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唐前幕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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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皇权争斗 (3)

这个答案让德宗大为惊异,作为自己的长孙,居然能够按照祖、父、子的顺序依次排开称“第三天子”,既新奇有趣,又很契合实际,德宗不禁对这个怀里的皇孙更增添了几分喜爱。公元788年,年仅十一岁的李纯就被封为广陵郡王。成年后,他娶了大将郭子仪的孙女郭氏为妻,虽然郭氏在历史上并不著名,但她的父亲是驸马郭暧和母亲升平公主却广为人知。两年后,夫妻俩就有了儿子李恒,即后来的唐穆宗。

公元805年,唐顺宗李诵领导下的“永贞革新”彻底失败,而在革新中被打压的宦官们全面反扑,他们联合藩镇势力逼其退位,传位于太子李纯。宪宗继位后,改革的拥护者王叔文、王伾、韦执谊、刘禹锡、柳宗元等人也同时被贬。

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被逼成为太上皇的李诵此刻深刻体会到了这句话的含义,然而他已无法改变些什么,没有了实权,只要能在兴庆宫里安度余生,此时已是李诵最大的愿望。自从他迁居到兴庆宫之后,群臣们再也见不到他,刘禹锡曾在《刘子自传》中写道:“当时太上皇身体不适,宰相大臣都不能得到召对。而宫掖事秘,建桓立顺,功归贵臣。”刘禹锡引用的是东汉末年顺帝、桓帝被立的例子,以此来暗喻宪宗的即位,无法不让人猜测,这其中是否有外人无法获知的隐情。

公元806年正月十八日,宪宗突然发出一道诏书,宣称太上皇“旧恙愆和”,旧病没有治愈,情况很不乐观。这就相当于向天下人告之太上皇李诵的病情,此等做法在政治上相当罕见,自古以来,当朝重要人物病危时往往会秘不外宣,一是怕引起朝廷和政局的动荡,二是权臣会利用此段时间做一些手脚,比如当年的秦始皇。所以,宪宗发这道诏书的用意实在令人费解。其次,李诵做太上皇已有五个多月,按说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他的身体应该逐渐好转才对,即便没有好转,也不至于恶化得如此之快。

而就在宪宗宣布病情的第二天,即十九日,太上皇李诵就暴毙于兴庆宫,年仅四十六岁,至此就有人怀疑,李诵并非病死,而是被人毒害,下毒的人很有可能是宦官。

从十六日开始,宪宗就一直呆在兴庆宫,亲自照顾父亲喂食喂药,不假他人之手,也停止了早朝、商议政事。

后世有人认为,高调通报太上皇的病情,是宪宗做贼心虚的表现。公元805年10月,宪宗刚刚即位,一个叫罗令则的武将密谋叛乱,拥立新皇帝,因其党羽泄密,这个谋划才未得逞,但这件事让宪宗和拥立他的宦官们草木皆兵,想尽一切办法消除那些可能威胁他们利益的隐患。因为有了宪宗的默许,所以宦官们才敢胆大妄为。

另一件令人奇怪的事是:到了公元819年7月,群臣们开始商量给宪宗上尊号,其中一个宰相主张“孝德”二字,另一位宰相崔群则认为,“睿圣”更好,因为已经包括了“孝德”的含义在里面。听着两位宰相的争论,宪宗突然怒火中烧,大声喝道:“不必加孝德!”之后便撤掉崔群的相位,贬到湖南做一个小小的观察团练使,如此大的反差,似乎也表明了宪宗对“孝德”二字极其敏感,从侧面反应他“内有惭德”,做过某些不为人知的不孝之事。

在唐朝历史上,顺宗李诵是惟一拥有详细记载的皇帝,就是《顺宗实录》,作者是大文学家韩愈。不过,由于韩愈与逼迫顺宗退位、拥立宪宗继位的宦官俱文珍关系交好,所以言语中对他们所做之事略有维护,而在宪宗时期,这本记录曾被多次下诏修改。似乎这所有的一切,都在掩饰着事情的真相,然而,这些怀疑始终是怀疑,并没有真正的依据可以证实。

不过,宪宗登基之后,很快就显露出作为一个皇帝的才干。削弱藩镇势力是自代宗以来所有皇帝的愿望,宪宗的父亲顺宗皇帝也曾为之努力,结果却失败了。宪宗继位次年,就开始对拥兵自重的节度使们开战。经过长达十几年的斗争,全国所有的藩镇至少名义上全部归顺了,所有的平叛成果也被史学家们称为“元和中兴”。

尽管宪宗登上皇位是依靠宦官之力的逼迫,但获取权力途径是否合法,并未影响他在政治上的作为,而在历史上,具有同样经历的皇帝比比皆是,就连他最仰慕的对象——太宗和玄宗也莫不是如此。

