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教材教辅第十六届新概念获奖者作文精选(B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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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鸢尾纪:我等不到你了(2)

她仍每日给Q先生发去早安晚安。Q先生每日回复,有时加上一句调侃。薇小姐却变得噤若寒蝉,生怕开过头的玩笑扯断她和Q先生最后的一丝联系。

薇小姐的战战兢兢让我大失所望。看着她日渐为这份感情变得沉重,我忍不住问她:“你还爱Q先生吗?”

薇小姐抬起不怎么明亮了的眼眸看看我,又低下头去搅那一碗奶油:“爱算什么呢?为了他,我可以放弃所有爱的可能。”

树袋熊回了老家,投奔了能做八大菜系佳肴的树袋熊妈妈的怀抱。薇小姐买了一套指甲油学着眯着眼自己折腾自己的双脚。薇小姐留起了刘海,周末陪我进厨房,搞得菜上桌的时候老是让我觉得少了一半。年前她一个人去了H城,绕着一汪湖水走了一圈又一圈。

薇小姐真算不得我认识的姑娘中的好女子,她像一只小奶猫掉进了和Q先生感情的线团球中无法自拔。

薇小姐说那段给Q先生发短信却得不到回复的日子是最好的,因为不知方向反而内心涨满希望。那段日子也是最安静的,薇小姐的固执让她看到了远处的光亮。而当薇小姐即将到达彼岸的时候才发现,前方原来不是想象中的梦幻岛却是泥泞的池沼。

Q先生终究是答应了薇小姐尝试再来一次的机会。不过在我看来,生活没有很好,也不至于太糟,无须推翻重来。薇小姐和Q先生大约还是会继续走下去的,直至有一天薇小姐幡然醒悟,对Q先生说一句:“原来当初我们也曾分开过。”

飘散

杨欣雨

我迷迷瞪瞪地等待公司里新来的人在唱录室里结束最后的试唱,编组走过来的时候强打精神假意认真听着,咖啡色的房间和厚重柔软的地毯也让我坚持不住这股虚脱感,本来一切工作将在昨天晚上结束,我按时回家忙于我的歌词。但一些状况突然发生让我这个籍籍无名的填词工作人都被留了下来,其他一样和我有同样工作资历的人要感觉出新人的发展方向与风格,交出来的作品谁好谁就拿更多的钱。不过不用我瞟向他们也知道每个人面前的白纸和我一样没有做下任何的记录。

最后早晨八点领头的拍拍手,示意散了,拖拖沓沓的拉椅声扑通扑通跳进我脑壳里让我闷得发慌。收拾完后我出了这个在二十七楼的办公室。和其他同事挤了一分钟的电梯,不敢看电梯里明亮的镜,因为我知道就连脸上的淡妆肯定也都明显的花了。大厅里是排队等着上楼的新一天上班族,和平日这时候的我没区别,手里多拿着一杯哪里买的速溶咖啡。电梯开门,我看见他们把还剩一半之多的咖啡杯匆忙地丢进垃圾桶。

你们忙着吧,我要去睡会了。出了旋转门,才发觉天咕隆隆的灰了,天色和傍晚垂垂欲去的残云一样。我低下头从包里摸出蓝色的雨伞拿在手上。再强打着精神踩着低低的高跟鞋走着发涨的小腿,我还不立刻回家,现在时间快到了我和丁丁的约会。然后我步行至那个在二楼的咖啡馆,二十四小时营业,寥寥无人,就我一个。

我对侍者说有预约,然后被带到了大厅中央的一个席位,我又要求坐到了窗边。点餐单没有看,坐了一会儿去洗手间简单地卸妆又再补上,这样看起好多了。出洗手间看到丁丁在冲我笑。

真的好久没看到她了,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就算她把短发留长烫卷,安上了假睫毛,涂上的是诡异的大红色唇彩,套上银色的皮鞋,我还是那么熟悉她,就像我的目光总是第一眼被她左脸颊上那颗淡淡黑痣吸引住,我立马换上调皮的笑脸走向她。

