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不是我的亲弟弟。”七月笑着说,带着一丝丝苦涩,“五月这个名字不是他的真名,他刚到我们家的时候不过才四岁,是一个小得连记忆都不完整的年龄,妈妈最小的儿子死于一场疟疾,于是他来了,爸爸从孤儿院把他牵回家,他衣衫破旧。妈妈一把抱住他,叫他‘五月,五月’,就这样,他来了,被冠以‘五月’这个名字,被用来填补五月的空缺。他不喜欢说话,也许是不敢说话。有一次,我看见五月在妈妈的房间门口偷偷向里看,妈妈抱着小儿子的照片,哭喊着‘五月,五月’,那个时候,五月明白了,自己来到这个家,他们让他填补一个死人的空缺,却依旧在怀念着那个死去的人,他开始思考自己的存在,直到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七月淡淡地吐出这些话语,每一句都在我的心上划过一刀,
五月是这样的,他会变成这样是因为他害怕失去自己,害怕变得没有存在。倔犟,冷漠,孤独,似乎这些都是别人强加在他的头上,面对他们真心的关怀,他一定认为这不过是出自责任。五月没有错,他只是看不清未来。
“但是我喜欢五月,我是真的很喜欢五月。”七月用一种哥哥面对弟弟的神情,无比温柔地说出这些话。
我什么也说不出来,我们不过是在不同的站点上了同样的列车,又很巧合地变成了拥有同样的终点站。我想在五月看来,我是注定要离开他的,在那之后,我们大概也没机会再见面,直到记忆模糊,最后渐渐忘记彼此。我和五月,七月和五月,哪一个的羁绊更深刻,或者谁更能给五月关怀,是七月,而不是我。这一点,我认识得到,可五月却没有发现。
八月的末尾,冗长的夏天终究还是结束了。
像急速收尾的小提琴曲,连琴弦的震鸣也被快速消音,迫不及待,手足无措,以至于那琴弦在脸颊划过留下的细细伤痕也被视而不见。
在洛川的日子,仿佛一阵云烟,消失得那么快那么快。
五月,我们都曾经非常努力,却常常叹息,常常有了疑问句。我可以学会爱,你是不是也可以?
我和米夏不得不走了,一个暑假,我们在洛川待了一个暑假。离别那天,阳光很好,七月问五月:你真的不去火车站吗?他倔犟地点了点头,他说他晚一些再回学校。
我坐上七月的车,七月踩动踏板,我看见五月的身影越来越小,我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我突然想起什么,我朝五月大喊:“你要成为全世界最棒的小说家!”
我相信,有七月,还有玖月,总有一天,五月会明白他不是一个人,是很幸运的永永远远的不是一个人。
回到吹着海风的城市里,已是八月末尾的末尾。于是第二天我们手挽着手,去了我们的学校报到,米夏感叹着,是九月的第一天啊,我刮了刮她的鼻尖,傻孩子。
“盛夏,阳光在街角白得晃眼,风里有一丝夏天的甜,一首钢琴曲断断续续弹了多遍,邮筒里有封即将起程的思念。”
米夏读着我刚在笔记本上写下的句子,惊奇地看着我,我只是笑笑,对她说没什么,只想要改变一下自己了,想要试着把自己变成一个文学家了。
因为,五月。
因为,姐姐和我始终是两个不同的人。
因为,我已经拥有了那么多的爱。
所以,五月,也请你放下孤独,放下你的执著。有些爱是在瞬间,有些爱已经成为永远,如果没有了这些,我们拽在手里的还有什么?