泾原兵变

即位之初,德宗还遵循着疏宦官近朝廷官员的原则,没有让宦官掌握特别大的权力,然而在爆发了泾原兵变之后,他的态度就截然转变了。这一转变使得宦官再次专权,甚至可以废立皇帝,操纵皇帝的生死,最后,德宗的儿子顺宗、孙子宪宗以及后来的敬宗、文宗均都死于宦官之手。

德宗刚刚即位时,基本上是疏斥宦官而亲近朝廷官员的,做到了“亲君子远小人”,然而没过多久,他的态度就截然转变了,不仅开始亲近宦官,而且还让其掌管军政大权,德宗的这一转变使得宦官再次专权,逐渐发展成为唐晚期政治腐败和黑暗的表现之一。不仅如此,这一举动还使得德宗的儿子顺宗、孙子宪宗以及后来的敬宗、文宗等等,都死于宦官之手,那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使德宗的态度发生了巨大转变呢?

公元783年,淮西节度使李希烈突然发兵三万,围攻襄城(今河南襄城)。淮西招讨使李勉为了解救襄城,便采用了围魏救赵之计。他乘着李希烈后方空虚,派兵直捣李希烈的巢穴许州(今河南许昌)。然而,对于李勉的这种举动,德宗毫不理解,反而以为李勉也是想趁火打劫捞一把,还派遣宦官指责李勉违诏。李勉被迫从许州撤兵后,途中遭到李希烈的伏击,襄城因而更加危急。

倘若襄城失陷,东都洛阳也会陷入危险之地,德宗急忙从西北抽调泾原(今甘肃泾川县北)的兵马去救援襄城。泾原节度使姚令言带着五千人马途经京城长安,不巧遭遇大雨,兵士们又累又冷,冻得瑟瑟发抖。在这种时候,如果能吃上热乎乎的饭菜,或许身体上的疲乏也会一扫而空。但朝廷派来犒赏军队的京兆尹王翔端出的全是粗米咸菜,这一下,泾原兵士怒火中烧,他们一脚踢翻了饭菜,纷纷嚷道:“这个狗官,平日不知贪了多少民脂民膏,享用的是美味佳肴,如今我们拼死拼活地杀敌,却只能吃糠咽菜,这样的狗官,这样的昏君还有什么值得保卫的?不如直接杀入长安城将其推翻。”众人越说越起劲,磨拳擦掌,眼看就要闹出兵变。

姚令言这时也心灰意冷,准备入朝辞行,但他听说部下哗变后,仍然急忙赶来劝解众人,他厉声喝道:“你们目光太短浅了!倘若东征立功,何愁没有富贵,为什么要做这等灭族之事!”

德宗听说哗变的消息后,也赶紧派出宦官带着二十车钱帛去慰劳兵士,希望能以此稳定局势。然而“亡羊补牢,为时已晚”,姚令言的劝说和德宗的示好都没有起到效果,泾原兵士已经被激怒,完全失去了理智。他们杀死宦官,并以武力胁迫姚令言向西进兵。进入长安后,兵士们首先冲入皇宫,皇宫的禁卫军无法抵抗,德宗在仓促之下无法可想,只得带着太子、诸王和公主仓惶逃走。

自从代宗杀了擅权的宦官鱼朝恩后,就有所警惕,不再让宦官掌管军队,所以德宗身边当时只有一百多名宦官和随从。

临行前,翰林学士姜公辅拦住德宗的马提醒道:“朱泚曾经担任过泾原帅,很得军心。当年,他因为受到叛变的弟弟朱滔牵连,被陛下削夺了兵权,只挂着太尉的虚名,常常觉得自己忧愤不得志。如今情势危急,陛下不如将朱泚抓来,使其不离陛下身边,否则必定祸患无穷、悔之晚矣!”

然而,此时的德宗已经六神无主,完全丧失了天子的气度,只顾着逃命,根本听不进去姜公辅的话。泾原兵士冲进皇宫,发现皇帝已经跑了,就擅自打开官库大肆抢掠,整整闹了一夜。第二天,兵士们抢累了,也心满意足了,这时才想起来不知该如何收场,只得又回头去找节度使姚令言。

姚令言见事已至此,无论后果如何,自己也无法置身事外,无论是主动请罪,还是冒险反叛,最后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朝廷必定会将全部罪责摊到自己头上,反正都是一死,不如放手一搏。想到这里,他只得长叹一声说:“我无力担此大任,诸位不如去找朱泚商议。”

朱泚本来就是个野心勃勃的人,如今天赐良机,便马上接管了长安兵权,与河北诸镇的割据势力遥相呼应。这就是历史上有名的“泾原之变”,姜公辅的担忧不幸应验。

正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正当德宗为朱泚的叛乱焦头烂额时,又收到了朔方节度使李怀光联合朱泚,公开以武力与朝廷对抗的消息。

