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拿破仑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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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此时,拿破仑勒马站在莫斯科一英里之外,等待着爆炸。军队从他身旁走过,伤病人员跟在旁边。人们都搜罗了自己的战利品,精神还好,只是看上去有些涣散。消息传来,爆炸失败。拿破仑什么也没有说,忧心忡忡的拉普却提到了冬天将至,一代帝王瞪了他一眼说:“今天是十月十九日,你没看到天气多么好吗?”

这样的话很少从拿破仑的嘴里说出来,其实他心里也焦虑不安。他已经意识到,行囊太多,大军前进缓慢,可是,又不忍心命令士兵丢掉战利品。此时,变成了俄国军队包抄堵截,紧追不舍,缪拉的军队被迫退回城里。以前,向东进军时,拿破仑总想着与敌人交锋,现在,大军在撤退,他最怕的是与敌人相遇。赶快回到斯摩棱斯克,我们要在那里过冬!

难道此次真的将无功而返?行军途中,中间是行李车。时常,俄军会来骚扰法军。有一次,幸亏副官机警,不然,拿破仑可能已经成了俘虏。当时,拉普喊道:“哥萨克兵!快转移!”可是拿破仑不听劝告,旁边的副官抓住缰绳,强行扭转他的坐骑。“您必须转过来!”还从来没有人敢对他下过命令。怎么办?理智告诉他,逃!

可是,拿破仑最终留在了原处,抽出佩剑,准备应战。拉普,贝尔蒂埃,科兰古也严阵以待。众人闪到路的左边,不远处,就是哥萨克骑兵。随从的将士们拼命保护拿破仑,贴身卫队赶到,击败哥萨克兵,众人得救。

此次遇险后,拿破仑不得不重新加以思考。如果被俘,亚历山大会怎么处置我?于是,他从医生那里要来一剂毒药,系在脖子上随身携带,以备不时之需。俄国人现在的目标就是,决不能放虎归山。俄国上下发布通缉令,上面绘有拿破仑画像,军团首领审讯战俘时,对“每个身材矮小的人”都严加审讯!

当年,酷热的气候,导致埃及行军途中无数的士兵丧命,如今,俄国的严寒,使更多的士兵一命归西。战马被冻死,骑兵只能步行,大炮冻在地上无法移动,冻死的官兵更是不计其数。

到达斯摩棱斯克时,还剩下五万人,只有最初兵力的十分之一。军队的粮草已断,怎么挨过漫漫寒冬?饥寒交迫的法军,继续向西撤退。士兵们丢掉武器,连贴身卫队此时也疲惫不堪。拿破仑来到卫队中说道:“你们已经看到,那些没用的家伙,连枪都扔了。难道你们也如此地懦弱无能吗?果真如此,我们只能死在此处。现在,全军的希望都在你们身上!”说完,他同卫队一起前进。

这是一支死气沉沉,丧失斗志的队伍:军官们走在前头,只有很少几个人骑着马。将士们衣冠不整,有的披着破毯子御寒,有的裹在烧焦的外衣里,个个面色灰白,胡子拉碴,脚步沉重而缓慢。后面是神圣军团,全部是军官,但多数人拐着扶杖,脚上缠着破羊皮,无精打采地走着。再往后是骑兵卫队。最后面,三个人徒步而行:右边是那不勒斯国王,此刻,他哪里还有心情顾及自己的形象;左边,是意大利总督欧仁;一个小个子男人,穿着波兰皮大衣,戴着红狐皮帽,拄着木杖,走在中间。大军灰溜溜地从俄罗斯街头走过,准备退回巴黎。

四、先行撤退

拿破仑对此时巴黎的情况一无所知。他有些心神不定,仿佛出门的丈夫担心家中的妻子能否忠贞。他在给维尔纳的马雷写信说:“我已经有半个月没得到巴黎的消息了;法国和西班牙现在怎么样了?我的军队损失惨重,要想重整军威,至少得半个月,可是,哪有时间呢?维尔纳现在安全吗?但愿没有遭到袭击。我们需要粮食!粮食!……当务之急,是清除维尔纳境内的外国使节或情报人员。军队的情况太糟,最好不要让外人看见。”

终于,从巴黎来了个信使。为什么一代帝王的脸色如此难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难道比他现在的处境还要糟糕?

