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职场女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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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和魔鬼打交道的人

和夏春平擦肩而过时,严必文蜻蜓点水地点点头,算是打个招呼。严必文心里骂道:******真是跟党走,马屁精跟得真够紧的。连上班都这么巧合,走到一块儿去了。

其实,严必文与夏春平虽然都在寻求刘昌平的倚靠,但是,他们之间应该是井水不犯河水。夏春平是学工处副处长,严必文是招就处长,两个部门,级别也不同。可严必文不这么看,他设想:假如有一天,夏春平在刘昌平心目中的地位超过了他,那么,伤十指不如断其一指那一天到来的时候,自己就会缺乏安全感。他需要自己时刻能排在第一,特别是现在这个自己犯错误历史已留下污点的非常时期。

一缕朝霞从树梢上穿过,直射在行政大楼的玻璃上,白亮亮的。香樟学院行政大楼的早上总是这样忙忙碌碌,不间断的电话铃声,紧急的会议,每个处室都有做不完的事。一旦上班,这架巨大的机器就开始运转。回到办公室的严必文还是有点心神不宁,姚晓木的****让他感到了真正意义上的恐慌:到底是谁窥探到了他内心的秘密,竟然抢在他之前将****寄到了苏明铭手上呢?将****寄给苏明铭,这个计划严必文设想过,只是,他还没有考虑成熟。他知道姚晓木在苏明铭心目中的份量。苏明铭暗恋姚晓木,他早就看出来了,虽然他时刻怀疑这种暗恋的真实性。那次,他们仨儿去风语度假村,大概是脱离了工作状态的缘故,也可能是酒喝多了,苏明铭看上去很放松,席间,他不停地和姚晓木纠缠,两个人甚至喝过一次交杯酒。姚晓木呢,也是个玩暧昧的祖师奶,与苏明铭始终若即若离,即使苏明铭红着脸将酒气吐在她的耳朵根子边和她说话,她也照旧不动声色。越是这样,苏明铭对姚晓木就越上心。那次,严必文还开过苏明铭的玩笑,说姚晓木魅力这么大,什么时候和她来一段故事。苏明铭听了,竟没有发脾气,半真半假地说:“人家姚晓木是名花有主的人,是不能随便乱动的。”严必文当时还没朝周海林院长那方面想,只是想着她是金一轩的老婆,哪知,在苏明铭眼里,他从来就没有把姚晓木看做是谁的老婆。而之所以不能动,是因为周海林院长喜欢。这些秘密,其实,也只有严必文知道。尽管在校园里苏明铭和姚晓木简直如两个泥人,不动声色,可彼此内心里却保不准都已经翻江倒海了。这些事儿,都搁在严必文心里头呢。现在,竟有人将姚晓木的****寄给了苏明铭,其直接其大胆,不能不令严必文吃惊。这个人简直是太可怕了,而且,这样一个对手,不,这样的一个朋友,竟然让他猜不到他是谁。严必文不由得从心底里佩服起香樟学院里暗藏着的这个朋友来。能够有这样的朋友,不知道是他严必文的悲哀还是幸运,想到这里,严必文的大脑顿时兴奋了起来,他找到了一种即将投入战斗的快乐,虽然这种快乐是站在万丈绝壁上空的钢丝绳上的快乐。

严必文脑子里冒出一个念头:那张****是不是夏春平搞的鬼呢?姚晓木虽然现在已不在学工处,但毕竟以前是辅导员,是从学工处出来的,有丰富的学生工作经验,再加上学校有这种传闻,说姚晓木有可能当上处长,至于是哪个处,好像又没具体明确,看来,副处长夏春平不是没有寄匿名信的可能。严必文想到姚晓木的U盘,还有她总是敞开的办公室门,假如夏春平也如他一样偶然发现她U盘里的****,拷贝下来,那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儿!但现在,对于夏春平到底寄匿名信没有,他没有十足的把握,毕竟缺乏证据,只能胡乱猜测。