泾原兵变时,德宗曾避难奉天(今陕西乾县),朱泚僭号称帝后,李怀光曾奉旨率军救驾,在奉天解围中起到了重要的作用。奉天解围后,李怀光认为自己劳苦功高,德宗一定会亲自召见厚赏。李怀光性格粗疏,看不起宰相卢杞等人,经常对人说卢杞奸诈谄媚,天下之乱都是这些人造成的。卢杞得知后非常恐惧,他生怕李怀光会在德宗面前诋毁自己,便暗中阻止德宗召见李怀光,还下令让其立即乘胜追击、收复长安。李怀光千里迢迢赶来奔赴国难,自认为竭心尽力,忠心耿耿,而皇帝近在咫尺,竟然不肯召见,自然非常不满,于是他屯军咸阳,上书揭露卢杞等人的罪行,直到德宗下令把他们贬为远州司马才罢休。李怀光还上疏请求杀掉深得德宗信任的宦官翟文秀,不过,尽管德宗委曲求全,一一答应了他的要求,他仍不进军配合作战。

神策河北行营节度使李晟觉察到李怀光的异常,提醒德宗应有所防备,但德宗此时非常信任李怀光,没有采纳李晟的建议。接着,德宗预备亲自带领禁兵到咸阳,以劳军为名督促各将进兵征讨,尤其是要督促李怀光。

而李怀光身边也有一些居心叵测的人趁机挑拨离间,他们说德宗用的是汉高祖伪游云梦的计谋,打算趁机擒获各将。李怀光听后大为恐慌。

德宗出发前,为了避免李怀光猜疑,特意加封李怀光为太尉,并赐铁券,以示信任有加。然而,使者到咸阳宣诏时,李怀光心中疑虑重重,他当着使者的面将铁券扔在地上说:“陛下是在怀疑怀光吗?人臣反,赐铁券,怀光不反,今赐铁券,不是要逼我造反吗?”

没过多久,李怀光公开宣称:“我现在决定与朱泚联合反唐,陛下的车驾应当远避。”

李怀光的反叛使得局势更加恶化,不少大臣都投降了朱泚。不过,叛军内部也相当不稳定,李怀光的一些部下不愿意跟随叛乱,投奔了朝廷,而长安城内的朱泚对李怀光也并非完全信任,李怀光很快就陷入了内忧外患的境地,最后只能带着人马逃往河中。

李怀光走后,朱泚陷入了孤立,李晟率领着大军进逼长安,公元784年5月,李晟收复长安。朱泚和姚令言带领残兵败将匆忙逃跑,在途中被部下杀死,河中的守将投降后,李怀光就自缢身亡了,至此,历时半年多的泾原兵变总算宣告结束。

德宗在惊魂未定中战战兢兢地重新坐上皇位,如果说代宗逃难是因为吐蕃的外患,那么德宗的逃离则完全是因为内忧,是他在平藩中举措不当造成的。然而,德宗并未考虑到自己的失误,在内心深处,他惟一想到的就是自己手中没有兵权。在叛军进城时,自己信赖的禁军将领竟然不能召集到一兵一卒保卫宫室,仓促逃亡时身边最可以依靠的竟然只有以窦文场、霍仙鸣为首的百余名宦官,两相对比之下,朝廷武将难以依靠,身边的宦官却忠心可依,想到这里,德宗心里就像被针刺了一下。他想:“自己身为皇帝,绝对不能没有近卫亲军,倘若这支近卫亲军由朝廷官员掌管,却不能使自己放心,那么由宦官掌领也就如同自己亲领一样,没什么区别了。”

在这些想法的支配下,德宗的行为也很快发生了转变。他将神策军分为左右两厢,任命窦文场和霍仙鸣为监神策军左、右厢兵马使,开启了宦官分典禁军的先河。德宗重返长安后,神策军就驻扎在京师四周和宫苑之内,成为比羽林军、龙武军更加重要的中央禁军和精锐机动武装部队。到了796年,德宗又设立左、右神策军护军中尉,分别由窦文场和霍仙鸣担任,这一职务直接由皇帝授任,成为地位高于神策军大将军之上的实际统帅。从此,神策军的统率权牢牢掌握在宦官手中。

在设立这些制度之后,德宗一门心思想的是如何保障自己的安全,根本没想过会带来哪些弊病。直到他临终前,恐怕也没有料到原本是想保护皇帝安危的制度,却成了悬在皇帝头上的一把催命刀。军政大权被宦官把持后,不仅文武百官出于其下,甚至可以废立皇帝,从宪宗到昭宗期间,登基的九个皇帝中有七个是由宦官拥立的,两个被他们所杀。这些宦官们虽然身体残缺,但能量却不容忽视,他们的地位和权力从此逐渐达到了一个崭新的高度,在历史的舞台上留下了丑恶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