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对子夏是如何的感情,大概他自己也摸不清。
想了想,她轻叹:“孩子,待她好些,她五岁便与你相识,算来也快二十年了。”
咣地声,裴子西拿着的茶杯倒了,他恍若未觉手心的烫,猛地站起:“所以……妈知道她的身世?”
邵意看他如此就料到他多少着手查了,吃惊于这孩子知晓但一直不说,想到这名门世家里的人多少都懂得藏事,忍不住觉得真是陷入某种类似的循环里,逃脱不得。
“好早便知道了,那孩子从小放在小镇养着,每逢寒暑假才能看到你薛阿姨,一次巧合我正好要到那边探访一位证人,正好见到你薛阿姨抱着那孩子,那时候的子夏才四岁,怯怯地不敢见人,一直抱着薛宜的腿,也怕她走,不住地喊妈妈,听得我难过。那孩子以前过得太苦了……”
安氏某层的小会议室内。
温温的日光从玻璃窗外照入,卡布奇诺和拿铁的味道散在空气。
子夏从卫生间回到这处的时候,宋麦斯人左手拿着钢笔签文件,右手拿着手机仍旧与人说着公事,身子微侧缘故,正好对上她视线。
她过去,没坐回刚才坐的位置,抱着笔记本电脑到了他旁边位置。
宋麦斯视线淡淡扫过她的脸,最终落在她脖子。眼睛流露些许怒,他别开视线,默默地挪动办公椅到另一边。
子夏刚入座呢,看他如此,她一脸无所谓,一边喝着拿铁,另一手操作电脑键盘浏览弄好的幻灯片。
等了许久,甚至于她都呼叫给莫里嘱咐了未来两日跟物流公司接洽的事,旁边宋麦斯的商务电 话依旧一个接一个。
快到下班时间的时候,他总算放下手机,子夏视线落在电脑屏幕,随口问:“聊的是你名下公司的事吧。”
“嗯。”
“公司名称?”
“无可奉告。”
“嗤,说得我查不到似的。”
“确切来说,你查不到。”
子夏耸肩,没多问,笑眯眯地问他:“Mads,你对年龄差爱情有什么看法?应该不介意恋人比你小很多岁吧?”
宋麦斯正在签名,听到这,钢笔一下子划过了纸张,他面色微红,佯作淡定帝合上文件合上,顿了会儿才答:“可以接受。”
子夏挑眉:“那未成年人呢?”
这下,宋麦斯幽怨扫过去:“问这个做什么?”
提到这,子夏笑得眉飞色舞,办公椅滚过去,手肘搭在桌面,朝他靠近。
嗅到她身上淡淡的薄荷香,宋麦斯捏紧了钢笔,止住了后退的心思,有些不自然地别开视线。
不过……
“我公寓对面住着一姑娘,十六七岁左右,名字也特别好听,叫海贝。我打算让你接近她。”
听到她的话,宋麦斯握着的那只钢笔重重拍在了桌上,他起身,居高临下盯着她。
子夏眨了眨眼,他这变脸速度能申请吉尼斯了!
“你真的认为我适合跟未成年少女相处?”
“这不是适合不适合的问题,而是你会让她哥感觉到威胁。”
“安子夏,我和你合作,时间精力都可以,但不表示能出卖感情。”宋麦斯伸手指着她脖子上暧昧的红痕,冷冷地说:“副总昨夜操劳,白天还有时间当红娘,是工作任务太少的话,B市房地产项目的推广也交给你了!”
“我很认真地跟你讨论。”子夏默默将衬衫袖子拽高,那红痕,遮瑕粉也盖不住,也不知裴子西是否故意如此。
“免谈。赶紧做好你的PPT,安董让我载你到安家吃晚饭。”
这听着就像他是安家的人自己倒是客了!子夏丢给他白眼,忍住怒火,将幻灯片最后一遍确认,便将电脑屏幕朝着他。
“请过目,宋总。”
“安子夏,你这种类似于‘你可以光着身子在大街奔跑’的要求,正常人都不会应允,所以没必要撒气在我身上。”
“咦你是正常人?”
宋麦斯紧绷着脸,默默将她的电脑抱起,背对她开始浏览,因为愤怒,摁键盘那只手一直颤着。子夏忌惮他好像随时要将电脑砸过来的气势,便没有再询问。
不过怒归怒,他看完幻灯片后倒是说还行,存了备份,让她回办公室收拾东西,等会儿在公司门口等他,说完提着公文包先行一步,一脸肃杀,显然还在气头上。
子夏料到他会是这种反应,收好东西提包下楼,正思索着如何让宋麦斯答应那件事,手机铃声响,看到是裴子西,她愣了下。
“如果没记错,你似乎第一次在这个时间点找我。”出了电梯,她往门口走去。
“想见你。”
“这是吃饱喝足的慰问?”想到脖子上留下的明显印记,子夏声音有些埋怨。
正好见到宋麦斯开的商务车,她加快步子。
手机那边的裴子西似乎是心情不错,声有笑意:“下班没?”
“嗯,要回安家一趟。”
“我送你?”