严必文拿出钥匙打开办公桌中间的抽屉,在抽屉铺着报纸的下面一层的左下角有一个土黄色的信封,里面放着姚晓木的一张****,那是他拿到距离学校五站地的一个名叫金丝鸟的照相馆洗出来的。在此之前,严必文从没想过将姚晓木的****冲洗出来。也是鬼使神差,那天下班,听坐在公汽上的周阳阳电话他说前面堵车,他便将车拐进了一条偏僻的小巷,想换个道回家。天上飘着丝丝细雨,这条从未走过的小巷并没有严必文所想象的那么顺畅,路上坑坑洼洼不说,路两边的小摊小贩丝毫不理会经过的汽车。严必文只得一路走走停停,为了缓解郁闷,他将车窗摇得很下,点燃了一支烟,金丝鸟就是这个时候出现在他视野里的,巨大的白底蓝字的招牌,旁边还印了一张明星照作为代言。严必文便将方向盘一打,在照相馆外停了下来。服务员是一个帅气小伙子,左耳上钉了一个耳钉。他问能帮严必文什么忙。严必文想不起自己进这照相馆做什么,脑子里有点空,见墙壁上贴着冲洗照片的价格表,想起U盘里姚晓木的****来。他把装有****的U盘交给耳钉小伙,小伙子木然接过,U盘里除了那张****什么也没有,所以,也不需要询问是哪一张,将照片复制下来后,他用那种很锐利的眼神很快地看了严必文一眼,严必文倒镇静自若,好像是冲洗他的登记照一样自然。其实,严必文一完成这个行为就后悔了,他觉得背地里做这种事情简直有辱他的人格。但事情已经发生了,就要硬着头皮进行下去,严必文小声问什么时候能拿照片,耳钉小伙说第二天就行。严必文是第三天早上上班的时候取的,也是做贼一样,取了照片,都没好意思看,一到办公室便将照片锁进了抽屉里。带回家时万万不可的,以免被崔鹰看见。

而此刻的严必文在心里揣测着:苏明铭手里的那张****与这张是不是一样的呢?

院办助理周彩红做起事情来不慌不忙、有条不紊。

没有多少人知道她的来历,除了极个别人。但是,从她的一言一行能看出,周彩红是一个见过世面的女人。周彩红内退前在政府机关食堂工作,虽然管的是后勤,但她的本领也达到办公室主任那个层次了,工作有条不紊,上上下下的关系处理得极好。毕竟是政府机关食堂,接触的也大都是大大小小的领导干部,与人打交道的分寸感还是有的。食堂里大大小小的师傅徒弟都喊她周大姐。周大姐只要一出现在食堂,那些择菜的、跑堂的、掌勺的,干得比什么时候都欢,其原因是,一,周大姐人缘好,从来不挤兑人,凡事都为他人着想;二是周大姐懂得善于运用激励机制,奖励勤快的,对于懒惰的,她不罚,但通常她会做思想工作,这样效果也非常不错。

在香樟学院,表面上,周彩红做的是最不起眼的工作,端茶倒水,迎来送往,但因为她所处的位置和跟随的上司,所以,举手投足之间倒能看出一丝不容侵犯的威严。就说这省教育厅领导到来之前吧,周彩红已将会议室的桌椅板凳用一块崭新的抹布重新过了一次水。椅子有条有理地摆好,上等的绿茶搁在会议室一角的茶几上备用,开水也是刚烧好的。站在会议室门口,周彩红想: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院办其他几个当花瓶的丫头们今天打扮得很是漂亮,穿着迎宾礼服在办公大楼的过道上扭来扭去。龚紫燕也在其中,只是,她是以记者和编辑的身份。这几套衣服,也是周彩红挑的,大红的颜色,开口很上的旗袍,让这些女孩子轻易不露的大腿不经意间露了出来。别以为大学校园行政办公大楼是一方不食人间烟火的禁地,要说有知识分子的地方,其开放都是不显山不露水的。看着这些不谙人事的丫头片子,周彩红投去不屑的目光:她周彩红风光的时候,这些丫头们还没出世呢。

一直以来,周彩红都自诩为和魔鬼打交道的人。当初,凭着当党委书记的表弟刘昌平的关系进到香樟学院,她只不过想在内退之后找一个混日子的地方。没想到刘昌平却在她上班之前对她进行了一番洗脑。刘昌平说:“红姐,香樟学院的水很深,深得一不小心连自己怎么淹死的都不知道。我不希望你在这里惹出什么麻烦。你如果答应我的条件,才能去上班。”

周彩红想了想,说:“好,我答应你。”

刘昌平说:“一,无论何时,不许暴露我和你之间的亲戚关系;二,在香樟学院,你不要发表任何言论。”

周彩红说:“就这些?”

