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考上公务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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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初到基层 (2)

从“南大门”出来,第二站是西南角的岗亭。岗亭内空间狭小,只能容纳一张椅子一台饮水机,冬冷夏热。除此之外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围墙边有一条光秃秃的路,围绕着所区。路是水泥砌成的,在炎热的夏天里散发着强劲的热能,俩人顶着烈日走在上面,忍受着上烤下蒸的痛苦,没走几步就汗流浃背。何开复显然也受不了这等煎熬,介绍所里的各项设施时都是边走边说,决不停留。哪里是生活区,哪里是习艺区,哪里是食堂等等都被他一笔带过。幸好,这些设施基本与徐巍无关,因为他的办公地点仅在大门岗和四个岗亭。

第二看守所人手奇缺,以致徐巍第一天报道,就得披挂上阵,直接进入工作状态。

为了提高徐巍的危机意识,何开复灵活运用了多种夸张的修辞手法,把看守所描绘得危机四伏、危险重重。于是,徐巍临危受命,负重上岗,责任重大。

徐巍当天晚上开始值大门岗,而且第一班就是极其辛苦的深夜班。

因为是第一次值夜班,徐巍全无经验,轻装上阵。夜班辛苦的地方不是因为忙,而是因为无事可做,无聊至极,却偏偏不能睡觉,坐等天亮。刚开始的时候,徐巍在那里发呆,自问已经呆了很久,不料一看表,仅仅过去一个小时。

只好静下心来反思一下自己,如卢梭的《忏悔录》深刻揭露了自己的丑恶行径,可惜徐巍的罪恶没有卢梭那么丰富多彩,自我忏悔了一个小时,终于连忏悔的力气都没有了。此时,徐巍最想做的事情就是睡觉,双眼的眼皮如千斤巨石般压下来,想挺都挺不住。于是站起来走路,走啊走,走啊走,走到自己都累得走不动了,一看表,才过去半小时,还以为自己跑得太快,接近光速,所以时间过得特别慢。不由感叹爱因斯坦的相对论被自己验证了。

徐巍如同古时候丈夫出征留在家中的妇人,独守空房,寂寞难耐。其实,寂寞并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困。

由于领导在上岗前的良好培训,徐巍不敢偷偷睡觉,眼睁睁地苦等天亮。他终于深切体会到安徒生《卖火柴的小女孩》里的那种痛苦,但那个小女孩尚有划着火柴YY的能力,而徐巍,连火柴都没有。他现在最大的梦想就是像《奥勃洛摩夫》的男主人公一样,一天到晚躺在床上或沙发上,然后梦见自己在做梦。这是一个多么幸福、多么高超的境界啊!

到了最后,徐巍只得没事找事,在门卫室里翻箱倒柜。一找之下,居然大有斩获,挖出宝藏——一份过期多时的报纸。徐巍饥不择食,而且唯恐食物分量不够,维持不了一个晚上,连平日从不浏览的广告部分乃至夹缝里出现的征婚信息都挖出来,细细品读。

好不容易熬到早上八点,终于看到了脱离苦海的希望。古语有“洞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徐巍对此稍作修改,“岗上方一夜,感觉已千年”,用来形容他值夜班的心理经历,倒是贴切。

徐巍注定祸不单行。刚下班,马上接到电话通知说上午九点,全体干警集中到大会议室开会,除值班人员外,一律出席,缺席者按量化考核标准扣分。所谓扣分,实际上就是扣钱,直接跟经济利益挂钩。徐巍此时真的很想睡觉,但如果真的去睡了,不仅要扣钱,而且还会被领导批评,可谓一举两失。花钱睡觉还要挨骂,实在不划算,只好硬着头皮去参加会议。

开会时间离现在还有一个小时,减去吃早餐和行进的时间,所剩不多,徐巍只得放弃睡眠。

这个会真的很无聊,就算精神饱满的人听了,也会睡着,何况徐巍!开着开着,他便双目低垂,越垂越低,最终完全闭合。不料讲话的领导眼力如鹰,一下看到了徐巍,当众把他点醒,还顺带做出“开会睡觉是对讲话人的一种侮辱”的重要指示,吓得徐巍不敢再睡,害怕一不小心真把领导给侮辱了。

坐在徐巍旁边的是岗亭值班的同志,他的上下班时间与徐巍完全一样,但不一样的是徐巍精神萎靡不振,而他却精神奕奕、神采飞扬,实在令人大惑不解。开完会后,徐巍向他请教值班秘诀,这位前辈平淡地说:“没什么,干这一行,一定要注意保养。”

在宿舍休息了一个白天,下午5点,徐巍准时接班。这一个班由下午5点值到晚上12点,用专业的名词来讲,叫晚班。

晚班的时光比夜班要好过一点,而且经常有路过的人过来慰问。

下班后,徐巍洗洗便睡了,因为第二天早上8点还要上班。这一个班时间最长,由早上8点到下午5点,称为日班。

相对于夜班的痛苦,值日班算是幸福的事情了。首先免去了熬夜的痛苦;其次,为了满足上级大门口“双岗”(两个人值班)的要求,白天会多安排一个人作陪。虽然安排下来的人几乎都是老人和大妈,其作用跟富豪的老婆一样,只是摆设品,基本不用,但人多了一个,便有了聊天的可能性。尤其在周末或者节假日,大门口出入的人很少,这个聊天对象的作用更能彰显。这种情形仿佛在演绎着“威胁喜剧”,总是在期待着什么,而又担心领导的突然光临。