原来,巴黎通过英国报纸,或者私人信件,已经对法俄之战的情况非常熟悉了。巴黎人本来就意志薄弱,他们甚至认为拿破仑已经死了,街头,各种耸人听闻的报道,恶意的嘲讽,充斥着人们的耳鼓。

什么?竟然有人在策划政变[13],幸好已经被镇压。可是,民众的不满情绪已经显而易见!马莱,是共和国时代的将军。几年前,被捕入狱,后来被安顿到疯人院里。不知他从哪听说拿破仑遭到挫败和莫斯科大火的事,逃了出来,找到同党,一起制造假消息,扬言拿破仑已经战死。于是,同谋者绑架了警务司令,并成立了临时政府,骗取了人们的信任。很快,骗局被揭穿,叛乱者入狱,政变告一段落。

寒冬已经到来,雪花纷飞,营帐被白雪覆盖。拿破仑看着马莱叛乱的消息,心情沮丧。这比西班牙萨拉曼卡的失败还要可怕!虽然,一切已经过去,叛乱者已经被处死,但是,他们几乎控制了巴黎警察局!这意味着他们将控制法兰西!当时,谁还敢随意出门?有个老贵族问:“发生了什么事?”一个工人回答:“陛下战死在俄国了。中午将宣布共和!”拿破仑看着这些报道,震惊之余,对手下说:“法兰西帝国呢?怎么没有人保护我的家室?刻不容缓,立即回巴黎!”

拿破仑为此心烦意乱:“一个普通工人,竟然敢说出这样的话!几年来,为了法兰西的荣誉,我日夜操劳,甚至牺牲了自己珍爱的女人,娶奥地利公主为妻,为的是什么?我要使皇族的血脉不断,可是,一个无名无势的家伙,随便喊了声‘帝王战死了’,顿时就有人呼应!‘共和’竟然再次从民众口中冒了出来!那么,朝廷呢,王宫呢,都视而不见了?难道我如此辛劳,竟然和达奈[14]家的女儿们一样,竹篮打水一场空!岂有此理,我要让它有桶底。我要效仿卡佩家族[15],生前为皇储加冕。”

鉴于政变造成的危机,拿破仑发誓要牢牢地抓住统治权不放。但是看上去,他神情镇定,内心的波澜深藏不露。渐渐地,拿破仑的身体恢复了健康,如今,大军即将抵达别列津纳河。有消息说,援军要到了,但不知道是否可靠。拿破仑决定轻装前进,命令抛弃一些辎重,腾出马匹拖大炮。此时,他最关心的是桥还在不在!如果桥头堡被敌人控制,或者桥已被毁,情况则大为不妙,将士们将无法过河!

第二天,军队来到河边。无桥又无船!对岸的兵力足足有法军的两倍,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河面很宽,两岸是淤泥沼泽。如何过河?拿破仑冥思苦想,必须要出奇制胜!就像当年他还是个将军时那样,把俄军诱开阵地。于是,拿破仑把自己的贴身卫队(此时还剩一千八百名无坐骑的骑兵,其中一千一百人配有武器装备)编成两队。同时,下令烧毁所有的鹰旗,危急关头,拿破仑仍然没有忘掉荣誉,不愿军旗落入敌人之手。

夜深人静,拿破仑和衣而卧。迪罗克与达律以为拿破仑已经入睡,悄悄议论起来。谈到回国无望,拿破仑听到“政治犯”一词,不由自主地用手摸了摸脖子上的那包毒药——鸦片。随后,他坐起来问:“你们觉得,他们有胆量这样做吗?”达律平静地回答:“我不相信敌人有仁慈的心地。”拿破仑又问:“你有没有想过,法国会怎么样?”

达律没有正面回答,拿破仑追问不停,他只得说:“陛下,您要赶快回国。这样,我们才有希望。”“我在这里反倒影响了你们?”拿破仑问。达律回答:“陛下,是这样的。”拿破仑没再说话。过了一会儿,他问:“那些军事信件焚毁了吗?”“还没有,因为您没下命令。”达律说。拿破仑马上下令:“全部烧毁!我们现在处境危险!”这是拿破仑有史以来第一次承认处境危险。不过,他很快睡着了。

第二天,俄军被顺利地骗到下游,很快被炮火击败。法军士兵们,在冰水中匆忙筑起两座桥。整整两天,大军渡河完毕,清点人马,还剩下不到三万人。全部军队过河后的第三天,拿破仑才在卫队的保护下,来到对岸。掉队的士兵不断地赶来,后来的几天,很多人死于冰水或炮火里。

过河后的一个星期,拿破仑两次遇险。一次是遭遇哥萨克袭击;另外一次是谋杀,其中还有个法国人。

十二月五日清晨,拉庇少校在营帐前等候普鲁士荣誉卫队的军官。他们原计划派卫队长先砍死拿破仑的侍从马穆鲁克,然后再动手。可是,普鲁士人想叫法国人去做这件事,拉庇对此不太放心。科兰古发现了这些人形迹可疑,说道:“到时候了,出发!”

