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教材教辅飞扬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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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有这样一种声音 (1)

文/何璇

那是在很久很久以前,世界还只是一片不可分割的大陆的时候,就已经存在着一个很小的村庄。

村庄里的人容貌是一样的,性情也是一样的——不仅同我们现在的人一样,他们彼此之间也是一样的。这里的人生活也是极有规律的。早上起来喂牲口,料理田地,日落了便歇息。那是不分昼夜的轮回般的生活,不知疲倦地重复着完全相同于前一日的一切。

若说是他们甘于这样反复的日子也是不大公平的,然而对于那些自认为一无所有的人来说,即使是为他的一无所有起个名字,那也就变成了一种拥有,是值得高兴的事情。所以即使有人对这样的生活心存不满,也慢慢因它被命名为传统而愉快地接受下来。这好像是外头养的情人,给房给车仍觉得心里不安稳,非得给个名分才安心。多少女人因为一句简单的承诺被套牢,身价一路下跌还不知悔改,大约也都是受了这一句言语的罪。

于是这些人也便因此任由自然操控着成长与衰老。他们生于这个轮回,也在这个轮回中死去,又再次复生,同沾在车轮上的花朵一样,被迫着前行,被迫着在承受被碾过的快感的间隙里获得明亮的喘息。

然而这样的时间若是觉得愉快,便也不再那么漫长而乏味了。只是长期的劳作使这些人的躯体变成常年盘踞在古木上的粗藤,僵硬地维持着扭曲的形状,像是在夏季泥土表层暴晒而死的蚯蚓。

那个年岁的事情怕是谁也记不清了。然而一定要说那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数,大约也就是那条狗了。

在平淡无奇的又一天里(想必你已经预见到,这里的人是不会记日子的),有一条不知从哪里来的、脏兮兮的、浑身散发着泔水味的流浪狗毫无征兆地一路狂奔进了村子。显然这并不会对村子里的人造成任何影响——他们正精心呵护着他们的传统,又岂容一只狗来轻易打破?那只狗倒也自在,待跑到村子中央的空地上,便惬意地趴下了,却把头昂着,像是在听着什么声音。

一开始,没有一个村民理睬这条狗,哪怕是走上前去看一看——即使他们中的大部分都心存好奇——你要知道,行为上的惯性往往同时间成正比导致传统难以打破,每小时一百二十公里的卡车从冲破高速围栏到坠落时划出的完美曲线。

能同习惯打上一仗的也只有欲念了。于是这事儿变成了欲望和传统之间的战争。

毋庸置疑的,那些蠢蠢欲动的念头们获得了最终胜利,当然,其中也不乏传统方军心不定已经出现倒戈现象的原因。于是当那条狗在村子中心不眠不休地坐了一天、两天、三天甚至更多天之后,有些东西被这只看上去一无是处的生物打得粉碎。开始有村民停下脚步,试图像那只狗一样,听到些什么。

日子一天天过去,越来越多的村民加入到了聆听的队伍中去——他们千百年来苦心经营的传统终究是被一只狗给毁了。炉子上的火烧得正旺,地里的庄稼等待收割,牛羊甩着尾巴却再也不能在饲料槽里找到准备好的食物——一切都乱套了,所有的人居然都聚集在村子的中心,试图像那只狗一样,听到些什么。

村子寂静得像死去了一般。

不知道有多少时间在这样的坚持中缓缓流过,因为它们什么痕迹也没留下。

大部分的村民早早地放弃了聆听,而继续愉快地运行着他们的传统,这使得他们可以不用耐着性子,克制住因违背了前人的习惯而忍受的不安,可以按照指示做下一步的动作而用不着思考。思考是最消耗体力的事情——看看地里那些瘦得可怜的芦苇吧!想想笛卡尔说过的“人是会思考的芦苇”吧!——虽然会带来面部表情呆滞、流口水等近似于老年痴呆的不良症状。

可还有少数的人坚持着。他们摆脱了曾经的传统,甚至打破了自然的规律,不吃不喝,不老不死,僵持着有些可笑的聆听着的动作,任凭日出日落,那些对于背叛者的背叛者带着孙子和孙子的孙子在他们身边来来往往。