我的笔名叫奚白白
文/金国栋
匆匆已是经年,如果说度日如年,而这一年,竟然也像一天一样过去,站在终点,只会感叹时间之手的灵巧与残酷,没有什么可以在时间的汹涌里屹立不倒吧。
可是我记忆里的你,却比肩时间的伟大,停止不前,总是年轻,于是总让我撕心裂肺。
作业还是等到临近最后才来写,年级的增高,除了在电梯里,有稚气的孩子叫你师哥之外,每次赶作业码的字也翻倍了,一晚上要写近万字。别人问,果冻是读什么的啊?得到答案后,会出于礼貌或者也许是真诚地赞叹,哇,是编剧啊,那很酷的。
操纵别人命运的,总要在“酷”字前加上一个“残”字,才算准确吧。我笔下的人物,总是不由自主要让他们幸福了,完成我自以为的于凡世的不幸在文字世界的回暖。我算计情爱,策划命运,安排苦难。但是我提笔落字,总是有小小的你,穿梭在字里行间,与你相关的词句,有如与你相关的色彩,锋利如一,刺我心间,毫不犹豫,我也中意这样伤害,感觉你仍就还在。我们相隔未到千里,却咫尺天涯,望不见,想不到,算不准,从相爱到两散,那般曲折,也被我坚强走过。
不小的年纪了,竟然也还在为一个人的失去痛彻心扉,早就明白了,谁也不会因为谁的离开而停止前进。我还在前进,我越向前走,你的诗意越发朦胧。到现在,我回头已看不见你的脸,手指摩挲你皮肤的细微感触也已生锈,拥你入怀的气味早已飘散。可是我还是倔犟地在文字世界给我的看似专情立碑留念。
凌晨五点的时候,一个人坐在华山路上精致的临街酒吧,要了一杯伏特加,看这个不眠的城市重新慢慢舒卷,我的胃,从来装着温暖感动,怎么受得了这般绝望的浓烈。
服务员给我拿来一杯热水,捧在手心,用着拥抱的姿态,巨大的太阳已经升起,只是高楼隐匿了新生,因为着你,我原谅了作为男孩子的我可以把眼泪滴进水杯,因为你,我纵容了自己扭扭捏捏,流连忘返,作逼倒怪[Q8]。
你若安好,我便饮鸩止住对你的几分念想。是已失去,还是得不到,谁言不求天长地久,若不曾拥有,怎知人间有如仙境美好。现在你飞往别人的筑巢,留给我等同于一部世界名著的忧伤情怀。
一个人,有时候也蛮好,其实你身边簇拥着繁华,只是为自己心中荒凉,就定义了落单,这是降低了落单的格调的。
一段时间,QQ与MSN的签名都改成了学习、买衣服。这是我的两个要好好努力的目标。
衣服用来伪装心灵,粉饰太平。曾经在博客中说自己身材好,很是烦恼,什么样子的衣服都可以试穿,被朋友嘲笑。不过我真的喜欢在一家店,穿过所有的衣服,疏而不漏地去寻找中意的。来日诸多美好,也会遇到,相比差无多少,未算少,计算不了。从前那般,前世造化残留,我怎想到,自己会遇见那次美丽,轮回造访,千年一番,被我轻易舍弃,再要追捕,已经天网恢恢,疏而相漏了。
兵败如山倒的那个晚上,我是赤壁匆忙落逃的曹操,百万雄师,葬身大江,心中词句,刹那苍白。溃不成军的那个晚上,我是垓下策马奔走的项羽,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去日信件,成了今天笑柄。
我恨自己记忆太新,历历在目,大脑中只有一个你的频道,重复播出你的点点滴滴,最可恨的是,还没有广告。我无法笑你薄情,因为你的离开是因为我的寡义,我无法笑誓言无效,因为从来是我花言巧语。我因此自觉都没有资格去悲伤了。
这学期,好几个周末,去火车站买了车票,随便去往一个城市。我喜欢在疾驰的火车上看窗外景物,有人告诉我,火车上的玻璃是减速玻璃,看起来是比实际要慢。那可有减速的时光镜,照着你还在的日子,让我再看几分。
我在合肥,我在南京,我在杭州,我也不觉得自己是一个旅人,因为事实上自己哪里都没有去,我在囚笼。
杭州烟花节的那天晚上,我走在苏堤,烟花腾空,肆意绽放,美丽得都不像人间。我沿着西湖走,烟花的短暂光辉,也都照给了相依的一对对相好,我不小心借用了一点美好。
开始在地铁站步履如飞,戴着耳塞,面无表情,穿梭在城市的地下表皮。其实宏观来说,我们不过是一粒粒小小的分子,无规则地运动,谁会顾及到你以为比肩世界的忧伤呢。
这样想,算不算是麻木的表现呢?或者是说透露着失望?