刘昌平说:“这两点,第一点当然容易;可第二点,还是有难度的。你想啊,你又不是哑巴,但你要装得像哑巴一样,而且,干的又不是哑巴的活儿,特别是别人把你不当人,受了委屈的时候。所以,这个分寸是难得把握的。还有,你做什么事情都要给我留个心眼儿,发现什么事情可以和我多沟通沟通,我给院办的苏明铭打招呼,说你是我们老家的乡亲,没什么亲戚关系,只是看你可怜才想让你在这里端茶倒水。苏明铭这个人疑心很重,他一定会问你和我之间的关系的。你灵活一点应付他就行。”

周彩红说:“明白。”

来院起初的半个月,周彩红和其他人一样,做的都是一些杂事,苏明铭很少单独叫她。有天中午下班,周彩红见苏明铭还在办公室,也不去食堂吃饭,便去校园餐厅为苏明铭单独打来了一份饭菜。包裹了里三层外三层的热乎乎的饭菜放在苏明铭的桌上,把他结结实实地感动了一回。从那以后,他见着周彩红,看她的眼神和说话的语气都显着亲切了,再没过多久,在一次单独谈话后,周彩红就被安排当了他的助理。那次单独谈话内容,果真被刘昌平猜中。苏明铭开始问到了周彩红的家庭情况,后来,七弯八拐地问到了刘昌平,他问刘昌平和她家的关系近不近。周彩红笑着说:“哪里谈近?以前,我家与刘昌平家是有过节的,大概他心虚,所以,才答应为我找份临时工,这下,就算扯平,谁也不欠谁的了。”

苏明铭听了周彩红的一席话,颇感意外。然后,笑起来,说:“原来这么回事!”

这次的谈话内容,周彩红没有打电话告诉给表弟刘昌平。后来得知周彩红当了苏明铭的助理,刘昌平还有点酸溜溜的,说:“表姐,没想到现在你成了苏明铭的贴身红人了。真不简单。”

周彩红问为什么。刘昌平说:“说明他比较信任你。我甚至可以这么说,在香樟学院里,你是他最信任的人。”

对于苏明铭的这份信任,周彩红是感激的。但是,长时间的打交道,从苏明铭的电话和举止言行,周彩红对这个帅气英俊的男人,还是存有一份畏惧。特别是他的那双眼睛,直盯着她的时候让她害怕。当然,苏明铭看她时绝没有欲望的成分,也不是男人看女人的角度,而是主人看管家的角度。周彩红生怕自己某些地方做得不好惹这个男人生气。有时,苏明铭以一种没有丝毫笑意的眼神盯着她,她浑身发毛,也不敢吭声。好在苏明铭几秒钟之后会笑起来,说:“周大姐,很好,这个事,做得很完美。”周彩红这才敢轻吁一口气。很多时候,周彩红坐在烧水房里细细揣摩苏明铭这个人,她觉得苏明铭并非刘昌平说的那样完全信任自己。他谁也不信任谁,甚至,苏明铭连他自己也是不信任的。所以,呆在这样的人身边,那不是伴虎还能是伴什么?老虎打盹,你就得提防他醒来的时候;老虎不打盹觅食的时候,你更得提防他看你不顺眼,因为,你就在他的眼皮底下呢。

周彩红昨天晚上还是电话告诉了刘昌平有关****的事儿。

周彩红下班在家忙完活儿,想起刘昌平的嘱咐,便给他打了个电话。接电话时,刘昌平好像有点不耐烦,说:“表姐,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周彩红说:“只有在家里才方便和你说话呀。有件事想告诉你。”

刘昌平顿时来了兴趣,说:“什么事?”

周彩红说:“昨天有件事情很奇怪。我桌上有个信封,是写给苏明铭的。”

刘昌平说:“怎么呢?”

周彩红说:“因为信没有封口,所以,无意中我看了一下,吓了一大跳。你猜,信里面是什么?”

刘昌平紧张地问:“什么?炸弹?”

周彩红笑起来,说:“看到炸弹我也不会打电话你。里面是一张光屁股照片。你猜是谁的?招就处那个姚处长的!”

刘昌平惊讶地说:“不会吧?信呢?”

