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蝶恋花情深几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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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偶遇

花园里的迎春花迎着风绽放着,一个个舒展花瓣,争夺春光,好不欢快热闹。

令浠着一身簇新的湖纹锦新衣,梳着新月髻,站在廊下,看着这一片热闹的春日盛景,不觉微笑:“又是一年芳草碧,已然十里杏花红。”

“那可不,草木皆知汲取雨露,绽放自己,何况人乎?”陈姨娘含笑走来。

令浠转首,微笑道:“姨娘。”

“让姨娘看看,到底是‘人靠衣裳,马靠鞍’呀。这一打扮果然是光彩照人。”

令浠不好意思地笑笑:“姨娘过奖了。”

“傻丫头,艳阳高照,春光明媚,真是郊游踏青的好时候,我们不得精神些,”陈姨娘嗔道:“好好玩,可莫要辜负了这大好春光啊!”

“是,令浠告辞。”令浠行礼退去。

陈姨娘看着令浠一直走出门口,悄悄地叹了口气:“是个经商的,到底有些委屈呀。”

令浠走入南苑,只见祖母端坐着,一位少妇打扮得女子奉茶在侧。

“拜见祖母,嫂嫂。”令浠屈膝行礼。

祖母端着茶,含笑道:“好好,快过来坐吧。”

那女子吩咐道:“给三姑娘上一碗雪梨燕窝吧,免得路上晕得难受。”

令浠道:“多谢嫂嫂。”

令浠悄悄打量着那少妇,不由得在心里感叹大哥哥真真是好福气,竟然娶了这般美貌的女子。

这女子便是太原府牧之女赵氏。

模样先不说,就是这些日子的行事作风都让人称赞,这位嫂嫂公正严谨,严格约束下人,从不按人端菜碟,送给姐妹的礼物也都是一样的。把家里老老少少,上上下下安抚的是妥妥帖帖,获得了一致称赞。

祖母说道:“今日天气好,难得刘家老太太相邀游湖,一起去看看吧。”

赵氏笑道:“祖母到底体恤我们小辈的。”

令浠和素纭无聊地坐在晃晃悠悠的车里。

“姑娘,说来真是奇怪,二姑娘为着和苏侯府的亲事闹了一次又一次。这才定了亲,她竟然要出家当姑子。这回还伤着自己,实在是不上算。”素纭撑着下巴说道。

“她是嫡女,向来任意妄为惯了。”

“太太一直都宠爱二姑娘,这次竟然狠得下心来。”

“太太这才是为二姐姐着想,嫁入侯府,是多少人家梦寐以求的事情,太太怎能任由她胡闹。”令浠说道。

“那二小姐是怎么了?难不成她中邪了?放着这么好的婚事不要,她想要什么呀?”

令浠重复道:“她想要什么呀?嘿嘿,我想要什么?”

素纭疑惑地看着令浠:“姑娘。”

“我想要什么?我好像没有选择。”令浠苦笑。

素纭又疑道:“老太太也奇怪,二姑娘不能出来,四姑娘的风寒已经好了,怎的也不带她出来,看来老太太到底是心疼姑娘的。”

“是啊,若不是有祖母疼爱,你我如今都还不知在何处。”

马车摇摇晃晃到了南湖。

令浠下车一看,叹道:“确实是个风光秀丽、游春踏青的好去处。”

赵氏唤道:“三妹妹,先去亭子里歇歇吧。”

令浠颔首,随在祖母、嫂嫂身后向亭子走去。

亭子里已经有一户人家在坐了,祖母上前,那位为首的老太太站起,拉着祖母的手,问候:“许家老姐姐,好久不见。”

祖母仔细地盯着那老妇的面容看了片刻,才说:“多日未见,你别来无恙。”

赵氏适时说道:“祖母,快别让人家站着了,天日尚早,还有时间叙旧。”

那老妇道:“听说不久前你家新娶了儿媳,这位想必就是大少奶奶吧。”

“你还不老嘛,眼神儿挺好。”祖母瞪着眼睛说道。

两位老妇坐下。祖母对赵氏说:“这位就是我才跟你说的江浙儒商刘家老姐姐。”

赵氏立刻屈膝行礼,道:“见过刘老太太。江浙刘家世代经商、慈悲为怀,久已是江湖佳话,听闻去年周济收留了不少难逃的难民,人人称赞,有口皆碑。”

刘老太太扶起赵氏,说道:“还是许家老姐姐有福气呀,娶了个这么标致又能干的孙媳,让人好生羡慕。”

“那是,你就羡慕去吧。”祖母颇为骄傲地说道。

一时满亭子的人都笑了。

刘老太太看了看令浠,说道:“这位姑娘容貌秀丽,温文尔雅,不知是你哪位孙女呀?”

“这位是三姑娘。大姑娘已经出嫁了,二姑娘、四姑娘染了风寒,不便出来。”祖母拉过令浠的手,说道。

刘老太太审视着令浠:“真是位好姑娘,不知以后哪家的公子有福气?”

