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教材教辅小学生必读名家之·狐兔入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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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飞行鞋

从前某处乡村附近,有座大树林。这是座松林。青翠翠的松针儿,一年四季,风景算得是绝好的。这松林很大很大,不是走惯林内路径的,进去了可要走不出。夏天风雨将来的时候,更不好走。那时候,这林子一些可爱也没有,风吹着松针儿嘘嘘的,听见了叫人害怕的。

哈娜和海尔是夫妻两个,就住在这村的尽头,紧靠着树林子。他们很穷,哈娜欲照顾七个小孩子,又欲烧饭洗衣服,简直没有一刻空,自然不能再做活计去赚钱了。那七个孩子又小,最大的只有十二岁,顶小的只有五岁,都不能帮助爹娘的。海尔也没有什么好行业,只会到松树林里去砍木头,拿很少的几个工钱,单靠他一人养活全家八口。

他们最小的孩子生下来的时候,只有王瓜大,他爹娘就取个名儿叫小王瓜儿,小王瓜儿长到五岁了,仍旧是很矮很小,比不上旁人家两岁的孩子,他又是不大说话的,又不大喜欢玩,他爹娘都当他是有病的。可是他们衣食都不周全,还管什么病不病呢!小王瓜儿又是很和善的,自家的哥哥欺负他,他不响;邻家的孩子欺负他,他也不响。但是他虽然不响,心里却很聪明,知道的事情,比他哥哥多。

小王瓜儿五岁的那一年夏天,天变了,大风大雨,七八天不见太阳。田里的稻,都被风吹倒,被雨打走了。他们乡村里的人,个个叹气,说:“荒年!米要贵了!要饿死了!”果然米立刻贵起来,比平常贵一半。海尔和哈娜只好天天嚷没有饭吃了。

一天晚上,哈娜对海尔说:“只有明天早粥的米了!”海尔垂着头,说不出话来。停一刻,他抬头四面一看,见小孩子都去睡了,没有一个在面前,便悄悄的说道:“我的爱妻,我们迟早要没饭吃,七个孩子总是养不大,我们眼见着他们饿死,怎么不难过啊!我想还是趁早放他们在树林子里,天可怜见有人遇着,拾了去,养活了,不强似饿死么?”

“哇!不行!……不行!我们舍不得!”哈娜气愤愤的嚷着。

海尔回答道:“除此还有什么法呢?我们穷极了。”

哈娜说:“穷是穷,穷了我就不是他们的娘么?你放他们在树林子里,野兽来了,把他们撕做几块吃了,啊哟!你怎么不心痛呀!”哈娜说着,扑簌簌落下眼泪,不禁哭起来了!

海尔也擦着眼睛,但是到底不肯丢了这个念头。他含着眼泪来劝哈娜不欲伤心,说:“树林里没有野兽的。”两个又争论了好一会。哈娜到底拗不过海尔,呜呜咽咽的去睡了,那一夜的伤心,自不必说。

第二天,海尔和哈娜还没起身,小王瓜儿倒先起身了。原来昨夜他爹娘谈的话,他都听见了。他想了一夜,已经得了一个法子,可以救他六个哥哥。他也不和哥哥们说什么,一个人跑到河边,拾了许多小石卵,放在身边,悄悄儿回来,竟没有一个人知道。

海尔和哈娜这日都忧愁的很,他们吃了些薄汤粥,便带了七个孩子,到松林里去。一直走到松林的深处,海尔拣可以砍的松树来砍,哈娜拾些枯枝,束做一小捆,七个孩子,走到各处去拾松球。因为他们的娘常对他们说松球可以当柴烧的。

海尔见孩子们去拾松球,渐渐走得远了,硬一硬心肠,插了斧头,拉着哈娜便走。哈娜好不伤心,不舍得,可是也没有别法:家里的米是完了,天上不会掉下来。咳!只好舍了。挂着两行眼泪,做梦也似的让海尔拖出了松林。

这里,海尔和哈娜逃了。那里的孩子们见爹娘不见了,都慌起来,各处寻,总是不见。六个孩子,一齐都哭了。独有小王瓜儿不慌不忙,叫六个哥哥不要哭,他知道回家的路。原来他来的时候,一路上把小石卵撒在地上,有了记号。他是很明白回家的路了。