“给苏主任了。”周彩红叹了一口气,接着说,“苏明铭这个人吧,疑心特重,因为信没封口,我怕他怀疑是我拆的,所以,封好口放干了才给他。”

电话这头的刘昌平徐徐点头,若有所思地说:“好,谢谢你,表姐。对了,他看信后说了什么没?”

周彩红说:“没什么反应。”

刘昌平说:“信没封口,说明这是香樟学院内部人放的。你要留个心眼,看院办这几天有些什么人出入。暗中观察。”

“内部人?”周彩红突然像想起什么,问道,“昌平,你说,那个姚处长怎么会拍那种照片?丑死了!”

刘昌平也不好说什么,等周彩红挂了电话后,他靠在床头抽了两根烟。也许是脑子里太乱的缘故,他理不出头绪。他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将姚晓木的****寄给苏明铭,这样做,背后的动机是什么?要挟?不像。苏明铭与姚晓木之间好像没什么亲密关系。但是,也不一定。男男女女之间的事情都是很私密的,谁又能说得清呢?那么,就这么假如,假如姚晓木与苏明铭之间确实有暧昧的男女关系,那么,这个寄****的人到底要达到什么目的呢?整垮姚晓木,或者苏明铭?也好像没有什么道理。再说,区区一张****,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呢?只不过让人开开眼罢了。不过,这一点倒是可以肯定的,姚晓木和这个寄****的人结了仇,他要让她丢人现眼,下不了台。想到这里,刘昌平也累了。他猜测,不出三天,有关姚晓木****的新闻会传遍香樟学院,到那个时候,他再来瞧热闹。现在,他是不能插一杠子的,否则,惹一身骚。

和刘昌平通完话,周彩红其实并没有睡,她跑到阳台上给花浇水。老伴黎天明在屋里嘀咕着:“怎么现在神神叨叨的,大半夜给花浇什么水?”周彩红回答说怕它们渴着。黎天明说:“我下午刚浇过,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管闲事了?浇花也不是你的事呀!”周彩红有些不满,说:“不是我的事,就不能管啦?这死老头子,我在外面不能管事,回来还不能管啦?你要把我憋死是不是?”黎天明叹了口气,说:“管这些闲事,还不如管管你儿子的婚事!”周彩红翻了翻白眼,说:“死老头子,这些都在我心里放着呢,你就吃你的饭睡你的觉,别瞎操心了!”黎天明翻了个身,懒得搭理。

周彩红不是一个多管闲事的人。但因为这张****,她觉得里面并不是那么简单,所以,她告诉了刘昌平。不管怎样,刘昌平毕竟是学校的党委书记,对这些特别的事情,心里有数才好。

布置完会议室,周彩红又将院办公室收拾了一下。在院办,周彩红的人缘特别好,其原因之一就是她能吃苦,不讲条件,看见事情就做。这也乐得其他几个丫头开心。平素,她们坐在电话前拿着睫毛膏或者眉笔在那儿精心化妆,或者和男朋友煲电话。拿着拖把的周彩红不时在眼前晃悠着,在她们眼里,她就像这个家里的妈。

陆陆续续有人进会议室。省教育厅的领导先在会客厅里闲坐了一会儿,然后才在书记院长等人的陪同下来会议室。周彩红看见苏明铭脸上挂着难得一见的亲切笑容,看见刘昌平今天也打扮得精神抖擞的,她面无表情地退到走廊边,悄声吩咐院办的丫头接待倒茶,自己则闪进空无一人的院办。

对于这次省教育厅的工作检查,苏明铭心中是有底的。相关领导将在香樟学院呆上半天。短短半天时间里,除了听取院领导对于本校教育教学工作的汇报之外,还要组织学生座谈,摸一摸香樟学院的实际情况。

有关找学生座谈,这一准备工作在一周之前,苏明铭就安排好了。提取学生,当然与学工处有关。苏明铭在一周前找到学工处副处长夏春平,让他布置好这个工作。

苏明铭强调说:“夏处长,你该明白这次调查的重要性,所以,这次参加座谈会的学生一定要根正苗红,首先他们要热爱香樟学院,对学校怀有深厚的感情。其次,是思维敏捷,能随机应变,素质较高。”

夏春平当然明白苏明铭的用意,他说:“放心吧,苏主任。我马上召开全体辅导员会议,专门讨论和安排这件事。您就放心吧。”

