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明氏朝闻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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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红英公子

伊川青流走不多远,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马上又折了回去。此时苏尘纤身边已多了一人,那人正在给他运功疗伤,见伊川青流去而复返,苏尘纤笑道:“你现在才想回来杀了我,似乎已经晚了。”

伊川青流瞥了眼他身后的人,听得玉竹说道:“公子,此人是不久前跻身夜王宫七公子榜的陌上柳,他和苏尘纤一样,同为丞相顾里长华的门客,跻身七公子榜的第二天,他就成为了金铢宫东宫殿的殿主。”

陌上柳已经停止运功疗伤,站了起来。此人衣着华丽,长身玉立,翩翩风度不输苏尘纤。他一直在上下打量着伊川青流,一面打量,一面说道:“伊川公子,此时你若想要杀了尘纤,得先杀了在下才行。”

伊川青流并未理会陌上柳,只问苏尘纤:“你如何知道她是我夫人?”

听闻此,苏尘纤先是有些怔愣,后突然发笑,但只笑而不语。伊川青流一直站着不动,等着他的答案。

许久之后,苏尘纤才道:“猜的。”

伊川青流沉吟片刻,道:“你的确是个很聪明的人。”

苏尘纤颇有兴致地看着他:“哦?怎么,你从前不觉得吗?”

“所以,今天我必须要杀了你。”

苏尘纤颇为错愕:“就因为我是个聪明人?”

“不错。”

陌上柳道:“可惜等你想杀他的时候,已经晚了。”语毕,拔剑出鞘,剑一出鞘,便散出耀眼的红光,瞬间照亮了整片天地,但随即,耀眼的红光褪去,一道逼人的剑气压迫着周围的空气。

玉竹道:“公子小心,他手上拿的是铸剑大师朱羽所铸名剑朱羽剑。”

朱羽剑,十二名剑之一,百余年前铸剑大师朱羽穷其一生所铸。剑身呈朱红色,剑鞘刻满羽纹。剑出鞘时,发出的朱红色羽光,其实是朱羽铸剑时将其毕生的功力倾注于剑上所形成的剑气。习剑之人得此剑,无异于如虎添翼。

伊川青流亦拔剑,桃色木剑散发出桃色剑气,丝毫不弱于朱羽剑的羽光剑气。

苏尘纤已经起身,静立一旁,玉竹则已退至数丈开外。

二人执剑四目对视,空气忽然变得肃杀,方才还有徐风吹过,此刻连风的味道都闻不到了,空气如同紧绷着的弦,稍一触碰,就可能破裂。

苏尘纤凝神静气,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们二人。

陌上柳的厉害他曾经见识过,能在瞬间斩杀百步之内的所有的敌人!他也同伊川青流交过一次手,他一直认为,他们是属于同一层级的人。

伊川青流能和陌上柳打到什么样的程度,便是他苏尘纤能和陌上柳打到的程度。

一片落叶忽然从天而降,徐徐飘落。

有风了!

电光火石之间,伊川青流和陌上柳同时出剑!剑气刹那间倚平了所有参天大树!

没有双剑相交的声音,有的只是剑气相撞的爆破之声。他们没有比试剑法,比的只是剑气。

有人应声倒地!十二名剑之一的朱羽剑败给了一把寂寂无名的木剑,或者说闻名天下的七公子陌上柳败给了初出茅庐的落霞公子伊川青流!

落叶尤在空中飘落。

苏尘纤脸上的血色一点一点地消逝。

桃色的木剑没有染上一滴血。伊川青流还剑入鞘,嘴角淌过一丝血迹,但人还站着、活着。

朱羽剑尤在散发着朱红色的羽光。赫赫闻名的七公子之一陌上柳已然殒命。

一向从容不迫,连死都无所畏惧的苏公子苏尘纤第一次容颜失色。

伊川青流背对着他,半晌才转过身来,盯着他看了好一会,才再一次抽出木剑,桃色的剑尖直指他的咽喉。

该他了。

玉竹有些担忧地望着伊川青流,与陌上柳互拼剑气,他虽然胜了,但必定也受了重伤,此时若再与苏尘纤对阵,只怕凶多吉少。

苏尘纤不怕死。只是他此刻忽然不想死去。他眼前的这个人,是他最后的对手,他也忘了自己是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但他记得自己的确说过这样的话。