他对六个哥哥说:“爹爹和妈妈不要我们了,丢我们在这里。你们跟我来,我知道回家的路径。”六个哥哥听了,都大喜,都跟着小王瓜儿走,寻着石卵,照来时一样的走到了家门口。他们不敢就进去,先藏在门后面,听他们爹娘说些什么。

再说,海尔拉了哈娜回到家里,家里刚来了一个小伙子等着。哈娜看他,他的脸儿是红喷喷的发亮光,衣服是很华丽的,外褂的两个袋鼓涨涨,一定是有钱的。海尔见了他,很恭敬的对他鞠躬,两个人立在一处说话。那人的红脸儿照过来,越显得海尔的脸儿黄。

那人大声儿说道:“海尔!东家叫我送你的工钱在这里。偌!偌!这是三块钱,是一个月的工钱,收好罢!”便取出了三块钱放在破桌子上。海尔快活得什么似的,好像这钱是天上掉下来的,却忘了这是一个月的汗和血。他连声对小伙子道谢,请他坐。那小伙子却嘴里咕噜了一个不知什么,摆摆手出去了。

海尔和哈娜既然有了钱,便忙着买米买馒头。哈娜竟买了许多,原来她已经忘却孩子们不在家里了!等到两个人坐下来吃,哈娜才觉得眼前少了人,刚才的事情,蓦地里挂上心来,便带哭带嚷道:“吃是有了!孩子们却没有了!我的苦孩儿!哪里去了?树林子里呀……”藏在门后的七个孩子听到这句话,不禁齐声喊道:“我们在这里!妈妈!我们在这里!”

哈娜跳起来立刻推开门,把七个孩子一把拉到怀里,抱过来,一个一个和他们亲嘴。他们一家九口儿,登时欢天喜地,坐下来吃买来的东西。

可是两三块钱,算不得什么,用得完的,立刻就欲用完的。不上三天,他们又嚷没饭吃了。海尔夫妻俩看看七个小孩子,心里又转念头了。照海尔的意思,简直欲把孩子放了,永远不要了。但是哈娜怎么舍得呢?一天晚上,两个人又商量这事,想想,放在家里,也真不得了,没奈何,只好再忍心一下。海尔说:“这回要带他们远些,省得又回来。”

小王瓜儿又偷听了他爹娘的话了,他很放心。因为他知道小河滩头的石卵是不会完的,他们的路还是迷不了。哪知第二天很早的起来,见大门关着,有锁;后门也有锁;这可没有法了,有石卵拾不到,仍旧是没用。这真是小王瓜儿万万想不到的。

停一会儿,爹娘也起来了。哈娜给每个孩子一块馒头当早饭,小王瓜儿见了馒头,立刻得了一条妙计。心想:“我把馒头弄碎,撒在地上,不是和撒石卵一个样么?”因此他便不吃,把它藏在袋里。

海尔和哈娜见七个孩子吃了早饭,便带着到树林子里去。这时天色很早,路上一个人没有。到得树林,海尔引他们一直走进去。小王瓜儿一面走,一面把馒头屑撒在地上。他们走到松林的深处,不走了。海尔拿出斧子装砍柴,叫七个孩子都去寻菌儿。七个孩子忙着去了,海尔和哈娜便偷着走开了。

小王瓜儿见爹娘又跑了,便叫齐六个哥哥,寻馒头屑的记号。哪知找了半天,影儿也不见,原来都被野鸟吃光了。这回小王瓜儿也没法了。他们七兄弟在树林中乱撞,愈撞可愈不对了。天也渐渐黑下来,风吹着松树,呼呼的,他们怕是狼叫,不敢歇一歇。接着又来了一阵大雨,林子里的路,更难走了。七个孩子浑身上下都沾了泥,变做泥人了。

他们又冷又怕,聚在一株大松树下,互相抱着,急得只会哭了。还是小王瓜儿会想法,他爬上松树,四面一看,见那边有个灯光,仿佛不远。他高兴极了,连忙下来,对六个哥哥说:“有救星了!我们有救星了!只欲往这灯光走,便是了。”

他们向着灯光走,果然走出了那座迷宫似的树林。到得一个茅屋的门下,七个孩子一齐叫门,快活得什么似的。何曾知道这是巨人的家里呢?