值了一轮班以后,徐巍感觉自己的生物钟被彻底破坏了,苦不堪言,决定回家向父母汇报情况。

徐母不在家。她最近因为乙型流感蔓延的问题忙得焦头烂额,飞来飞去四处开会取经。她的心都放在病魔上面,自然没有时间关心儿子。儿子回家求助的时候,她仍在遥远的城市开着会,一接到电话便连忙吩咐徐父安慰儿子。

家庭支柱不在,开导儿子的重责自然落在徐父身上。相比于妻子的紧张,他倒显得泰然自若,一身大教育家的风范,在电话里安慰她说:“不用着急,万事有为夫担待,你安心开会就是。”

大教育家通常有自己独特的风格——对自己从事的事业比较执著。徐父坚信“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认为司马迁之所以能坚持完成《史记》,主要是因为他受过宫刑。正所谓“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儿子,要在官场上发展,首先要学会生存,学会适应环境,适者生存。”徐父把进化论引入官场后,自觉思维慎密,且富有创新精神,尤其是最后一句。从事教育事业二十几年,头一次说出这么有道理的话。

口吐金句后,徐父意犹未尽,再接再厉:“温室的花朵茁壮成长必须将其放置于大自然的恶劣环境下,呼吸恶毒的空气。徐巍,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听了父亲的话,徐巍感到无比心痛。他乃堂堂大学毕业生,自负才华广博、智慧过人,谁知到了机关里,还是要依靠家里的关系,跟那些一无是处的二世祖没有什么区别。对于自负的人,这样的打击是很严重的!自己究竟错在哪里?自己的适应力真的那么差么?看来,他真的有必要离开父母的关照,靠自己去打拼。

徐父深深认同《教育诗》里的“培养人,就是培养他对前途的希望”的观点,可惜他社会关系不如妻子广阔,不能把一些没有希望的东西变成有希望的,只好运用其经常在学生身上使用的精神鼓励法,杜撰说看守所里有熟人,要儿子好好做,不久后就能重新出头。

徐母回来后,直骂严主任不懂珍惜人才,是个昏庸的领导,并当场提出要找人帮忙。徐父则冷静多了,他坚决阻止了妻子的行为,并解释说年轻人应该多锻炼才能成长,不能事事靠家人帮忙,否则就会变成温室里的花,永远不能在残酷的官场里生存。

徐母是个聪明人,虽然心疼儿子,但还是同意了丈夫的建议,一切保持不变。

上班很辛苦,但工作还是要做的。徐巍刚开始并不明白前辈们说的“保养”是什么意思,后来,大家逐渐熟悉,相互交流心得,方知保养方法就是睡觉。由于工作的关系,有可能这一分钟你在睡觉,下一分钟你可能就要起来执行任务。所以,必须把握好每一分钟,做到无时不睡、无处不睡。前辈还说,在看守所这种远离人群的地方,工作环境非常艰苦,并引用美国科学家的分析报告,证明长期从事日夜颠倒的工作,致癌几率大大提高,从而得出结论:我们身为人民警察,一定要学会保护身体,才能更出色地完成为人民服务的工作。他的结论就是“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和老一辈革命家的意见不谋而合。

民不患贫而患不均。既然大家都这么做了,自己没有必要独树一帜,和人民群众搞对抗。总之,有饭一起吃,有觉一起睡,有责任就留给倒霉蛋来背。这才叫团结。

虽说明白了“身体本钱论”,也有《论语》做支撑,但徐巍还是不敢偷偷睡觉,毕竟监控四周的情况是警戒护卫队员的工作职责。

警戒护卫中队实行轮岗制,两周轮换一次岗位。当然,肥水不流外人田,轮岗的范围仅限于中队内部,且不含领导岗位。

岗亭和大门同属警戒护卫中队,值班时间也是一样的。

在岗亭值班,免去了开关大门的烦恼,却产生了离群索居的孤独感。手机早已在大门口被过滤掉,想找人倾诉是不可能的。而且这些岗亭除了巡岗的领导以外,无人光顾,寂寥如荒山野店。因此,喝茶看报成为了工作中仅有的娱乐节目。

人们都很羡慕公务员可以喝茶看报就过日子,但徐巍反而羡慕勤奋拼搏的人们。这难道就是大众所羡慕的公务员生活?为什么自己会觉得如此痛苦?难怪所里的民警都喜欢读《围城》。

当然,看报纸并不是一件舒心的事情,一旦过于投入,被经过的领导逮着,就有一顿臭骂。因此,时刻保持高度警觉性是每一个值班民警必须做到的事情。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徐巍变得耳聪目明,哪怕是一只小虫子飞过,也能轻易察觉。

看报纸看了一个多月,徐巍已经对本市的二手房销售、征婚求偶甚至丰胸瘦身信息了如指掌。成为了专家以后,他觉得这一行已经没有发展潜力了,于是转变理念,开始阅读全世界的文学名著,尤其是外国文学名著。看这类大部头有一个好处,任你如何精神抖擞,翻看十几二十页,必定睡意盎然。

值班时睡觉其实不容易,因为没有道具——床,只能在椅子上坐着睡觉。这是一件累人的高技术工作,一般人是很难完成的。但自从阅读名著后,这一问题得以彻底解决,徐巍的睡眠质量越来越好,人也愈发精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