黑夜里突然又闪现出一人,落在苏尘纤的身旁。此人蒙着脸,只露出一双深邃如渊的眸子。木剑刺向苏尘纤的时候,她手上的剑也飞了出去,刹那间,一股幽幽的清香扑面而来,听得“铿”一声响,伊川青流的剑被她的剑挡了回来,他整个人也被震出丈外,“哇”一声吐出一口血。

玉竹立即挥剑上前,挡住了那人的第二次进攻,那人的剑被玉竹格挡住,许久无法前进半分,便用力一挥剑,将玉竹推开数丈,捡起地上的朱羽剑,又迅速将苏尘纤抓起,纵身一跃,转眼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公子!”玉竹立刻赶到伊川青流身边,伊川青流稍稍运功,这才气息顺畅了些。

“这香味是软香剑的味道,软香剑也是十二名剑之一,是铸剑大师朱羽的弟子官君所铸,其香味若是闻得久了,便会让人有眩晕的感觉。如今软香剑在江琴阁,此人多半就是江琴阁的现任阁主贺兰明歌。”

背后忽然传来掌声,伊川青流回头,夕照一面拍掌一面向他走来:“伊川公子真是厉害!你这丫头也是厉害得紧!真真令在下大开眼界!能够杀死七公子榜上名人的,这天下能做到的又有几人?怪不得我家主上一直对你青睐有加,说什么也一定要叫我把你找着了。在下佩服!不知伊川公子可否赏脸陪我家主上喝一杯酒?”

听得他把话说完,伊川青流抱拳说了声“告辞”便走了。

夕照:“……”

伊川青流返回花满楼,却在大门外被人挡住去路。挡着他路的一共有三人,当中一人坐在一把太师椅上,他身旁左右各站着一人。

坐在太师椅上那人面前立了一柄血红色的剑,剑鞘上刻着数朵妖冶的红莲,这剑如同他人一样,似结着霜的冰,一股寒意在空气中蔓延开来,传到伊川青流的身上,令他冷不禁地打了个寒颤。

伊川青流将那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红色的玉束着黑色的发,明澈的眼眸嵌着赤色的瞳孔,面容姣好若皓月之华。伊川青流在看着他的同时,他也在打量着伊川青流。两人双眸对视的时候,伊川青流被他那双似结了冰霜的眼眸再次冷得心内一颤。

伊川青流的眸光又瞥向那柄血红色的剑。

十二名剑中,他便只知两剑,其中一剑在他师父手中,另一剑便是面前这柄血红色的剑,名红英。红英剑是最后一柄收入十二名剑榜中的剑,二十年前随着当朝九皇子的出生而问世。

左边那人突然大喝一声:“大胆狂徒,见了九爷还不下跪!”

九爷——当今明氏朝第十三代君王明氏雅柔的第九位皇子明氏镜花,因在众位皇子皇女中排行第九被人称为九爷,又因了他手里的那把剑而被称作红英公子。其才华之卓越早已超出世俗凡人的认识与理解。传闻九爷出生三月便会走路说话,一周岁能认得所有皇宫大臣,三岁知悉朝堂上下所有内务,五岁能谈治国理政之道,九岁能代皇帝监国,十一岁掌宫中大权,成为仅次于丞相顾里长华的辅政大臣,十二岁登七公子榜。

七公子榜上,排名仅次于几十年未曾下榜的易夕枫,居第二。

伊川青流和玉竹俯身下跪。

“你就是伊川青流?”他的声音亦如他的人,冷得人直发抖。

“正是在下。”

立着的红英剑忽然自剑鞘中飞了出来,悬在半空中。伊川青流微微抬眸瞥了那剑一眼,只见它如同一团业火,却散发着冰冷的奇光。

“听说你刺伤了本王的月儿,还把她掳走了?”

伊川青流略感惊诧,抬头,却见一道红光在他左耳边掠过,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间席卷全身,他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左边脸颊,手上顿时沾上了一股黏黏的湿冷的液体。他将手放到眼前一瞧,隐约看得见是一抹血。他再抬头看的时候,红英剑已回归原位。

“她在哪?好好地回答,不然,下一次伤的就不只是你的脸,而是你的命!”