你来得早啊,涂涂。她先说道。哪里有,是昨晚没有下班,一直在公司撑到现在,要不是为了你我都回家补美容觉咯。

哎,丁丁,你还有约了谁来?是不是还有黄发。丁丁点头是啊,一会儿她再不来我打给她。

黄发在我的印象中不是很深刻,在学生时代里她是我和丁丁的小跟班,个子不算高瘦瘦的,比较沉默,后来处久了发觉和我俩一样都是闷骚型,所以才会玩在了一起,这次要不是丁丁提到了她我已经把黄发淡忘了。

在那天之前我和她们谁也不认识谁。我记得老唐对这个新接手的班级很苦恼,不仅男女人数差别大,而且身高全都相差无几。座位的安排早被我们这帮学生抢得只差开旗宣战了,最后老唐一拍桌子大喝一声:全部都给我抽签坐!

然而结果是,班上唯一的十名女生平均分成了五桌,两两相携。老唐对这个安排看来很满意,面对大跌眼镜的男生们的抗议之声简单一句回复掉:这样有助于学习上的帮助和团结,有任何意见就下课单独来找我!

而等待着验收成绩的老唐的眼皮下,我和丁丁却一句也没听进他下面说的话,已经开始埋着头亲密地悄悄讨论这个高二新班级是多么奇怪。

想起来竟觉得诡异,丁丁戴的那副钢牙每次我看到她狠力嚼鸡腿时都觉得疼,疼牙也疼疙巴骨头的声音。想到这我又盯着丁丁的牙,含着玻璃吸管的牙白白的,齐齐的,玻璃叮咚,我的牙根竟然时隔多年再一次配合的酸麻起来,心理作用不可低估。

咖啡馆贴心地放起一首歌曲,让我们的气氛有所缓和。丁丁,大学毕业了你找的那个工作还在做吗?虽然说是老朋友碰头,但我还是最关心这个问题。

丁丁吐掉玻璃管,吞下口中的酸奶摇头,说:“没做了,没意思,一个星期做六天放一天,一个月每星期加班两次,加班费还不够我加班时从家打车到公司,卖命卖钱的。”

“你没做了是不是就嫁人了?”“没有,我还没想不开,我盘下个店面,我男朋友就做电子。”

我读大学时和丁丁的联系知晓她走马观花换了一个个对象,在人人网上的合照传了又删删了又传,每次都不拖泥带水。当我点进相册后好奇地问她和某某分手了,她回复我,你说的是哪个某某,分得有点多。后来我就不打探了,兴趣从过程上转移到外貌上,发觉丁丁的口味真是杂。她说,都体验体验挺好。甚至和她一起打趣她的对象,丧心病狂地说着悄悄的坏话。

其实当初也有同时喜欢上叶一闻。不过后来叶一闻和我表白的事我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丁丁。

叶一闻应该算是我第一个喜欢上的男孩,我还记得班上分出了“四大帅哥”,叶一闻就是其中一个,不知道是谁讲出来的,当我听见他的名字排在最后时还作呕了一番。他挺郁闷地哼了一声,我就开心得哈哈大笑。而丁丁之所以被我看出也喜欢叶一闻是因为她太不会伪装了。虽然和我一样喜欢一起气叶一闻但没有一个度,并且脸上因激动而跳出来的绯红让除她自己以及叶一闻以外的任何人都心知肚明。

其实时至今日我还是认为叶一闻是个单纯的男生,他或许不是“四大帅哥”里最帅的,也不是像小说里最干净的,但我认为却是笑起来最好看的。

后来半期考试过后,班上按成绩排名划分了座位,我数学吊尾,文科考得却也不错,于是和综合发展的叶一闻挨到了一块。当时搬座位时我用余光第一次心虚地瞟向丁丁,她什么都写脸上的心情被我一目了然尽收眼底,她也偷偷瞟向叶一闻,嘴巴翘起。我放板凳时不知自己为什么竟砰的一声,周围一小伙人望向我,我心跳快了三拍,又故作无事地说怎么和他坐到了一块,真烦啊!说完这话明显感受丁丁以及其他女生机关枪扫射般的眼神利箭,我迅速坐下,不知是否心理作用,我抬头时其实并没有一个人注意我。叶一闻坐定后,我才觉得自己心又慢慢趋于了平静,并且,从未那么清晰地感受到它是在那么有力的跳动。