不多一刻,门开了,走出一个女人,她是巨人的妻,见了这可爱的七个孩子,又是欢喜又是怕。七个孩子齐声说道:“好妈妈,救救我们罢!我们走失了路!回不到家了!”女人听了这话,不禁挂下眼泪来。她说:“好孩子们!你们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罢!留不得你们!我的丈夫巨人回来欲吃你们。”七个孩子听了,吓得乱抖。只有小王瓜儿说道:“好妈妈,让我们进来罢!你总有法子哪!倘然我们在树林子里过夜,一定要给野兽吃了!”

女人很可怜他们,放他们进来。才替他们换了衣服,早听得外面的门,敲得蓬蓬的响。女人慌了,对七个孩子说道:“这是我丈夫回来,怎么好呢?你们快藏起来!藏起来!藏在这床底下罢!”说着,抱着七个人,推在床底下,便出去开门。

巨人一进房便说饿了。女人搬出一只烤羊放在面前,巨人正欲吃,忽然说有孩子气。女人说:“那是新杀的野兽气罢!”巨人不信。立起身来四下里找,找到床下,哈哈大笑,伸出一双大手,把七个孩子拖了出来,对女人说道:“你想骗我么?不是你的肉太老,我早就吃你了。”说着走到桌子旁边取了把刀,看着七个小孩子,想挑一个先杀来吃。

他的妻连忙止住他道:“我们有烤羊烤猪没有吃,早上杀的小牛也没有动。这七个孩子留着,过几天再吃罢!”巨人听了,这才不响,只教把他们关在楼上。七个小孩子听了这句话,仿佛是死里逃生。巨人的妻便带了他们到楼上,又教他们不要害怕,慢慢儿想法,总可以救出他们。又给了些吃的东西,自下去了。

小王瓜儿是最有心思的,他不肯便睡,悄悄儿走到扶梯边,听楼下的动静。先听得巨人喝酒的声音,后来便听得打鼾的声音。原来巨人喝醉,睡着了。小王瓜儿大喜,心想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便走到六个哥哥睡的床前,轻轻儿把他们叫醒。商量好了,便悄悄儿走到楼下,见巨人靠在桌上,睡得正浓。可是那桌子正当门口,不经过他是不能出去的。七个孩子见了,大家面面相觑,想不出法子。

小王瓜儿向桌下一看,立刻得了一个妙法。你看他卧倒了身体,很小心的从桌子底下钻了出去。六个哥哥见了大喜,都学他样,一齐出了虎口,撒起腿便跑,也不顾迷路,只是乱撞。这夜又没有月亮,只有星星。他们借着星光,一直走到天亮,才认出一条路来。小王瓜儿认得,知是离家不远了。

再说巨人一觉醒来,便想吃人,到楼上一看,不见七个孩子,真正气坏了。立刻穿上飞行鞋,出门寻找。这飞行鞋穿在脚上,一步有十里阔。巨人虽不知七个孩子去的路,但是既有了这宝贝,多绕几个圈子,不怕撞不着。他绕了几个圈子,果然撞到小王瓜儿去的那条路上。他没有看见他们。他们先看见他了,一时情急,只好到路旁一个石洞里去躲一躲。

巨人跑了许久,也觉得乏了,便在一块山石上一坐。刚巧是七个孩子躲藏的那块石头,巨人坐下,立刻就睡着了。呼呼的鼾声,震得石头隐隐的动,小王瓜儿连忙叫六个哥哥先走,六个哥哥一齐悄悄儿走了。巨人睡得正熟,自然不晓得。小王瓜儿等了好久,约摸着六个哥哥已经到家了,便也跑出石洞,悄悄儿走到巨人身边,偷眼看他,还是睡得很熟,便走到巨人脚边,轻轻儿把他脚上的一双飞行鞋脱将下来,连忙套在自己脚上。说也奇怪,那鞋能大能小,一到小王瓜儿脚上,自会变小,毫不觉大。小王瓜儿大喜,拔脚便走。

这时巨人刚巧醒来,一见小王瓜儿,又喜又怒。他也不知飞行鞋已经失落,还当是穿在脚上,坐起身跨一大步,啊哟!跌到山涧里,头撞成一个大洞,死了。

小王瓜儿到得家门前,连忙脱下鞋子,进门见父母。六个哥哥也是才到。海尔和哈娜见孩子们回来,又惊又喜。小王瓜儿忙把事情说了一遍,又拍着那双飞行鞋道:“爹爹妈妈,不要怕没钱,我有这宝贝,好替人送信,就好赚钱了。”这便是飞行鞋的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