令浠有意识地低下头去,感觉又有一道目光落在身上,很是灼热。

祖母喝了口茶,说道:“茶也喝过了,听闻这南湖有戏班子来唱戏,我们也听听去。”

迎面的湖是个小水塘,不过几十米见方,湖心搭建了戏台。隔着水波听戏,确实是别有一番风味。

一曲戏听完,不禁让人感慨万千。

祖母看了看令浠,道:“你们年轻人性子欢脱,怕是坐不住,南湖景致很多,听闻湖心泛舟最具妙处,不若你去转转吧。”

令浠答一声“是”便告退了。

缓步走在小径上,路旁的不知名小花开得繁盛,好似一片织锦云毯铺满大地。路上遍植梨树,梨花舒展开放,一串一串,好似白雪压满枝头。

令浠想起,去年这个时候自己还在郑国公府读闺塾,自己和婉仪在后山采花烹茶,然后……

然后遇见了东方良,还遇见了穆凌云……

只是,世事无常,东方良已经成亲,听闻夫妻和顺,东方侯爷很是高兴;穆将军惨遭陷害,穆凌云遭遇大变,只能远走从军,至今音讯全无。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令浠看着满树的梨花感喟道。

一缕清脆的笛声传了过来,笛声悠扬,平静中不失欢快,清雅却不孤寂。

令浠寻声走去,只见丝丝绿柳掩映下,一位白衣公子长身玉立,腰间悬挂一块青色玉佩,正吹着一支白玉笛子。

春风轻拂,衣角翻飞,真真是玉树临风,仿若月宫仙人!

那公子转身,看着令浠,轻轻颔首,继续吹着悠扬曲子。

一曲终了,那公子微微一笑,闲步走来。

素纭在令浠耳边小声说:“姑娘,他不就是刚才刘家老太太身边的……”

“姑娘好眼力,在下姓刘,名知远。可否告知姑娘芳名?”刘知远拱手一揖。

令浠屈膝行礼道:“小女子姓许,小字令浠。”

令浠抬头,只见刘知远呆呆地看着自己,眼睛一眨不眨。

素纭“噗嗤”一笑,刘知远回神,尴尬地笑了笑。

刘知远转身看着湖面道:“不知姑娘以为在下的笛子吹得如何?”

“小女子不才,不通音律,实在不敢妄加评议。”

刘知远微微一笑,说道:“姑娘何必自谦,你家尚在扬州之时,我便经常与你大哥谈论音律。你大哥的琴艺可是毫不逊色,就是你不会,耳濡目染也会有一二心得。”

令浠低头不语。

刘知远指着柳树下系着的几支小舟,说道:“令浠姑娘,既然来到这柳叶渡,不如乘着小舟去湖心游玩一番,才是不虚此行。”

令浠想起祖母的叮嘱,自然明白祖母是同意的,遂点了点头。

刘知远当先上前,站在岸边,说道:“小心点儿。”

素纭也上了船,直接说一句:“我去撑船。”然后就跑到船头去了。

刘知远和令浠双双坐在船尾,令浠初次坐船,神色有些紧张。

刘知远也有些无所适从,他左顾右盼,末了,擦了擦笛子,站起来说道:“在下为姑娘吹一首曲子吧。”

这次令浠听懂了,正是大哥哥和嫂嫂近来合奏过的《凤求凰》,虽然他们被父亲责怪了一番,但大哥哥难掩喜悦之情。

令浠自然是知道刘知远的心意的,自从年前拜访见过一面之后,刘知远给自己送了多次礼物,寄了不少的书信,虽然自己很少回复他。祖母和陈姨娘也很欢喜这门亲事,说是两家多有来往,知根知底。

刘家家境殷实,在江南一带颇有名望,自己一个小小庶女,能够嫁给他也是很好的选择。

刘知远看着令浠面红耳赤、眼神飘忽的模样,心中了然,知道她听明白了。

刘知远收起笛子,准备坐下,不料小舟猛然向一侧倾斜,令浠毫无准备,眼看就要掉入河中。刘知远火速抓住令浠的手臂,扶着她往另一侧偏移,堪堪稳住小舟。

刘知远扶令浠坐好,自己也面对面坐下,握着令浠的手却没有松开。

令浠的额头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长舒一口气,勉强稳住心神。

令浠挣扎了一下手臂,刘知远会意,立刻松开了手。

令浠看着他右手手腕上带着一串红珊瑚珠手串,颗颗饱满,色泽莹亮,华贵却不张扬。

刘知远晃了一下手腕,说道:“这个是我自小戴着的,也不稀奇。姑娘喜欢红珊瑚吗?不如我送姑娘一支红珊瑚簪子吧,近来市面上倒是挺时兴的。”

令浠笑了笑:“既是自小戴着的,想必意义非凡。我不过一时好奇,怎好再收公子的礼物。”

刘知远道:“我不怕姑娘收我的礼物,我只怕姑娘不收。”

两人都沉默了,半晌,刘知远开口:“你大哥成亲的时候,怎么没有看到你呀?”

“哦,那几日我身上出了一些红疹子,所以不太好见客。”

“可好些了,你早说,我好托人给你送些药去。”

“不用,不用,已经完全好了。”

“那,我送去的那些游记小册子,姑娘可还喜欢?”

“很好啊,确实长了不少见识。”

刘知远看着令浠眼中的光芒,知道她是真高兴,不觉脸上也绽开了笑容,说道:“姑娘觉得这湖心景致如何?”

令浠环顾四周:“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

“好诗啊,是有几分像烟雨江南。可惜了姑娘没看到三潭印月、苏堤春晓、南屏晚钟这些美景?”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刘公子说的这些只有西湖才有?”

刘知远坐下来,看着令浠道:“西湖胜景,天下闻名,姑娘可愿随我一同前去?”

令浠没想到刘知远会突然有此一问,不觉有些惊讶,转而冷静下来,看着水面:“扬州繁华,距京城遥远,不知家父愿不愿意送我?”

刘知远追问道:“那你的心意呢?”

令浠站起身,说道:“船到岸边了,公子该向祖母问安了。”

刘知远看着令浠的背影,怔怔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