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唐前幕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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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掌权宦官 (2)

就在代宗郁闷地逃亡之际,曾被程元振迫害或早已不齿其行为的大臣们上表。太常博士柳伉说:“吐蕃来犯,兵不血刃直闯京师,武士无人力战,这是将帅背叛了陛下;陛下疏远功臣,亲近奸佞小人,群臣不敢犯颜进谏,这是公卿背叛了陛下;陛下刚出京都,百姓就争先恐后地抢夺府库,这是三辅地区背叛了陛下;自从征召各方兵将来援,但现在已四十多天,却连个影子都没看见,这是四方背叛了陛下。如今内外离叛,形势危急,如果想要保存宗庙社稷,只有砍下程元振的头,并下诏罪己。”

面对这份义正严词的奏章,代宗无话可说,但他考虑良久,也不肯杀掉程元振,理由是其曾经保驾有功,最后他决定,将程元振削去官爵,放归田里。然而,对于引发这一切的自己,他却丝毫没有“罪己”。

在郭子仪的努力下,吐番最终撤离,代宗重新回到长安。已经被削官的程元振却不甘心在乡间就此度过残生,他相信,只要回到长安,就一定能让陛下改变心意,重新起用自己。就这样,程元振打扮成一个老妇人混进长安。没想到的是,他的形迹很快就败露了,被人告发说企图不轨,希望朝廷严办。

代宗收到消息后,倒很宽容,没有过分追究,只是下令将程元振流放溱州,没多久又下令让他在江陵安置。但是,出乎人意料的是,程元振在中途被一伙不明身份的人杀死。

程元振或许到死也没想明白:自己曾备受皇帝宠信,为何最后却死于非命?其实,代宗对他已经非常大度了,只不过作为一个国君,居然被逼逃离皇城,实在过于难看,虽然这大半是自己的责任,但自己是皇帝,总不能处置自己吧,所以必须有一个替死鬼来顶罪,程元振无疑就是这个顶缸之人。和李辅国相比,程元振幸运得多,仅仅是被削官爵、放归田里,即便后来他不死心,偷偷潜回长安,也只是被流放,而且很快就被安置在江陵生活。

不过,代宗确实是个难以琢磨的皇帝。李辅国死时,他的一番惺惺作态几乎瞒过了所有人,所以这一次程元振的死,也很难说是不是他下的手。只是程元振得势时得罪的人也不在少数,其中不乏手握重兵的节度使,当他失去了皇帝的庇佑之后,那些曾被他陷害的人的后代,可能就想取其性命,为父报仇了。总之,不管是谁杀了程元振,他都是做尽了坏事,死有余辜。

一套紫衣惹祸患

他是皇帝一度恩宠的亲信,在皇帝的纵容下,他权势熏天,几乎一手控制了京城的兵权。但正所谓“物极必反”,倘若一个人不懂得韬光养晦,在得意时忘形,最后,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衣服,也必定会招致杀身大祸。

宦官鱼朝恩的得宠来源于吐蕃进攻长安时,曾很好地保护了仓促出逃的代宗皇帝。代宗重新返回长安后,鱼朝恩自然就受到了特别的恩宠,他被任命为天下观军容宣慰处置使,专领神策军。神策军移驻禁中后,迅速扩充到十万,成为中央禁卫军。如此一来,鱼朝恩既总监全国军队,又亲领禁军,权宠一时无两。那么,鱼朝恩在得势之后,是否懂得树大招风、必须谨言慎行的道理呢?无人能比的势头能否保障他的一生安危呢?

人们常说小人得志,显而易见,那些稍有权势便得意忘形的人是小人,也只有小人才会在得势之后耀武扬威,忘了自己姓甚名谁。

鱼朝思由于受到代宗的宠爱,阿谀奉复的人也多了,于是他志满意得起来,很快就不把满朝文武放在眼里了。每次群臣议事时,他就侃侃而谈,无论别人提出什么意见,他都能加以驳斥,即便是以强辩著称的宰相元载,也只有在一旁洗耳恭听。

一次,大臣们照例聚会朝堂。鱼朝恩大摇大摆地坐下,他扫视了一眼众人,然后声严色厉地说:“宰相的责任在于调理阴阳、安抚百姓。如今阴阳不和,水旱频生,屯驻京畿的数十万军队缺乏给养,漕运艰难。陛下为此卧不安席、食不甘味,这个宰相是怎么当的?还不让贤、赖在那里干什么呢?”