后来那些率先摆脱了聆听束缚的村民早已死去,他们的子孙有的加入了聆听者的号召,有的则同自己的祖辈父辈一样过着乏味而相同的生活,直至在短暂的几十年、至多一百多年后遵循自然规律而慢慢死去。而那群聆听者却开始慢慢苏醒,他们带着新生的活力和孩童般的笑容匆匆彼此问候,仿佛是第一次的见面,之后便不约而同地赤着脚,甚至来不及披上衣服就奔离村子,再也没有回来。

于是,世界就变成了我们现在所看到的,有海洋、河流,有山脉、丘陵,有高洁的圣人也有卑鄙的小人的样子了。

这群聆听者大概就是我们现在这个世界的先驱了。是他们改变了世界原有的样子,是他们让这个世界丰盈起来,充满着这么多不同。

或许许多人都会好奇到底是什么声音引导着他们,致使那个被烙印在身体里血液里的铁一般的轮回被瓦解破碎。

尽管那些兴奋地四处奔走的人们确实是受到了某个声音的召唤和感召,然而事实上,却又确实是什么声音都没有的。

这个世界上确实有着这样一种听不到的声音。它源自虚无,反映自人心。因为被认定不存在,也因而使得不同的人拥有了不同的想象空间。虚无之界是泛着微波的湖面,内心空空如也的人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感知不到;然而心存世界的人却能够在湖水里看见自己心中的那个世界,听见心底的召唤,并且这种心灵召唤随着水波波纹的扩散不断撞击着坚硬的心房。当麻木被击溃,轨道被冲垮,便是我们去遵循自己内心,以所获得的新的思想去改造世界的时候了。只是这样的过程太艰辛,这样的人太少。更多的人恐怕只能看见流星一扫而过的尾巴却不敢投身于此。可怕的寂静让他们寻找不到可以依靠的安全感,那是一种站在悬崖边向下望去的无力与恐惧。

那些深受虚无召唤的人是企图用他们从中所获得的东西去充实内心填满世界的。然而诞生于虚无的东西无法填满虚无,也无法填满世界。于是存在于世界另一面的那个真实的虚幻世界依旧不断地派出她的使者,用这样一种渺渺之音呼唤那群混迹在平庸人群中心怀世界的聆听者,召唤着他们。

凌空绽放的旧时光

文/张晓

如果时光可以退后三个月,我绝对不会想到有一天的自己会变成一个这样的人。曾经预感到自己会改变,只是未曾想到会是这般的天翻地覆。朋友说,你只是缺乏磨炼,有一天你会有大的成就,只是怕你会被这生活磨平了棱角。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退让妥协,我只是受制于这周围的一切,这生活的繁复,我躲不开。或许只是在习惯寂寞,一个人蜷缩在暗淡的角落里,任喧嚣遗忘。

一切都结束了,一切都还刚刚开始……

高考结束了,极光般迷幻的三天。十几年蓊郁的岁月在这三天的炙烤中分崩离析。

亲爱的,我还会记得。

莫名地怀念起来,那些曾经厌倦到极致的琐碎细节。每天天不亮就起床的怨恨。熬夜做数学题的恼怒。夹着早点飞车穿越街道的慌张。甚至那位一直印象不佳的班主任。这一切就伫立在记忆的城池里,时光划地成河,将现实与之分隔两岸。干涸的河床上,感伤的年华汹涌而过。

那些日子,真的再也不会有了。

考完最后一场的基本能力测试,迈出考场,阳光尤为浓烈。电视台的记者扛着巨大的机器挤在人群里。一个人沿着墙角回住处收拾东西,热气从四面八方拥围而来,如何挣扎,都走不出那团庞大的混沌。

那场曾经盼望的新生倏然远离,不着边际。终于明白,自己所经历的这些,这一切,不是一场救赎,只不过是另一场沉沦的开始。太阳仍旧在无限远处,费尽全力,仍旧撕不开这缠绵的黑暗。眼睛里蒙上了白翳,看不到咫尺的未来。真的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往哪里走。

曾经念念不忘的未名湖,曾经仰望过的上海,曾经的那些不经意的承诺与誓言,抵不过现实的苍白,时光流过,烟消云散。已经开始对未来的一切感到恐惧。划过耳畔的时光,遥远缥缈的未来。