伊川青流抬起头看着他,他的声音不大,却有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威迫感。

右边那人又大喝一声:“大胆狂徒,还不把头低下去!”

伊川青流将头低了下去:“九爷问的可是月美人?”

“不然呢?你觉得这世上还有其他女人值得本王关心?”

“刺伤她的人,不是在下。”

“不是你?有人可是亲眼瞧见,是你刺伤了她!”九爷冷厉的眸光紧紧地盯着匍匐在地的伊川青流身上。

红英剑再一次跃然而起。九爷的脸上自始至终都没有任何的变化,他的眼神也自始至终都没有从伊川青流的身上挪开过。红英剑只是再一次悬挂在半空中,却没有任何动作。

伊川青流已经抬起头,直直地看着他:“不是在下。”

“她在哪里?!好好地回本王的话!”

“在下不知。”

“找死!”九爷冰冷的声音从空气里一直灌入到伊川青流的耳中,那悬在半空中的红英剑再次飞了起来,径直朝着伊川青流飞去。

“慢着!”夜空里老远便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听得“铿”一声响,红英剑被打了回去,落在地上,一半已没入地中。

须臾之间,一红衣女子飘然而至,落在伊川青流身旁,她一眼便瞧见了伊川青流左边脸颊上一道薄薄的伤口,一落地便指着九爷质问:“可是你把我夫君的脸给弄伤了?”

九爷身旁的两人同时喝道:“大胆刁民!竟敢对九爷出言不逊!见了九爷还不下跪!”

红衣女子非但不下跪,还继续指着九爷道:“你女人现在在我手上,你最好乖乖听话,否则我让你女人生不如死!”

九爷冷眼瞅着那没入地中的红英剑,制止了身旁已经怒不可遏的两人,眸光缓缓移向红衣女子:“你可知道威胁本王的下场是什么?”

“自然是同伤害我夫君的下场一样!”

伊川青流眼睛一眨不眨地瞅着她。

九爷定定地看着她:“你说,要本王如何做?”

“先把我夫君脸上的伤治好了!”

九爷立即派人把宫里的御医请来给伊川青流治伤,那御医看了看他脸上的伤,直说是小事,拿了一瓶药膏出来,往伊川青流脸上轻轻抹了一点,又将药膏递给那红衣女子,说:“夫人把这药膏给你夫君脸上的伤口处抹上,每日起床后和睡觉前各抹一次,连续抹三日,你夫君脸上的伤就好了,连疤痕都不会留下。”

红衣女子半信半疑地看着御医。

九爷道:“他若说谎,本王三日后便将他人头砍下来。”

红衣女子道:“横竖他才是你的人,你的话我不信!”

“还不带本王去见月儿?”

红衣女子偏过头去,以示不悦,但还是带着九爷去了她房中,开门的是她的另一个婢女,名唤玉兰。玉兰悄声在她耳边说道:“夫人,月美人已被夜二当家的带走了。”

红衣女子遂转头,对九爷说道:“月美人如今不在我这了。”

红英剑再次飞离剑鞘,向红衣女子疾驰而来,伊川青流立即抬剑格挡,但因方才受伤过重,他被红英剑震得连退三步,口中又吐出一口血来。红衣女子大惊失色,随即出剑刺向九爷。

“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本王,当真以为本王不会杀了你?”语毕,红英剑再次腾空飞起,朝红衣女子打来。

“九爷。”

忽一个温柔婉转的声音飘入众人耳中,九爷立刻收了剑,红衣女子亦收了剑,闪身到了伊川青流面前:“青流哥,你不要紧吧?”

院中一轿撵落地,那一声“九爷”便是自那轿撵中传了出来的。九爷一个箭步冲到轿撵前,掀开轿帘,轿中坐着的人正是月美人,只是手捂着胸口,脸色十分苍白。

“是谁把你伤成这样的?”九爷一面问着,一面转头朝御医大叫,“还不快过来给月儿疗伤!”一面鼓着一双眼睛瞪着红衣女子,“她要有何不测,本王定饶不了你!”

“想必是流离姑娘吧,”月美人忽然说道,“九爷别错怪了她,是她和伊川公子救了妾身。”

九爷将月美人抱了出来,急匆匆地往水月阁走去,走之前还不忘瞪了那红衣女子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