大臣们猛然听到这番话,字字句句都针对的是宰相,而宰相居然低着头,似乎默认了鱼朝恩的指摘,众人一时间都呆住了,没有人出来接话。鱼朝恩见此情形得意极了,他暗道:“果然没人敢顶撞我,嗯,看来过不了多久,这个宰相之位就是我囊中之物了。”

过了一会儿,礼部侍郎相里造突然站起来,他不慌不忙地走到鱼朝思跟前说:“阴阳不和,五谷腾贵,这是观军容使造成的,与宰相有什么关系?如今京师无事,六军足以维持安定,你却又调来十万大军,军粮这才不足,而且还造成了百官的供应困难。宰相不过是行之文书而已,有什么罪过呢?”

鱼朝思没想到居然有人敢顶撞自己,面对相里造的反驳,他一时之间也无言以对,只得忿忿地说:“好啊!你们这些官僚结成同党,一定是想加害于我。”说完拂袖而去。

鱼朝恩被相里造顶撞之后,便暗自担心有人会陷害自己,但等了一段时间,始终没有动静,于是他又慢慢放下心来。不久,他便找了个由头将相里造免职罢官。

由于代宗笃信佛事,鱼朝恩就上奏表示:“愿将陛下赐予的一处庄园献出来,改作佛寺,为已故的章敬皇太后祈求冥福,最好是以皇太后的谥号命名为‘章敬寺’。”代宗闻言大喜,当即点头同意,并拨下巨款作为修缮费。

随着代宗的宠信加深,鱼朝恩也有了自己的心腹,在这些人的建议下,鱼朝恩在军中设立监狱,将那些城里的富人纷纷罗织罪名,抓了起来,然后将他们的私产没收。只要有人被他抓进大牢,人们就会私下哀叹道:“又有一个人‘入地牢’了,看样子是不能活命了。”

鱼朝恩还同时担任着国子监事、光禄、鸿胪、礼宾、内飞龙、闲厩等等职位,被进封为郑国公后,气焰更加嚣张了。他去国子监视察时,代宗特诏宰相、百官、六军将领集合送行。置办宴席的是京兆府,助兴的音乐则由内教坊演奏。此外,还令二百多个大臣的子弟穿着学生的衣服,站在国子监的廊下迎接。面对如此盛大的场面,鱼朝恩得意非凡。

代宗还下令赐钱一万贯作为本金放债取息,所得收入全部用作学生饮食的费用。这个先例一开,鱼朝思此后每次去国子监,都要带上几百名神策军,前呼后拥地以壮声威。而京兆府也依然照例张罗酒食,每次都得耗费数十万的钱财。

在这种情况下,鱼朝恩越来越骄横,不禁有些目空一切了。只要朝廷政事稍不如他的意,他就瞪着眼睛、怒气冲冲地说:“这天下事能有离得了我的嘛!”这话传到代宗耳朵里之后,他相当不悦,但此时鱼朝恩一手控制着禁兵,他也无可奈何。

鱼朝恩虽然是个太监,已经绝后了,但古往今来有很多太监都会收不少养子,以此作为心理上的补偿。鱼朝恩也有一个养子,叫令徽。这个小孩虽然只有十四岁,但在鱼朝恩的安排下,他已经有了个小官位,代宗还特赐了一套绿衣服。

一次,众人在殿前列队,一个职位高于令徽的黄门不慎碰了他一下,令徽马上回去向鱼朝恩告状。他哭着说:“孩儿的班次居下,被人欺负。”

第二天,鱼朝恩带着令徽面见代宗,说;“臣的犬子官品卑下,经常被同僚凌辱,请陛下赐以紫衣。”

