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
像是有一群苍蝇在他肚子里冲锋陷阵一样。
周穆远脸色难看。
看着少年戏谑的神色,简直比真的吃了一群苍蝇还要恶心。
“下次有机会的话,咱们再打上一场。”
少年抱膀立着,笑着说道,“你刚才没有趁人之危,反而给了我平复心情的时间。现在权当是报答你,这场架咱们改日再约。”
围观群众爆发出一阵切声,感觉像是被骗着看了一场浮夸的闹剧。
“你知道我不是自愿的。”周穆远在声浪里愕然呆立,“毕竟,一个冷静的敌人纵然不易对付,可还是要比一个暴怒的对手来的更有安全感些。”
如果可以的话,他才不管什么冷静和暴躁,全都一巴掌拍烂了就是,哪里还会说这么多的废话。
“可对我来说,是一样的。”
少年望了望天空,阳光清丽,云彩飘飞。
径自就这么走了,留下一个潇洒至极的背影。
不知从哪里飘来几声鹤唳,悠悠荡荡的传出去很远。
一如藏书楼前空旷的门庭般凄清。
一场架没打起来,看热闹的人群该散的散,该留的留。
周穆远感觉莫名其妙,紧绷的心神却还是放松了下来。
脸颊和腹上的伤处适时发作,痛的他一阵龇牙咧嘴。
他还真怕那少年再动起手来。
——打是肯定打不过的。
恐怕一旦打起来,自己少不了又要被血虐一顿。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有过了第一次,他可不想再经历一次。
周穆远越发觉得,自己一定得好好修炼了。
如果一直这样实力不如人,以后肯定还会有被人欺压到头上的时候。
人生在世,向来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更何况,有很多事情,都只怕“无能为力”这四个字。
周穆远一如既往进了藏书楼。
身上的淤痕一时半会也好不了,他随意拿了本典籍,随意坐了个位置,随意的翻看。
因为阵阵的痛楚,书册翻开了一页再也没翻下去。
窗外的树木凋零,秋风卷起落了的叶子。
有清理的弟子一遍遍的打扫,西索索的让人心烦。
他感觉像是过了好久好久,终于打算,一会儿不去课室听夫子讲学了。
出了藏书楼,太阳已经升的老高。
一路走一路忍痛,他先去了药堂要了免费的膏贴和跌打药。
然后,他忽然发现,一直以来自己都没有什么收入。
缥缈峰对门下弟子很是宽容,即便是对试炼弟子也一样提供了衣食住行。
可这远远不够。
尤其是对一个正式弟子来说。
各种修行都是需要消耗物品和资源的。
整个缥缈峰里弟子数千,能得宗门大力培养、不吝耗费的仅仅不到其中一成。
剩下来的那些人,就只能对宗门有所贡献才能换取自己需要的物资。
想到这里,周穆远不止身上痛,头也跟着疼了。
他转回药堂,特地问了掌柜招不招杂役。
很多正式弟子都做着各种副业,其他还有诸如伙计、戍卫、门童等等的工作。
从药堂出来,周穆远又去了丹房。
相比于药堂的门可罗雀,丹房这儿算得上门庭若市。
同样的药材,炼制出来的丹丸,一般要比按照方子搭配出来的汤药更有成效。
而且,药性保存的时间也要更长久。
这也是丹药价格居高不下的原因。
即便如此,很多弟子对丹房一样趋之若鹜。
因为炼丹不止于此,对于很多寻常药品不能治愈的修炼暗疾和旧伤,丹药却能够轻轻松松的根治。
即便是遇到了修为境界上的瓶颈,相关的丹药也能提升突破的几率,甚至可以降低破境的风险。
光凭这一点,药堂的医者,在地位上就永远及不上丹房的丹师。
周穆远从没接触过药草,更不了解各种药草的属性。
所以,药堂拒绝了他的请求。
他只好来丹房碰碰运气。
如果实在不行的话,就只能再去其他地方找找看了。
来这儿的大多数弟子都是为了求丹,本身也都是有些钱财的人。
铺子里飘着各种异香,柜台后面的伙计一通手忙脚乱,忙的应接不暇。
身后的各种丹屉抽出来之后,再来不及合上。
瞧着来来往往的人流,周穆远站在人群之后,也不着急,索性四处打量了一番。
一直有专人从内堂里出来,手里怀里揽了各式各样的小瓶子。
想来应该是刚出炉鼎的新丹。
丹屉摞的很高,好几个伙计分工在不同的柜台之后,热火朝天的忙着。
门前的来人络绎不绝,等的时间久了,也不免无聊。
到得最后,他甚至有些心烦意乱。
丹房的生意异常火爆,来的顾客们求丹若渴,也总有闲下来的时候。
在伤处抹了药水,贴了膏贴,周穆远坐在大厅看他的拳谱。
“龙行千里大法”有些高深,看的他头疼。
这已经不是可以胡乱猜度的问题了。
强行解释下来,一旦练岔了,难保以后不会走火入魔。
日头转了个弯儿,从窗户照进厅里,再映到书册上。
周穆远眯着眸子,双目迷蒙,似乎睡着了。
有人点了他的肩膀,思绪被强行从册子上拉了回来。
抬眼就瞧见一个留了两撇小胡子的人,文绉绉的一身书生气,一席锦袍,一顶冠帽,正是这间丹房的掌柜。
周穆远赶忙起身,说明了来意,便静静垂手立着。
这幅模样下,面上还是流露出些许忐忑的情绪,难以掩藏得掉。
掌柜的瞧着他,摸了一把眉毛似的胡子,满是审视的意味。
这时候的铺子里,人流渐渐的少了。
好些伙计们难得的清闲,百无聊赖的也一起打量周穆远。
就在大厅里,掌柜的随意问了几个无关痛痒的问题。
话里话外,不免有些人手不足的意思。
回首瞧见正在拾掇的伙计,决定留下周穆远帮忙,做些杂役的活儿,忙起来的时候什么都得要上手。
周穆远喜笑颜开,躬身拜谢。
做些什么倒是无所谓,他都应付的来。
从小到大,脏差和苦累的活计又不是没做过。
心情一片大好,去吃了中饭,下午的时候,他就到了丹房里做事。
不比上午的生意,铺子里一直冷清到晚上。
熟悉事物的时候,从老伙计那儿了解到这里的作息和规矩——不允许早退迟到,有事情处理要给上边请示,请假了会依天数扣除相应的银子,月底发放薪酬等等等等。
周穆远跟在屁股后头,小鸡啄米似的一直点头称是。
让人满意的是,给的酬劳还算不错——一个月竟有十两银子那么多。
即便是在他乡下的家里,全家人一年的吃喝和开销,想来恐怕都未必花得了这么多钱财。
然而,铺子里那么多的丹丸,大多却又是十两银子都买不起的。
想到这里,周穆远不免有些唏嘘。
再想想以后的修行,各种物品和资源肯定是要耗费的,少不了一番破费和支出。
这么大手笔的花钱,又有几个寻常弟子能掏得出这个财力。
周穆远这会儿才发现,原来修仙也是这样一件免不了俗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