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少年身上勃发的气势,周穆远一点也不在意。
“你打我两拳,我还你两拳,咱俩算是扯平了!”
腹腔的痛苦还未消停,他笑了笑,冲着少年继续说道:
“平日里,我并不怎么接受新的事物,更不怎么接触新的人,向来不给他人添麻烦,也从来不给自己找麻烦,所以...我们应该不认识!”
周穆远在脑海里过滤了所有见过一面或者几面的人,确定自己的确不认识眼前的这个少年。
今日无缘无故给人打了,固然心中有气,他还是想搞清楚来人的意图。
况且,在缥缈峰里,自己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在试炼弟子中摸爬滚打了半年多,刚刚通过秋闱考核才有了正式弟子的头衔。
他可不想无缘无故的,就在背后里给人阴死了。
既然有人刻意针对,来龙去脉若是不弄个明白,这件事情肯定没完没了,以后的日子少不了一通麻烦。
只不过,他有些低估了自己。
因为一直以来,周穆远的表现都算不得拔尖。
无论是在一众试炼弟子之中,还是所在的那五十几人的方阵里,都谈不上出类拔萃,勉强矮子里面拔将军倒还凑合凑合。
他习惯了自己那随遇而安的性子,奢求不了满分那就对半砍,做到五十分也不错。
可能从始至终,秋闱大比是个例外。
也是唯一一件他想力求做到完美的事情。
如果可以的话,他只希望自己可以化作一滩泥,静静的堆在墙角里,可以少一些关注,多一些自在。
然而,他在秋闱中的表现却成了一个意外。
毕竟,缥缈峰年年举办秋闱,回回都有一个第一,而能摆脱幻阵影响的人却不是次次都会出现的。
“偌大的缥缈峰上,弟子数量成千上万,我们之间不相识很正常。”少年的脸色铁青,几乎能从上刮下一层冰来。
他的说话非常有逻辑,让人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秋风瑟瑟,周穆远昂昂首,深表赞同。
转而又接着问:“我们有仇!?”
他问的连他自己都十分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
可还是很认真的在问!
周围的人群开始有些嘈杂。
正如少年说的一样,整个缥缈峰里弟子众多,即便长年累月的一起逛藏书楼看书,到课室里听夫子讲学,去食堂吃同样的饭,在校场上修炼,可大多数人之间还是相互不认识。
最多也就勉强混了个脸熟。
围观群众已经开始探讨——这两人是不是真的有仇。
“没仇!”
虽然只有两个字,少年答的却是铿锵有力,甚至盖过了四周传来的嘈杂声。
他的面上还是没有一丝笑意。
北风的秋凉里,隐隐的还有汗珠划过他的额发。
周穆远有些不解,“那我们就是有怨了!?”
话里话外的语气仍然带着些许不确信。
“也没怨!”
少年嘶声的回答里夹杂着颤音,额角的汗滴在这时候刚好划落下去。
“你我之间既互不相识,远日也无怨,近日更无仇,难不成是我哪里有得罪的地方,你是存心报复来了!?”
周穆远更纳闷了,稍稍沉静下来的心境又烦躁起来。
如果不是清楚自己这点三脚猫的实力,根本赢不了对方,不然的话,他绝对要暴走先打他一顿再说。
心中仅存的那点理智,让他暗自强压下心头莫名中烧的怒火。
“也没什么地方得罪的。只不过你不认识我,不代表我就不知道你。”
少年冷静下来,微微活动了下手臂,继续说道,“我在近日里听人说起过,在这次秋闱大比之中,有试炼弟子竟然从祖师爷的幻阵底下挣脱了出来,所以,就想来瞧瞧这人到底长了什么样子。”
少年纯粹是好奇心作祟。
他所在的那一届试炼弟子里,能人天才出了不少,不论是在修仙一道上,还是在炼丹炼器、或者奇门阵法上。
尽管如此,那么多的奇才里,独独缺了一个像周穆远这样的人物。
之后的日子里,他曾听年长的师兄们提及过这样一类人。
但一直到了如今,少年进来缥缈峰已近三年光景,却始终都没遇见过。
谁能想到,今年这一届试炼弟子里居然真的出了一个周穆远。
而且,还是在缥缈峰这近十年秋闱考核里最差的一届。
一听到这个风声,少年立马开始满山寻找周穆远的身影。
一连几天下来,他发现周穆远简直低调的不行,试炼弟子之中几乎没几个人认识他的。
他甚至把秋闱的这次第一都拉出来打探了。
直到今天,才总算见到了周穆远这个人。
也算见识了这么一个传说里的人物。
周穆远却听的一脸迷糊。
不过,他马上记起那道青灰色的身影来。
还有校场上横七竖八、一片躺倒的试炼弟子。
“你是说,在校场上的那座光幕大阵!?”周穆远拧紧眉头。
他记得当时的夫子和教头,还有满场昏倒和拾掇的弟子。
他还记得离开时一道道似有若无的窥视。
然后,他才猛然意识到,少年所说的缥缈峰祖师爷就是那道青灰色的身影。
周穆远向来聪明,很多事情一旦联系起来,心中便明了大半。
况且,他还是懂的“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的道理。
但他还是多问了一句:“就因为我挣脱了咱们祖师爷的那座阵法,才惹来今日的这场麻烦!?”
“是!”
少年脸色稍蔼,“接触过了才发现,你也不过如此!”
手臂上的刺痛似减轻了不少,他抚着双臂一阵摩挲,末了又加了一句:
“却也算不错了!”
一听这句话,几欲蹦起来的周穆远又老实巴交的静默下来,青涩的面上还浮现出一抹笑意来。
好多书里都说,做人要喜怒不形于色。
周穆远经常拿这句话告诫自己,可却总是做不到。
可能经历的事情太少,也未历过什么大起大落,倒是常常不经意间就一阵大喜又大悲的。
毕竟他还只是一个不到十四岁的少年。
真正的人生,也不过才刚刚起步。
意识到即将牵扯起来的嘴角,他马上极力掩饰这一丝酝出来的笑意,说道:
“相比起我的存在来,秋闱的第一岂不是更有含金量!?你何不去找他的麻烦呢!?”
现在回想起来,那日的秋闱考核,身心俱疲的周穆远,根本没那个心思去关心最后到底是谁得了第一的殊荣。
可是直到现在,他居然还是不晓得这次的大比第一是谁。
“我对第一不感兴趣。”少年久违的笑了,“不过不代表别人不感兴趣,缥缈峰上有的是喜欢找场子的人。尤其是你们这届新人,想必会招来不少蠢蠢欲动的主儿。”
周穆远见他笑的就像落在他身上的秋阳,明丽炫彩之间又带着一阵阵的寒意。
忽然间,他问了一句不痛不痒的话:“心境平复了吗!?”
少年愣了愣神,得意的笑容浮现在面上。
“当然!”
随后,周穆远又问了一句至关重要的话:“那我们还打吗!?”
少年笑意笑意不减。
“当然!”
周穆远只感觉腹部的疼痛又齐齐的涌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