叶一闻并不是像我一开始想的那样是个只晓读书的绝对好学生,这让我的兴趣大增,课堂内外我每时每分都在刻意地关注他,写字时故意把手伸到旁边挡住他的左手,吃完的盒饭也故意放在他的书本上,他说什么话我马上也会接茬顶回去。才过了两天就打得火热。他是语文组长,听写下来的本子他帮着老师批改,我把脑袋探过去,用手指出他没有批注出来的错误,满足地听他恍然大悟嘿嘿的笑声,逞着那一两秒的时间看到露出的虎牙,高中时间单调的日子才会因为当天的心跳充实起来。

本来是和丁丁还有黄发一起放学,我家离得最远,丁丁和黄发一般在路口处就交叉一起回家然后我就一个人游回去,夕阳下我的影子最长,黄发的书包最大,丁丁手上拿着的零食最多。丁丁开始把本分给黄发的零食一半拿给了我,以这个作为谈资开始,每天下午不管聊天的开头是怎么样,最后的收尾都是打听叶一闻今天的每个小动作和事情,我吃得开心聊得也开心,想来丁丁真是简单。

不久后我对丁丁开始指手画脚起来,一起买冰棍时刻意地说丁丁那个昨天都吃过了还买什么?扫地时累了就冲擦黑板的丁丁说快先下来把地扫了再去擦黑板不行吗。自习课我在睡觉,丁丁和黄发不知道在玩什么嘎嘎嘎地笑出声来,我不耐烦地摇她的椅子吼上一句不要闹了,埋下头不理睬被惊着后的她俩。后来关系渐渐疏远了,看到丁丁上课走神被粉笔头砸中会觉得真傻,她不小心把墨水弄洒也故意说没有带卫生纸巾,当她和叶一闻说话时也会觉得她是在白费力气。就是没有缘由的,或许是丁丁那时本身的低姿态,或许是丁丁胖胖的身躯让我觉得有点像个笑话,总之我总喜欢在叶一闻面前对她呼来喝去。

但是我也不聪明,因为我根本不知道找到了一个爱的人,接下来该怎么做,甚至都不懂什么是拥有。

想到了这里,我的注意力恍然从咖啡馆的热带鱼鱼缸那些闪晃无数道的颜色里抽离了出来,“waiter!”丁丁打了一个响指,“来两份舒芙里。”这个舒芙里是中世纪诞生的著名糕点。

刚才讲到哪了?嗯,好像是男朋友。涂涂,没想到啊,你现在每天都可以接触那些大明星,还给他们写词来唱,以后搞不好是女版方文山哦。我愣愣再笑笑,谦虚地说混饭吃不容易,公司很挑剔的,自己也只是碰运气才会采稿。和我见过的所有人一样,写东西人们第一感觉听起来其实就是装,编,乱七八糟,脑子神经。但人们却都讲你是作家,有气质,体面。果然丁丁马上牵出这个话题她问,我就特别好奇你们写东西是真的假的,你们是怎么想的?我含糊了一下,她其实没有在意我的回答,她摸摸脸预备好接着马上说我给你说吧,有一个姑娘当小三,但她不知道自己是小三后来又和那个男人真的有感情了,那男人把婚离了但那个姑娘又不喜欢他了,男人后来就死了你说这是不是有关系啊?我点头奉承,连说嗯有可能。我顿时厌烦,这并不是我想要的,我一夜未睡而这种故事我听许多话痨子说过了无数道,并且人们总觉得要是你把它写出来了写成电影电视剧一定收视长红书市大卖,超日剧韩剧最后超美剧,更激动了还给人物取名……

我一心盼望着可口的舒芙里快点呈上,好让话题有个峰回路转。我说着不过脑子的话来哼哼哈哈这一直困扰的麻烦,但我发现,此刻气氛终于活泼了起来,我又仔细听起了丁丁说的话,她的声音变了,变得不粗不细却又远了。我听着庸俗的语言模糊了此刻,一定是丁丁那里存放太多我的青涩记忆。

