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2 章 前仇恩怨一场空
“娘?”脑中第一反应便是那两个在凡间的儿子,一个像莲藕宝宝,整日里撒娇耍赖;一个乖巧伶俐,甚是听话。
从我们上路去昆仑,随后再回到天上,这一别竟然已经几十年了……
莫说我不想念,这心,时常还是牵挂着这两个苦修的孩子。
我连忙蹲下,细细端详着面前的少年,琅轩眉眼俊俏,尤其一双古井无波的眸子,几乎没有颜色;面前这少年呢,一头黑黑软软的头发贴在肩上,手感极好,那双眼睛,微微下垂,观之多了几分楚楚可怜。
少年的皮肤黝黑,脸颊上还有些细微的伤痕,一瞧便是受过不少苦。
正因为面相上就有几分楚楚可怜,行为上更是像阔别已久的母子重逢,我突然脑中激灵,知道了这便是那个被我们扔进魔界的孩子。
长舒一口气,我缓缓的、迟疑的问道,“渊……儿?”
见我的疑问拉的很长,少年耸了耸鼻子,便开始掉金豆豆。
正在他掉下金豆豆之时,手腕上的链子闪闪烁烁,少年似乎突然吓住,硬生生的憋回眼泪,带着哭腔的再投进我的怀抱:“娘……”
这心柔软了五分,揉着少年软软的发,轻声唤了句,“渊儿,娘很想你。”
瞧着那细微的伤痕,我的心也有些疼痛,虽然不是出自我身的娃娃,当从小养到大,还是有着母子连心的感情的,所以不由自主的眼眶便湿润了。
碧渊埋在怀里的头点了点,在外人看来,我们二人的画面是如何的和睦,好一幅母慈子孝的场面。
问着碧渊从师后的情况,又问着他目前的修行,我有些满意,诚然他入了魔界修行,但明显小碧渊再不是那圆滚滚的满地乱爬又爱哭的莲藕娃娃,而是一个成长了的小小少年,看他面色黝黑,裸在外的胳膊上也有着伤痕,我又将他抱在自己怀里说:“渊儿,在娘这里,想哭可以哭的。”
随后碧渊才又开始埋在怀中哭泣,手上的镯子闪闪烁烁,却居然没有惩罚了他。
看他那般怕这链子,估计与他的师傅有关,随老为了摆正他的心性,着实花了不少时间吧。
小襄在一旁奇怪的扯扯清涟的宽袖,问,“清涟哥哥……”
清涟回头,唇角含笑,“嗯?”
小襄便红了脸,轻轻问,“上主不是还未大婚,怎么就有儿子了?”
清涟想了想,又扯开了笑,“是我的。”
这话一说出,我像被杵中的刺猬,狠狠白了他一眼,胡说八道得有限度。
小襄听后,却似乎极难接受这个事实,居然也陪着碧渊开始抽抽泣泣。
我松开碧渊,走过去打了下清涟,“莫要胡说。”
然后又去安慰小襄,小襄这孩子,有时候死心眼了,拿她可真没办法。
我指着碧渊说,你看眉眼哪里像清涟了,她端的不信,直说清涟待我好过她千倍。
来回的说着,小襄也是不信,我没辙的看着清涟,你自己惹的祸,自己解决。
清涟微微笑着,伸手向怀中探去。
我瞪大眼,难不成他想用一好吃的玩意逗乐小襄?
一只环翠玉镯,水绿流盈,一痕紫翡,在太阳鸟的羽翅下,灼灼生辉,递到了小襄面前。
小襄止住了哭,红苹般的脸蛋愈发的红润,怔怔的望着这只镯子。
“戴上,这是……晓芙的。”清涟揉揉小襄的脑袋,突然唇角有些苦涩。
小襄抽泣几声,红扑扑的脸蛋变得绛红色,怔怔的看着清涟伸手握住她的胳膊,另一只修长的手,握着手镯,缓缓的套上。
一种让我无法看透的默契在这二人间萦绕,似乎是那晓芙的名字道出,小襄真的止住了哭,瞧着那手镯发怔。
清涟摸摸她的头,道,“好了,别哭了,再哭以后就真的不理你了。”
小襄连忙擦了脸颊上的眼泪,拼命摇头说,“不哭,小襄不哭了。”
这二人……果然有些秘密啊……
待诸事落定,我终于思及了下一步要做什么,脸色肃穆起来。
有些事情,该解决尚需解决,若不解决将成为我此生心结。
“渊儿,将点凤笔给我。”我站直了身子,看着云外。
碧渊应下,利落的在腰间一晃,那只熟悉的丹阳点凤笔便落在了我手上。
小襄“啊呀”一叫,眼前一亮。
我瞥了她一眼,口气颇为严厉,“若不是你此次犯了大错,本就可以为你点凤成神,你明白么?”
