娓道来。

本就安宁的凤凰日落后更显静谧,我独自一人,沿着早晨的路再走一遍,准备夜访凤凰。 天一黑,我的方向感便会极差,但今晚我决定冒险。夜色里的凤凰显得那么神秘,心里既好奇又紧张。好吧,交给直觉引路吧。中心区的店铺许多已打烊,亮着灯的铺子不足以将整条街照明,我胡乱在巷道里穿梭着。突然我听到一阵歌声,循着它,我发现了一家通透的酒吧,透过落地窗可以看到里面觥筹间烛光交错,映亮了每一张脸。忍不住走了进去,临窗而坐。那歌声来自台上的年轻女孩,她抱着吉他,与她的乐队一起演奏着披头士的那首《Hey Jude》。我一首接一首地听,真诚地鼓掌、微笑。离开前,密密麻麻的留言墙上,我也留下了一张字迹:

跳舞吧,就像没有人注视一样;

去爱吧,就像没有受过伤一样;

歌唱吧,就像没有人聆听一样;

工作吧,就像不需要金钱一样;

生活吧,就像今日是末日一样。

沿着河水回去时,我浪漫地去放了河灯。当地妇女在兜售着这种廉价的纸灯,我用两块钱买了二十只。我弯下腰,将点燃的纸灯放在河面上,虔诚地许了愿,默默看着它飘走。

这夜,烛与火,河与灯,心中只剩下一种皈依的静。

在《湘行散记》中读到这样一段,足以概括我对凤凰的全部感情:山头夕阳极感动我,水底各色圆石也极感动我,我心中似乎毫无什么渣滓,十分温暖地爱着!……三三,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感动得很!……三三,我看久了水,从水里的石头得到一点平时好像不能得到的东西,对于人生,对于爱憎,仿佛全然与人不同了。这时我软弱得很,因为我爱世界,爱人类。

世上有那么多城,而我的梦,萦在上海;我的根,植在柳州;我的心,系在凤凰。

时光再不至此地

文/辜妤洁

你也一定遇见过这样一个人:他不是非要有一张棱角分明的轮廓,也不是非要有一副宽阔的臂膀或者胸膛。也许,他从一开始便注定了在你生命里只能充当一个过客的角色,然而很久以后,甚至很久很久以后,他都霸道地在你心里占据着一个位置,无论过去、现在,抑或是将来,都没有一个人,可以将他从那个位置挤出去。

徐谨铭,很久以后我才明白,你早已和时光一起在我心里腐蚀出一处缺口,因为记挂得深,每每想起,心里便会生出隐隐的疼痛。不管你相不相信,每每遇到阳光盛好的日子,我总是很容易陷入一种恍惚的错觉,似乎总觉得你也会像当年一样,在耀眼的光芒中,一步步向我走来。

我以为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然而不过转眼瞬间,时光便已过尽千帆。你不再是原来的你,我不再是原来的我,而我们,也永远和以前的我们说了再见。

——摘自纪春迟的Blo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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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要去成都参加艺术生的考试,我以为我这辈子也不会再遇到徐谨铭了。那天同寝室的女生要我陪她去西南书城买几本参考资料,推脱不过便跟着去了。买好书出来的时候已经接近下午四点,我们站在路口琢磨着在附近找家小店吃点什么,回头的瞬间便看到一个男生正朝这边走过来。

几年不见,徐谨铭长高了不少,皮肤黑了不少,眼睛里也少了年少的灼灼光芒,可是单单看他走路的姿势,我就知道他是徐谨铭没错的。我确信我在看到他的同时他也一定看到了我,要不然也不会那么着急的掉转头跑掉了。我扔掉手里的书追了上去,可是小巷子里却已然没有了任何身影。

女伴好一会儿才气喘吁吁地跟了上来,她一直紧张地问我出了什么事,是不是遇到了小偷。我没有回答,只是看着空荡荡的巷子,终于忍不住蹲下身来,哭了。

?

徐谨铭的出现,就这样轻易地将我们的过去全部带了出来。

?

至今我仍记得我第一次遇到徐谨铭的情形,那一年我们十二岁,徐谨铭的家刚刚搬到我家的隔壁。

那年夏天的脸,总是说变就变,滂沱的大雨来得毫无声息,湿润的空气里伴着泥土的味道,我撑着妈妈给我准备的小红伞行走在回家的路上。书包抱在胸前,红色的小皮鞋用小拇指勾住,头发上不可避免的蒙上了一层雾气,我就这样,像个小乞丐一样遇上了徐谨铭。

当时他正坐在门槛上发呆(后来我才知道是他爸爸不给他开门),他的裤腿被卷得老高,全身上下都湿淋淋的,看得出来是刚从雨里跑回来的。应该是妈妈说的新搬来的小邻居吧。我暗自揣测着,可是并没有停下脚步,那时的我胆小羞怯,和男生讲话时会满脸通红。我渐渐远去,回头的一瞬间,看到徐谨铭一个人坐在那里寂寞的样子,于是心生了不忍,终于又提着鞋子折了回去。

我尴尬地伫立在他的面前,除了一句“喂”之外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他并不抬头看我,目光游离在不知名的方向,过了好一会儿,正当我打算放弃的时候,他却突然抬起头开口问我:你叫什么?