“黎涂涂!把你的猪手收回去点!”听到叶一闻的抗议我啪地将铅笔砸在桌面上,“也要闻,你想死是不是。”我起身去挠叶一闻的后脖,叶一闻和我叽里呱啦地疯闹,黄发从后门抱着一叠高高的数学本走去讲台,我没有看见,退了几步于是正正一整脚踩到了黄发,瘦小的黄发弱弱地惊呼了一声,啪啦的作业本从黄发怀里散了一地,我听到声音转头看,弯腰去帮黄发一本本捡起来,丁丁看到了跑过来,问黄发有没有被我踩痛,黄发虽然摇头了,但我还是撇向了丁丁说:“怎么可能会被踩痛嘛。”叶一闻坐在位置上幸灾乐祸地说:“你长得牛高马高的,连我都敢打却没有把黄发压死真是奇迹!”那时不可以被压迫的尊严嘶嘶嘶地蹿长了起来,站起身来冲叶一闻吼去:“本来就是你把我往后推,你害我撞着别人,你没讲对不起就算了还要继续说我的不好,再说我打你了又如何,你活该被我打!”叶一闻也较上了真,很冲的语气于是你一言我一语含沙射影般开始吵架,叶一闻说不过我,铁青上了脸,看到他严肃的脸自己心里也很紧张,但表面上依然装作毫不在乎的女痞子相。

正当我将一点绿豆大的事情神奇幻化成人格上的缺陷时叶一闻终于爆发了,他猛地挥挥手转过身去,留下半个侧脸大声且低沉地说:“黎涂涂,麻烦你不要再自以为是了,一天到晚就知道发神经,吼起人来挤对起人来自己像是很了不起一样,不要以为谁都欠你的,还又那么小气,最烦你这类人了!”我呆住,确切说是气愣住,一个个字像是陨石降落一样那么大那么清楚的漫天飞舞,不可理解的委屈和气愤在空气里搏击着我的脑袋,冲得我生疼。我想像以前一样破口大骂,但这次很虚弱,只是咬住了唇,为了最后一点薄面狠狠白了叶一闻一眼,虽然他连正脸都没有留给我。而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心虚到没有拿正脸去看向黄发和丁丁。

黄发抱着本子先逃离了现场,临走前哎呀哎呀劝了几句就消失了。丁丁一直没有说话,其实那时候我宁愿她会说上几句冷嘲热讽的解气话,平常没有人来压住我的气焰,这次换作她心仪的叶一闻她怎么会不支持。

我静坐着等谁来开腔,摇撼瓦解那瞬间尴尬的冷点。“叶一闻。”这是丁丁的声音。

“叶一闻,你了解涂涂吗?”听到丁丁这么问叶一闻疑惑地抬头顺势疑惑地啊了一声。

“既然你都不了解涂涂你怎么能说她的不是?你说她脾气不好,神经病,还有自以为是,那你说这话时不也自以为是了吗,如果涂涂不好那你平日里还和她玩得那么好做什么,难道是做作出来的吗?你说她小气,那你一个大男生怎么和一个女生?吵架怎么和一个小气的女生吵架?吵不赢是你自己没本事,涂涂并不需要被谁烦。”我仍然承认,那时我认为是丁丁故意与叶一闻抬杠,但这种卑脆的心理打我对上她的眼神那一瞬间便羞愧地自我否认了。我看到的丁丁满脸红润,嘴角还有点点颤抖,和平日里爱吃的那张嘴不同;梳得被我嘲笑歪歪扭扭的羊角辫毛乱地在窗口里打进来的阳光惊心地被一点点热风吹得飘摇。叶一闻被温柔的问题难到不再说话。后来,就打铃了,丁丁摇摆着她微胖的身子又回到了座位上去,剩下的那最后一节课我一直凝视着她的背影和那新扎的羊角辫,虽然干枯到分叉但也坚强新生了出来。

远方的天空似乎闪过了一道蓝色闪电。我敏锐地捕捉到那撇惊魄的色彩。黄发她怎么还不来,都打了那么多遍,涂涂,你来打,号码是这个。丁丁把手机拿给我,我照着号码拿我的手机拨过去,无法接通。她不会忘了吧?我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