自己给自己规划了一个长假,从上海回浙江,恰是降温,上海的最低温度,是浙江的最高温度,轻车下浙江,秋正紧。上火车的时候,我的位子已经坐了一个女孩,旁边的男孩子对我说,先生,可以换一个位子吗?我们两个是在一起的。
我于是点头,坐在过道另一侧,看他们卿卿我我,情人是最乐于展现的演员,因为他们容易找到自己的焦点,其他都是虚像。
到了杭州,男孩子过来招呼我坐回去,他们到了,下站了。只是我刚坐定,又有男声传来,先生?我们能不能换个位子?这次是一对小夫妻,还带着一个小孩,更是无法拒绝,但是我却带着委屈地说了,不行。
丈夫还要解释什么,我已经把头扭向一边了,看窗外。我就这样生硬地拆散了一对美好。我为自己感到惶恐,可是我又没有力量阻止自己的暴行!
我只能一直一直看着窗外,大片的农田,童话般的偶有一座小屋,是一片空旷,却看见千万个你在奔跑,向我挥手作别,你常这样不请自来,做了千万个狠心的丘比特,收回去当初那一箭穿心。我想你当年不辞而别,是一份情到了相对无言,这对写字的我来说,是多么绝情的惩罚。
我开始为你写作,文字是最后的安慰,是最逼真的假装。如果你是被谁掳走,我可以马上投笔从戎,为你温酒斩华雄,于千军万马中轻取上将人头。可是你是逃走,我不知你方向,只是看见你脚印的箭头,与我的气息完全相反。
我的文字终于连自己都骗不了。
全身上下,只有我的文字忠诚如一,以前说为你写诗,把你的名字嵌在长短句中,只是在你走之后,我才成为了一个诗人,人说亡国兴诗人,失你的意味于我来说,逼近于亡国。你是我的国君,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但是君要走开,臣除了欠身恭送,还能如何。
我为自己取笔名,因为我的文字全部为你,其实等同于一个你藏在我心里与我执笔,我记忆中的你,执我的笔,与我偕老,岂不妙哉!你的姓是没有水的溪,像是我们之间,比做一条河,终于也见了底,别说波涛不再汹涌之类,连水花都没有了。这个字令我欢喜得不得了,换千金也不给。我喜欢读出这个字的时候,要脸带微笑的,笑里藏刀,刀也长眼睛,给自己不会毙命的一刀两刀。
因为你白,被叫做小白,我取名叫白白,谐音拜拜,是不是很有意思,是不是我很乐观,这样的情况下还会幽默。幽默能缓解自己的一点尴尬吧。总之,我要告诉你,我给自己取了一个笔名,叫做奚白白,这辈子我已经知道我娶不了你,于是我就取一个如你的笔名。
控制不了自己的生活费,妈妈不再劝告我要节约,她知道我总是不快乐的,即使笑,也是过滤之后的苍白与无力,妈妈开始赞扬我买的衣服挺好看,妈妈开始说,快乐就好。
妈妈如果知道我为一个人,这般辗转无眠,她也会很难过。
但是这些,都是年轻所要经历的。我不害羞自己的儿女情长,什么时候缄默或者坚默[Q9]了,才会更加可怕,我笑我哭我疯我傻,不是还证明着在青春吗?青春的忧伤总是自己以为铺天盖地,无人比肩的。就让我觉得自己是站在了世界的尽头,大声疾呼,我好想你。
如果是在学校,那么早起来,会去附近的商场买水果,每天都要吃很多很多的水果,我与家庭主妇抑或是爷爷奶奶站在一起,一起精心挑选瓜果。每一个鲜亮的水果都给我最大的安慰,我喜欢它们的纯良与明亮。
有奶奶问我,这冬枣甜吗?
我说甜的,我天天买。
吃不厌的啊。
是啊。
是啊,我们总是不小心就顺从了惯性。天天买甜枣,就像天天想你,都是停不下来的事情。我其实富可敌国,我的曾经拥有,是世上情人都要羡慕的!我失去后的回忆,也是所有人追忆过往的最为宝贵的一笔。
因此,我就觉得温暖了。
我不要从明天开始,就做了一个快乐的名字,我才没有工夫给每一座山、每一条河流取一个温暖的名字呢。
我固守着自己的笔名。
因为我的笔名叫奚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