成长是时光的灼伤。这一直是我喜欢的一句话。站在十八岁的境域里,第一次所面对的,果然是这样一道鲜血四溢的伤口。曾经埋下的种子,已经长成了这样一丛荆棘,吸足了残酷的血液,冷艳而尖锐。

越南的旅行。未完稿的长篇。许许多多的约定。在高三最艰难的日子里,是这些一直支撑我走到最后。在即将触摸到这一切的时候,那些景致却突然氤氲成了幻影,再也无法触及。

我所等待的,不过是虚空。

暑假在家里待了整整一个月,中途去了一次北京,在西单的一间酒吧待了半个晚上。是一处看上去并不华丽的地方,外观很低调,中英文混合的招牌即便是很近地走过也很难吸引到注意力。木制的桌椅,摸上去有浅浅的粗糙,可是干爽。墙上有旅客自己拍的各色相片,远远地看,会误以为是油画。遇到乐队演奏,很清新的吉他弹唱,乐手坐在简单的木凳上。点一杯据说来自曼彻斯特的BODDINGTONS扎啤,站在离乐手很远的地方看演出,忽然就想起了《挪威的森林》中的句子。破碎的吉他声。

因为不是单纯的旅行,所以只是在北京待了两天半,其中的一半时间用来跟编辑谈论一些很琐碎可是不能回避的问题。搭晚上的绿皮火车回来,车厢里很闷热,一身疲惫。原本想要去坐一次北京的地铁,来这里很多次,一直没有走近过。可是最终还是不得不离开。在国贸东边的街道上甚至已经看到了地铁的入口,只是行程太紧,没有办法像一个人旅行时那样悠闲随意。每当告别一个城市,我都会告诉它说,我会回来。

跟YOTA一起去泰安,在那座同样杂乱喧闹的小城里待了两天。因为路程很近,所以只在那里的旅馆住了一夜。一起去登泰山,雄心勃勃地说好一口气到顶,结果还是坐了缆车。其实只是因为没有心情。住的旅馆位置很差,床踩上去会吱吱嘎嘎地响,可是只要一百二十块每晚。睡在陌生的地方很容易就想起以前的事情,睡得昏昏沉沉,可是梦境中一团和气。第二天下午在一间档次不高的餐厅里吃到了鲜蚝,放在油腻的烤架上带壳烤熟,有蒜蓉和辣椒粉,并不喜欢那种味道。

回来之后一个人回家,才发现,其实并不是不能适应一个人的生活。

回学校附近参加班里同学组织的聚会,一群人浩浩荡荡去吃自助餐,在过去,这些人在一起的时候,从来没有这么放松过。喝了很多酒,跟同学说了很多不着边的话,满地满身都是啤酒的泡沫。很自不量力地用啤酒的瓶子盛可乐,洒得满地都是。

餐后去广场地下的KTV里唱歌,三十人的大包厢订了两间,闪烁的灯光里洒下斑驳的阴影,到处都是熟悉而又陌生的脸。从同学那里抢下话筒执著地要唱BOBO的《光荣》,虽然很清楚MV里大段的对白让他们不耐烦。想起了在上海的那一晚,美罗城的KTV里,唱过的也是这首歌。恍若隔世,恍若惊梦。那样地喜欢那一句,感谢你给我的光荣/这个少年曾经多普通/是你让我把梦做到最巅峰。

傍晚一个人坐汽车回家,车厢里座椅很干净,冷气也很足,可是并不感到舒适。摇摆的车身穿越大片的原野和汹涌的人流,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以后还会不会有。

我们总要分别,我们总会视而不见。

整个假期都蜷缩在家里,晚上总是睡不着,于是常常一个人爬起来到阳台透气。偷偷打开房间里的灯,坐在地板上翻《蔷薇岛屿》和《VOYAGE》,看那些曾经出现在梦境中的画面。渴望一场旅行。打开电话,想要找个人聊天,可是发现号码簿里每个人都应该很忙的样子。

每天有两个小时的数学课。没有事情的时候就坐在地板上翻书,用A4纸写手稿。有时候会看电视台的节目,午间会播《超人》。那是我喜欢的英雄,他是那样孤独,拥有强大的力量,却害怕自己的爱人受到伤害,其实他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