小襄惊吓后退两步,只好喏了喏,我方在她艳羡的目光下,由清涟带出了诛仙岛。
毫不费力的通过诛仙岛,我又不可思议的瞧了瞧清涟,此人底细堪称神秘莫测,似乎在他这里,所有的界都失去了作用,任他往来。
云端再现,眼前再无一神仙,老君已回九重天,想是告知那些人,我已误入诛仙岛,恐怕是灰飞烟灭。
一月也无追兵到查,这诛仙岛本属九重天上的禁地,归属九重天的神仙是不允许妄入,所以我们现在所处的地界反倒有些安全。
心中倒是惦记着徒留在百花宫中的眉泓与千秋,以及……那尚困在天凌宫的某女子。
若无她,我是不会经历如此多,倒也一步步将我锤炼的心如磐石。
持着点凤笔,我向前迈了一步,看着清涟说道,“我要去办些事情。”
他见我转身就走,一把拉住我的胳膊,似乎有些迟疑。
“怎么?”
他才说着,“我与你去。”
脑中忽然浮现初初我要灭杀兰妃时,是这只手兜起了我的点凤笔,所以也迟疑的摇了摇头,说:“不用,此行必须我一人去解决。”
这般说,清涟的脸上忽然现出几分动容,终于在他强行按压下,那动容之色也缓缓浮下。
“我在此等你。”
记着那红衣小仙娥的模样,我微微掐诀,便换做她的一身行头。
辞别了清涟与小襄,我飘飘然从五重天向九重天迈进。
神仙的地处还真不像是凡间皇宫那般禁卫森严,法力高深的老神仙都窝在自己的修行法场,小神仙们即便是从我身边擦过,也以为我仅仅是一个小仙娥。
安陵此时正在一重天亲征,现在的九重天正是把守最松的时刻。
所以这一路,居然连个盘查也无,苦了我费尽心思的编派。
天凌宫位于九重天的西部,愈走却愈是荒凉,又跨过一条不小的天河,这座独处在九重天西部的宫殿才缓缓印入了眼帘。
云端之上,那琉璃瓦顶反射着璀璨的光芒,檐上飞凤,雕饰着各色瑞兽形貌,这哪里像是个囚禁罪仙的地方,比之天宫也不逊风骚。
我寻思着这位嚣张的帝妃能在天凌宫的哪里,于是缓缓按下云头,走到殿门外。
殿外有守护小将,巡逻来回还真像个样子。
我掐了个“隐”字诀,悬停在中殿,正准备放出百花香来寻觅兰芷的位置,却恰好听见一个女子的笑声在东殿的角落里传出。
她的声音我真是太熟悉了,这种春风得意的傲气,简直是与生俱来的厌恶。
确定方位之后,我散出一把百花迷,将那些法力甚微的守门小将迷晕过去,才转身向那东殿飞去。
今日,兰芷,便是我们一绝恩怨之时。
东殿很是幽静,有一人说话便似乎通彻整座大殿。
那女人正端坐在一面铜镜前,拿着梳子静静的梳着长发,原先红润的面色有些苍白,但依旧不掩其娇艳本色,她一面梳着长发一面喃喃自语,“花期啊花期,你若是当初不生抢了帝俊,我也不会如此恨你。”
我皱眉,这女人是得了失心疯不是?帝俊何时变成她的了?