“不用了。”商务车已开到她面前,想起宋麦斯一直恼火自己跟裴子西来往,她说了声“我现在很忙”便挂断了,车子停下,出乎她意料地,宋麦斯下了车替她开了车门。他是那种做这种绅士礼仪会让人觉得十分自然的男人,子夏礼貌点头,上了车,脑袋探出车窗,故意问:“宋总,您现在好像吃火药似的,我上车不会发生意外吧?”
“如果你闭嘴,肯定不会。”
子夏嘴角勾起。
车子驶离这里的时候,不远处停着的另一辆灰色商务车内气氛有些冷。
双手搭在方向盘的程七灿默默地朝车门蹭去,一脸壮烈地望着外面走过的行人。
这种来接人的差事,下回真该让行政司机来干……
他默默瞟了眼坐在副驾驶座,一直紧盯着那辆车离开方向的裴子西,一看果真吓一跳,老板你手里拿着的合同五千万啊,都揉皱了……
“七灿。”
“是的老板!”
“你下车。”
“纳尼!?”程七灿眼睛睁圆,“老板你不会是打算亲自开车朝安小姐坐的那辆车撞过去吧?”
裴子西幽幽扫过去,唇角勾起,轻声道:“你智商被龚原吃了?”
“龚原说了他动我浑身上下每一处,唯独智商不动!”
瞧他一脸得瑟劲儿,子西下车,绕过去,开了驾驶座的门示意他下来。自己坐上去之后,手肘搭在车窗:“那当然,都所剩无几了,哪能动。”
“报告老板,我发现你每次吃醋,嘴巴都特别毒。”
“扣这个月奖金。再见。”
子西说着绑上安全带,打算驱车离开。
程七灿傻站在原地,心想反正奖金都扣了,在车子启动的时候不怕死地吼了句:“老板,关键时候不要凶女人,根据我的经验,撕掉自己的衣服更能虏获女人芳心!”
“工资扣半。”
听到这句时,车子已开远,程七灿急忙呼叫龚原,对方一接听,他便急忙报告:“老婆,裴老板追情敌去了,你想玩办公室Play吗?”
“滚――”
夕阳余晖落在半山别墅园的环式蔷薇丛上,蔷薇的叶与瓣染了近似橙黄的光泽,远远望去,像旧电影里虚化的场景,行走其中的人们也好似透着一种温柔。
入了院门,子夏一直站在门口,视线落在远处一前一后的夫妇身上,安剑新依旧坐在轮椅,但换了很正式的礼服,后面缓慢推着轮椅的薛宜穿着藏蓝色长裙,因偶尔低头欲听丈夫说些什么,探身往前之时长发滑落。
看久了,眼睛起了涩意。
刚入安家的时候,奶奶还在世,每逢从深圳到了这儿,多少都会嫌弃薛宜的家世,老人家始终觉得门不当户不对的,她小时候不懂为何待自己温柔的奶奶好似将所有凌厉都给了母亲,但每次听到奶奶说他们不配,她还是胆怯却笃定地说爸爸妈妈是天生一对。
不论懵懂不知身世还是知晓诸多的时候,子夏都认为,安剑新与薛宜,如何看都是般配的,一个凌厉似剑,一个轻柔如风。
即便在后来几年她看不清他们,却还是觉得,有些人,就是一对儿。
“不过去?”停好车的宋麦斯过来,站在她旁边,垂眸看她。
“等会儿吧,差不多快吃晚饭了。”
“想过去的话,为何不过去?”
“你又不知道我家情况……”子夏幽怨扫了他一眼,对上他的目光,她嘴角勾起,两手牌自己的脸:“我的脸有脏东西?”
他没应,却是面朝她,凝视她许久,在她垂眸避开视线的时候,他说:“不要等到失去了才想起来没有没有与亲人拥抱过。安子夏,过去,大声跟你母亲打招呼,给个拥抱或者吻都好。”
“你又来了,一脸‘我用了读心术,你这小妖快快现形’的样子。”子夏表情垮下来,露出平素的疏离,声音带刺:“Mads,尽管你我成了盟友,家事仍旧是我说不得的事,希望你记住。”
“你在会议室说的事,我答应。你现在过去,心里想对消失几日的母亲说什么做什么,就按照自己想法去说去做。”
“这是……”何必呢?
夕阳渐落,天幕暗蓝,他那本就偏漆黑的眸如若黑曜石,凝着诚挚与难得的温柔。
意识到这点,子夏垂眸,欲说你无需如此,肩膀却被他捏着,整个人硬是被他推着走。
此刻场景让她想到小学参加军训时候,也见过教官一手推一个小学生,逼着她们乖乖学步伐。
“Mads,你真的只有二十九岁吗?”
“不然……多少?”
“瞧着像三十九,尤其是你命令我的时候,跟我叔伯似的。”
肩头重力一下子没了,子夏错愕回头,对上宋麦斯阴沉的目光。
看,果然又变脸了!
“你叔伯喊你立刻过去你母亲那里,快!”他说这话时微翻白眼。
子夏愣住,他本就是气质冷峻的禁欲脸,竟然出现这种表情,她顿时怀疑自己眼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