纪春迟。我咬着嘴唇吐出三个字来,然后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说才好。

十二岁的徐谨铭瘦得吓人,即使穿着宽松的运动服,但因为被雨淋湿的缘故,我仍能感觉到他戳得老高的颧骨[Q12]。我想了一会儿,然后决定在徐谨铭的旁边坐了下来,用一只手同他一样做出支撑着脑袋的姿势,另一只手则把伞撑得高高的。徐谨铭全身都湿透了,我从他冻得发紫的唇上读出他的寒冷,于是把伞全挪了过去,试图替他挡住所有的风雨。他回过头来幽幽的看了我一眼,然后把伞挪了过来挡在我头上。我不好意思地笑笑,又把伞伸回过去。

最后他坐了过来,在离我很近的地方,男孩子身上特有的气息袭来,我的心莫名的慌乱起来。他淡淡的说:这样两个人都可以遮住了。

直到很晚,徐谨铭的妈妈才回来,她颤抖着手去开门,眼泪在眼眶里淤积成灾。徐谨铭在进门的瞬间突然回过头来淡淡地笑着对我说谢谢。他的笑容像一朵盛开在夜晚的奇葩,动人心魄。我冲他笑着摆摆手,然后提起书包和鞋子欢快的飞奔回家。

那次因为淋了雨而生了场大病,自然遭致妈妈的一顿责骂,但一想到陪了徐谨铭那么长时间,我就变得很开心起来。后来做了一个梦,梦见徐谨铭对我微笑,后面是一片天高云淡。

自从那段小插曲之后,我们渐渐熟络起来,徐谨铭这个名字也开始肆意的在我的世界里游走。徐谨铭的成绩优异,徐谨铭的懂事非常,徐谨铭的安静倔犟,这一切的一切,就像是扎了根般在我的世界里疯长起来。

初中我们并不同校,每天只有出门时那一小段巷子的同路。但仅仅为此我也愿意早起半个小时的床,换得与徐谨铭那小段的并肩前行。

终于挨到毕业,高中时我和徐谨铭都没有意外地考上了一中,自此成了同班同学。开学的两个星期,徐谨铭顺利地被推举为班长,彼时的徐谨铭已经从一个小破孩变成了令女生尖叫的美少年,而我仍旧是那条没有得到蜕变的毛毛虫。

因为是邻居,两家的关系还算好。徐谨铭的妈妈很喜欢我,我妈妈亦疼惜他,只是偶尔感叹他生长在那样的家庭里很是可怜。忘了说,徐谨铭的爸爸年轻时是当地挺有名气的混混,但在一次斗殴中被人打断了右腿,从此自暴自弃,稍不顺意便对他们母子拳脚相加。徐谨铭便是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但庆幸,他性格温和,没有沾染上他爸爸的一点暴躁,这是一件多么难得的事情。

整条街有不少同龄的人,其间不乏同徐谨铭一样优秀的孩子。但徐谨铭却待我最好,凡事让着我,处处护着我,我常常想,兴许是那把小红伞的功劳吧。

我和徐谨铭每天一起上学放学,一辆单车,他载我。我坐在后座,怀里抱着他的大书包,偶尔听他埋怨我太重该减减肥了,也不生气,只是一个劲儿的冲他傻笑,嘴里哼着一些很喜欢却不成调的曲子,他便这样被搪塞过去。身后就像梦里见过的一样,一片天高云淡。

徐谨铭的化学奇好,而我的却糟糕透顶。我妈妈说,谨铭,救救我家那个笨丫头吧!徐谨铭说,好。于是担当起了每天晚上来我家给我补半个小时的化学课的任务。

他纤细的手指握住铅笔,好看的字体在纸间蔓延,眉目清秀,我常常趴在书桌上就这样看到发呆。

他淡淡地笑,铅笔头敲在我的脑门上:小花痴,再看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哦!

慌忙回神,伸手擦擦下巴,猛然惊觉被戏弄了,于是满脸羞得通红。徐谨铭却在一旁没心没肺地大笑了起来。

那个夏天,徐谨铭吃掉了我家的好多西瓜,而作为回报,我的化学成绩也开始渐渐有了起色。我妈妈自然非常高兴,拉着我去他家登门道谢,徐妈妈温和地笑道,那是应该的。我看到她脸上新起的淤青,于是透过微微敞开的门,看到了徐爸爸在屋子里抽烟,满面愁容。

徐谨铭悄悄拉过我说:小迟以后也要长成你妈妈那样通情达理的女人哦。

女人。第一次听到这个用来形容我的名词,从徐谨铭嘴里蹦出来,我的心里顿时一阵狂乱不安。

高二的时候,徐谨铭已经成为了众人皆知的人物。元旦节公开会演的最佳歌手,全国化学大赛的冠军,学校篮球队的队长……一项一项的光环扣下来,徐谨铭就这样大放出一个少年所有的光芒来。

喜欢他的人自然多得不得了,漂亮的,个性的,成绩优异的,此间种种,不在少数。那段时间我常常陷入不安之中,总是担心徐谨铭会从中挑选一个,然后两个人相亲相爱,双宿双栖,弃我于置之不理的境地。徐谨铭说,傻瓜,我不会谈恋爱的。我要好好学习,将来才可以让我妈妈过上好日子。

那段时间,一个叫苏未央的女孩子追徐谨铭追得很紧。我见到过苏未央,可是我想我一辈子也是做不成那样的女孩子的。张扬的头发,绿色的眼影,十根手指全是浓重的红。她挡在我们面前,大大的眼睛没有丝毫畏惧地直视着徐谨铭,她说:徐谨铭,你是我的。

不是“徐谨铭,我喜欢你”,也不是“徐谨铭,我们交往好吗”,而是说“徐谨铭,你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