她抚着镜中的唯美容颜,丹寇色的指甲扣在镜架上,得意的笑了,“整倒我?要知道我在九重天上做了帝妃如此多年,连自己的党羽派系也没有的话,如何能在九重天上立足。”
缓缓从镜旁拿起一颗明珠,她轻轻掐诀,那明珠散光,内里传出她的女儿安澜的声音,“母后母后,那花期已经进了诛仙岛了。”
“哦?”兰芷的唇角似乎有些抽动,感情是开心过头了,她一掌拍下明珠,放声大笑,“哪怕我兰芷进了天凌宫又如何?还不是玩的你团团转?我看你进了诛仙岛还怎么活着出来。”
安澜又焦急的说,“可是母后,父王现在在一重天大战,可怎么了结?父王要是知道魔军是我拿九天令引上来的,可怎办?”
“怕什么?九重天上这么多天兵天将,还怕了魔军不成?”兰芷厉声道。
安澜才放下心来,“母后,我在天宫等你回来。”
“很好,澜儿此次做的很好。”兰芷的声音温柔下来,终于像了一个母亲。
待这对母女俩说完话,我才握紧手中的月明珠。
这颗月明珠乃是上古时期,女娲赠予我的,又称记忆珠,旁的一颗我仿造了后将其交给了白英。
缓缓将真正的记忆珠送回袖中,看着那兰芷,我们同时在笑。
终于我将笑缓缓收起,瞧着那依旧笑的得意的兰芷,或许……接下来,你该哭了。
“兰芷。”
有些人,我连多的话都不愿意讲,就要放下一把刀将她斩尽杀绝;但有些人,我觉得让她死的太不明不白,也太便宜了她。
这兰芷,便是后者。
做神仙者,不能杀生,若我今日灭杀了兰芷,来日定当要遭受一场天劫。
可我依旧要选择行了此事,因之这兰芷是我心中的一根刺,不拔却她,我心难安。
兰芷对我的声音亦很熟悉,她身体一抖,迟疑的向我悬立的方向看来。
我隐没的身体在空中时隐时现,兰芷脱了手中的明珠,明珠砸落在玉石铺就的地板上的声音,清脆动听。
“你!!你、你居然还活着!”兰芷尖叫着,向后退了几步。
我讥笑她,“其实你很聪明,很聪明,太聪明,不欲自己动手,而是通过自然岛屿来灭杀我,这样,天劫也不会找上你。”
她后退几步,兰剑挂在手上,准备随时出击。
“然,你错就错在,是我命不该绝还是你今日命绝此处。”
兰剑首先出手,一道兰花勾魂剑魄直射我面门。
冷笑一声,我只轻轻招手,那兰剑便落在了我的手上。
“你忘了,我是百花上神么?”这句话将兰芷的自尊击落于地。
“那你敢灭杀了我?你拿什么灭杀我?”
见我沉默不语,兰芷又笑的猖狂起来。
凝眉怒目,我沉声道,“若你有丝毫悔过之意,我或许还能留你个清明。”
一杆笔出现在我掌心,兰芷的目光瞬间惊恐起来,她连番后退,“你、你当真要灭杀了我!你不怕天劫么?”
我冷冷一笑,“杀?杀这种事情有些过头了,我还不愿脏了我的手。”
点凤笔上火凤飞出,十二条连环围绕着惊叫连连的兰芷。
我想起当年,便是这十二条火凤替她点出的完美的花神印。
那藤蔓点珠象征了九重天上花都至高无上的身份,也正是这藤蔓点珠,给了她法力,给了她地位,也给了她勾引苍梧的资本。
她却用我给予她的一切,狠狠的反击了我。
深深的叹了口气,那女子在火凤中痛苦的嚎叫,“你不能灭杀了我……你不能……”
灭杀?我有那么蠢么?
见痛够她了,我狠狠一甩手,将那十二只火凤收回了笔中。
兰芷颤抖着、哭泣着,坐在地上,不知是为这劫后余生而哭泣,还是为失去的一切。
是的,我将曾经给予她的一切全数收回。
花神?花仙?
我还复了她花妖的本质,所谓妖,那便是打回原形,需要重新修行,九重天上已无你容身之道,她的妖道则将面临无数场与天劫的生死搏杀。
冷冷一笑,将点凤笔隐去,才说道,“我为何要灭杀了你?”
我的目的是,让你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