拿破仑对此毫不知情,当天晚上,元帅们被召集到面前。拿破仑说:“如果我出生于帝王之家,拥有世袭的王位,那么在治理国家时,会比现在做得更好。”说着,他把元帅们拉到一旁,逐个征求意见。他对每个人都大加赞美和鼓励,甚至会阿谀奉承。很显然,他怕这些人叛变。

接下来,拿破仑叫欧仁把最新的公报读给大家听,他第一次承认了自己的失败。军队很可能被严寒击败。不过,公报的最后一句话说:“陛下的身体恢复了健康。”这使得拿破仑又拥有了自信。当然,这句话也是为了稳定军心,同时安抚巴黎的百姓,因为,他们对拿破仑的情况一无所知。随后,拿破仑把军队的指挥权交给缪拉,负责带领幸存者回国,这时,只有九千人还拿着武器。

拿破仑竟然拥抱了每一个将军!简直是不可思议。那一晚,每个将军都感受到了帝王心脏的跳动。

拿破仑与达律和科兰古三人登上雪橇,先行一步。为了安全,这一次,拿破仑没有用真名,而是用秘书的名字:雷内瓦尔,这是他用过的第五个名字。

三个人来到波兰平原时,拿破仑忽然下令在一个十字路口停下。这里,靠近瓦莱夫斯卡伯爵夫人的庄园,拿破仑想去看看。从俄罗斯逃出的途中,他时刻想的是自己的政权与统治,所以弃军先行,为的是尽早回到巴黎,重整军威。此刻,心中忽然升起柔情,环境引发了他对过去恋爱的回忆。可是,同伴提醒他,目前只有两个雪橇,哥萨克正在四处搜寻他们,不能去冒险。于是,拿破仑把皮大衣裹紧,躺下睡了。

又过了五天,拿破仑让雪橇停在华沙附近的桥边。中午,他与科兰古徒步进城。如果有人指认,他们坚决不会承认,会说对方见鬼了或者疯了。科兰古被派去法国大使馆,他自己却隐藏了身份,去了旅店。事也凑巧,旅店的名字叫“英国旅社”。房内很冷,树枝是新采来的,怎么也点不着。拿破仑只好穿着皮衣、戴着皮帽,拖动他的大靴子,在屋里不停地走动。

不久,两位波兰贵族应召来到这里。他们简直难以相信,眼前的人就是一代帝王?拿破仑被他们惊愕的样子逗得大笑不止,说道:“我什么时候到的华沙?一个星期?不对,才两个小时。您是斯坦尼斯拉斯先生吧?……危险?我当然不怕。越是困难,越显人的本色。那些无能的皇帝,才会在宫中吃喝玩乐,我是战马上的帝王……什么?你们很着急?别担心,军队情况良好,我军仍有十二万!所向披靡,战无不胜。俄国人从不敢与我交锋。大军将在维尔纳过冬,我提前返回巴黎,目的是集结三十万大军!半年后,重返涅曼河!”

停了一下,拿破仑继续说道:“在马伦多,我曾经被打败,但是,第二天,意大利对我俯首称臣。在阿斯佩恩一埃斯林,我战败了奥地利。如果不是多瑙河一夜之间陡涨十六尺,我早就摧毁了哈布斯堡王朝。也许,上帝决定把他们的公主嫁给我。可是,俄国的气候恶劣,我对此无能为力。顷刻间,战马倒地而亡。那些诺曼底马匹比不了俄国马耐寒,士兵也是如此……也许,你们会觉得我在莫斯科停留的时间太久!那是因为当时天气很好,我在准备谈判。……有人能预料莫斯科的大火吗?不过,我现在感觉很好!”

虽然事实是几乎全军覆没,但是,拿破仑连续两个小时,口若悬河地讲出了上述宏论,让人觉得兵败犹荣。

拿破仑知道,自己所讲的每个字,都会被迅速传播。于是,他把法俄之间的这场战争说得像古代史,不停地强调:成功与失败只一念之差。但是,这两个波兰贵族关心的只是国家的债务,他们想要的,是从眼前这个人的手里得到金钱。当拿破仑刚刚结束演讲,他们急忙表白了自己的意图,于是,得到了一张可以领取六百万法郎的手谕。波兰使者向他点头称谢,心中却在嘲笑眼前帝王的寒酸,之后,匆匆地离开了旅店。

拿破仑一行三人,日夜不停,向西前进,德意志境内,照样白雪皑皑。拿破仑的大脑一刻也没有停止:“难道,真的没有希望击败英国?”现在,英国肆无忌惮地在波罗的海自由出入,英国货物可以输送到附近各国。他在心中盘算着:“必须停止征讨印度的计划。来年,要提前征兵,当然,与亚历山大要谈判。必须保证后方稳定……”

星光闪烁。车辆更换马匹,拿破仑把头伸出窗外问:“现在到哪了?”“陛下,已经到了魏玛。”有人回答。“哦。公爵夫人可好?歌德先生最近如何?”

此刻,拿破仑面前站着四十位官员,正卑躬屈膝地迎接帝王的归来。华丽的朝服,让拿破仑感到恶心,暗想:你们这些家伙除了会拍马屁之外一无所长,个个又蠢又笨。其实,巴黎对他已经失去了原有的敬佩,甚至开始反感和厌恶。他已经不是当初的波拿巴,更不会承认自己的失败,仍然趾高气扬地责备气候的罪过。其实,前不久他还称自己可以改变欧洲的气候。

华沙至巴黎的九天行程,拿破仑总感到心神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