苏明铭说:“好,那你赶紧下去准备准备。对了,在省教育厅的领导检查的前一天,你提醒我,你把参加座谈会的学生召集一下,我问问,看他们的应变能力如何。”

“好的,没问题。”夏春平一边答应,一边往外走。

不知是因为苏明铭忙、忘记告诉夏春平省教育厅领导视察的时间,还是夏春平知道领导视察时间而忘了提醒苏明铭检查参加座谈会学生的应变能力,这一次演习没有做成。所以,进行到学生座谈会这一环节时,苏明铭才想起来自己没有演习。他有点慌了神,在领导们陆陆续续朝三教大楼101教室走去时,苏明铭放慢脚步从后面喊住夏春平,说:“夏处长,怎么,你昨天忘了提醒我?”

夏春平看看苏明铭,一拍脑袋,说:“哎哟,您看,昨天下午开会的时候我还记着这事呢,可一散会,就给忘了。不过,苏主任,没关系的,辅导员做了培训,应该没什么问题。”

苏明铭的眼里流露出几丝怀疑,他说:“应该没什么问题?这是不能有一点闪失的,你我都负不起这个责任。”

夏春平咬咬牙,说:“真的放心吧,没事的。”

看见夏春平一脸的若无其事,苏明铭稍稍安下心来。现在是箭在弦上,不能不发。省教育厅的领导们已经三三两两走到前面去了,即使苏明铭现在想找学生演习,也来不及了。只得听天由命了。院办主任,就好比是大观园里的王熙凤,操心的事儿,事无巨细。吃的是小媳妇饭,做的是婆婆妈妈的事儿。这么多年,苏明铭之所以能在香樟学院混得如鱼得水,方方面面的菩萨明里都没得罪过。比如现在,学生座谈这件事,假如搞砸了,学生在省教育厅领导面前说出什么不恰当的话来,那影响可就坏了。这么多人做的许许多多的工作,有时候,就不如在领导们面前说的几句话。现在领导们来视察,就是专门来听这些话的,假如没有说好,那不是自己的失职是什么?想到这里,苏明铭有些后悔自己没有死盯着夏春平落实这件事。说到底,还是太相信他了。假如,他真的弄出什么纰漏来,苏明铭想好了,他夏春平以后的日子不会让他好过。

苏明铭步履矫健,追领导去了。看着苏明铭的背影,渐渐与苏明铭拉开距离落在后面的夏春平心里暗暗叫苦。刚才虽说在苏明铭的质问面前显得云淡风轻的,可他心里哪里有一点底?学工处事情多,当初,他把座谈会的事情交代给辅导员后就没有再管。辅导员年纪轻,哪里知道这背后的利害关系?现在,101教室还不知道坐着哪路神仙呢?辅导员基本都是研究生毕业刚走上岗位的年轻人,有好几个都是愤青。那天在辅导员会上夏春平讲到座谈会的重要性时,下面还有人冷笑,说:“要我们的学生说假话?恐怕做不到吧?”还有声音说:“难。我们只能如此要求,可嘴巴长在他们身上。说些什么,我们也没办法。狗嘴里是吐不出象牙的!”这个局势夏春平其实心里有一点底,可最后还是没落实,究其因还是心底里对苏明铭有些抵触,同时,抱着侥幸心理希望到时候能蒙哄过关。

想到这里,因为心里急,夏春平不由得加快了脚步,他甚至一路小跑着向101教室奔去。跑的时候,因为身体前倾,屁股后翘,看上去有些滑稽。路上遇到艺术系辅导员刘思思,刘思思说:“夏处长,发生什么事啦?需要我帮忙吗?”