显而易见,这是公然向皇帝要官了,而且态度非常不客气,代宗心里因此很不悦。更让他吃惊的是,自己还没有开口表态,旁边就有人抱着高级品官所穿的紫衣,送到令徽面前。

令徽赶紧穿上紫衣,然后跪拜谢恩。事已至此,代宗也不好说什么了,他挤出一丝笑容,勉强地说:“这孩子穿了紫衣,果然比原来好看多了。”虽然代宗嘴上这么说,但看得出来,他心里十分生气。

不久,那个碰撞了令徽的黄门被贬到岭南,代宗此时终于意识到:鱼朝恩权势熏天,几乎已经到了“只知朝恩,不知天子”的地步了。经过了这次不寻常的“紫衣事件”,代宗对鱼朝恩的厌恶之情如同燃烧的大火一样,越来越旺。

这时,宰相元载猜出了代宗的心思,便奏请将其除掉。代宗犹豫地说:“鱼朝思军权在握,党羽众多,倘若事情不成,后果难以预料。”

听见这话,元载胸有成竹地安慰他:“只要陛下将此事全权交给臣办理,臣保证万无一失。”

代宗点头同意,同时嘱咐他千万要小心。

元载是代宗朝著名的奸相,决非善类。他先用重金收买了鱼朝恩身边的心腹,以便掌握其动向。鱼朝思每次上朝时,总会让总川射生将周皓率领一百多人护卫,外面呼应的则是陕州节度使皇甫温,元载也千方百计地将这二人收买了过来。接着,他建议代宗令皇甫温担任凤翔节度使,表面上看似乎对鱼朝恩有利,加重了其亲信的地位,实际上则是为了麻痹鱼朝恩。

对于元载的一系列动作,鱼朝恩完全蒙在鼓里,不知祸之将至。然而,鱼朝恩在宫中的党羽却觉察到代宗有异,于是密报鱼朝恩。鱼朝恩半信半疑地试探着上朝,却发现代宗跟往常没什么区别,这下他又放下心来。

公元770年三月初十,是传统的寒食节。按照惯例,代宗会设酒摆宴,与器重的近臣一起欢度节日。宴席结束后,代宗令鱼朝恩留下议事,这个举动实在大不寻常。但此时刚刚度过了一场愉快的盛宴,鱼朝恩也没多想,便坐车去见代宗。

鱼朝恩一进殿,代宗劈头就问:“你为何大胆图谋不轨?”

鱼朝恩呆住了,有几秒钟没反应过来,但他很快冷静下来,为自己辩白。

这时,早已被元载收买的周皓与左右一拥而上,擒住了鱼朝恩,并当场将他勒死。整个事情发生的非常突然,时间也很短,而且处理得干净利落。鱼朝恩死后,代宗对此消息隐而不宣,而是下诏罢免了他的诸多职位,仅保留内侍监一职,还增实封六百户。接着,他谎称鱼朝恩“既奉诏,乃投缢”,将尸体归还其家,并赐钱六百万以作丧葬费用。

不过,尽管鱼朝恩已经死了,但他弄权多年、结党营私,有一股很强的势力,所以代宗仍担心其党羽闹事,尤其是禁军会因此骚乱。于是,他下令对其党羽亲信免于追究,宣称:“你们均为朕之属下,禁军今后由朕统帅,勿有顾虑。”对于有些官居高位的重臣,他甚至还加以升迁。

经过这一番安抚,鱼朝恩的余党才稍为安心,基本没出现大的变故。鱼朝恩在死后尚且让代宗如此煞费苦心,可见其生前是何等风头。

经过了一系列跟宦官的斗争,代宗总算吸取教训,不再重用宦官了,宦官的势力也因而暂时得到了抑制。代宗之所以重用了一个又一个的宦官,完全是因为他不信任带兵打仗的将领,但后来的结果让他意识到,这些曾在他眼里被视为亲信的宦官,在得到权力之后,仍然会威胁自身的安危,于是他只得一次次地将其除掉。其实,他不明白的是,无论什么人,一旦遇上权力,野心就会自然而然地膨胀,这与其身份地位是毫无关联的,哪怕是身体残缺的宦官。

中唐时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