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总是能看到人们最本初的原形。在路上走着的男男女女，在他眼中便如飞禽走兽。一路走一路打电话的老虎，脑袋里充满俯瞰世界的野心；依偎在情人身边甜蜜微笑的小兔，只关注自己小窝上方的天空；慢悠悠走上公交车慢悠悠被人让位子坐下的老龟，脸上混合着历经世事的骄傲和年老力衰的伤感；扯着嗓门招呼同伴的大熊，浑身上下散发着未加掌控的力量和生机勃勃的气息。
他喜欢这样的观察，常常一个人坐在路边，一面晒着太阳，一面看各式生命熙熙攘攘为他们的生活奔忙。有时候他看得入神，忍不住尾随某人而去，看看对方的生活轨迹如何延伸，身边又都是什么样的人。有时跟几小时，有时跟几天，回来写成动物观察手记，发表，再结集出版。不明内心的人们都爱看这类故事，他便如此以自己的好奇心和洞察力谋生。
他就是这样发现了那只鹿，初看毫不起眼，他只扫了一眼便打算把目光移到旁边的孔雀身上。可这只鹿偏偏因红灯停了下来，静静站着，隐隐蹙眉，闭紧嘴唇。阳光闪烁下，鹿看上去如同受伤的狮子，两种形象叠变换，几乎难以辨识。他一向自以为眼力好，这种琢磨不定的情况却是第一次遇到。
他忍不住跟上去，没想到一去便无法复返。鹿与狮子走向不同的道路，而他陷入了沼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