夏春平尴尬地笑笑,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脚步又慢了下来,说:“没什么,没什么,谢谢!”嘴巴虽这么答着,心里还牵挂着101。

参加座谈会的学生代表基本是大一的学生。选择这个年级的学生是有一定依据的。因为他们在学校的时间不长,对于一些问题的认识还不是那么深刻,关键是,他们比较听话,能按老师的要求做事情。夏春平对于大一辅导员中最满意的是郭海燕,她有较高的政治思想觉悟和敏感性,在辅导员中也有一定的号召力。现在,夏春平将希望都寄托在她带的学生身上了。

101教室门开着,夏春平一站在门口,看见辅导员和学生们黑压压的脑袋,心稍稍宽了一些。最坏的状况还没有出现。夏春平预料的最坏情况就是101里空无一人,如死一般的寂静。假如发生那种情况,他就完了,还不如去钻地洞。

大一辅导员们基本都在,郭海燕坐在阶梯教室的第一排,看见夏春平,马上站起来迎了出来。夏春平低声问郭海燕座谈会的准备情况,郭海燕笑着说没事儿。夏春平这才轻吁一口气,一股蒜味儿熏得郭海燕轻轻皱了一下眉头。

省教育厅的领导在学院领导的陪同下笑容满面地走进101阶梯教室,学生们懂事地鼓起掌,这一点,苏明铭、夏春平等都很满意。刘昌平向学生们介绍完领导后,在对话之前,做了一个简短说明。他说:“同学们,你们是我们辅导员随意从电脑里抽的学生代表。等会儿对话开始的时候,希望同学们能实事求是地发言,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这样,座谈会才有实效。”

本来,刘昌平说的是官话套话,这些话,其实,不是说给学生听,而是说给教育厅的领导们听的。但学生们是否能心领神会呢?苏明铭表示怀疑。苏明铭和夏春平几乎同时向刘昌平投去疑惑的眼光。假如学生没有经过这方面的培训,对刘昌平的话信以为真,那该如何是好?从苏明铭和夏春平投过来的眼神,刘昌平也觉察到自己言语有些失误,但这个时候,对话已经在主持人的组织下,开始了。夏春平的手放在桌子上,但指尖禁不住发抖,心里没底的事真不好面对,这不叫度日如年,而叫度秒如年。

当省教育厅的领导问学生食堂的状况时,学生的第一个回答就让苏明铭的头上冒出冷汗。一个染了黄发的瘦高个男生说:“我从来就不在我们学校食堂吃饭。那不是人吃的,是猪食。”

苏明铭一看学生的发型,气得脸发白。他看了看夏春平,满是责备,那意思是:你是怎么把关的?这样打扮稀奇古怪的学生都让他进来了,还发言?夏春平眼睛的余光早就感觉到了,他没有抬头。

教育厅的领导眉头微皱,脸朝向其他同学,问:“伙食很差?”

“是——”学生的声音显得有些参差不齐。有些学生中气不足,声调明显低沉。

郭海燕到底年轻,她“呼”地站起来,大概准备制止学生的发言。夏春平知道如果这个时候用语言来呵斥学生,只会适得其反。他连忙拉了拉她的衣角,示意她不要惊慌。姜到底是老的辣,苏明铭扫了一眼这个发言的黄发学生,觉得有些面熟,陡然想起他酗过好几次酒,有一次深夜从外面回来,还用拳头砸了宿舍楼道的消防用具,为此要处分他,后来他家长赶到学校请了几桌酒席,算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苏明铭有些后悔当时没严惩这小子,于是,他用一丝不可捉摸的微笑对黄发学生说:“你叫韩飞翔,对吧?”

韩飞翔吃惊得眼睛睁得大大的,来不及反应,先是摇头,后又点点头。

“韩飞翔,你说你从来不在学校食堂吃饭,我信。为什么信?因为学校食堂里不允许喝酒。你哪一顿少得了酒呢?上学期酗酒闹事的问题还在观察期,事情没有解决,没想到你根本就意识不到自己的错误。是的,学校食堂因为掌管着上万人的吃饭问题,众口难调,肯定存在这样那样的问题,可是,事实并非像你所说的那样吧?否则,我怎么会天天去食堂吃饭?”一席话,说得韩飞翔瞠目结舌,在座的教育厅领导也频频点头。

这之后的提问和回答都显得有些沉闷。有领导问学生,辅导员对他们好不好,有个女生神情激动地回答了这个问题,回答到最后,竟然声音颤抖,哭了起来,她说辅导员就像她的亲姐姐,在她生病的时候怎么寸步不离地守在病床前。夏春平看着这个女生,觉得她讲得很好,他设想这次座谈会假如是这个女生先发言,那么,效果会好得多。苏明铭呢?越听越皱着眉头,怎么听怎么别扭,怎么看怎么像是在演戏。苏明铭想,做事情啊,有时候,顺序真的不能变,一变,什么都变了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