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雨扬起嘴角,笑容迷人,“小雨倒要问一句,冬雪可是纯洁?”
“素雪皑皑,横与天地,最是纯白无暇。”
“可是当它融化之时,淌出来的绝对是污秽……一部分是行人留下的脚印,更多的却是在它降落过程中沾染上天地的尘埃,套用三嫂的一句话,明明是最污秽的东西,偏生要摆出最纯洁的姿态。可是在世人心目中,它还是很美,不是么?”
倾城略一皱眉,“照四妹说来,确实如此。也许世上本就没有绝对的纯洁无瑕,看似美好的东西往往有他不为人知的阴暗……这个世道,本就污浊。”
“三嫂这话便太悲观。”慕容雨停下步子,含笑盯着倾城的双眼,“小雨倒还有另一个观点,三嫂可愿意听?”
“你说。”
“万事万物,它的纯洁与污秽只存在人心。我们看这雪纯洁,它便纯洁,我们看樱花繁花似锦,它便真的美好。并非我们的眼掩盖事物的本质,而是我们用清明的双眼来体验事务美好的一面,感受到的就只有美好,自己的心也会充满温暖……三嫂说是么?”
倾城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若说她说的正确,倾城六年年为人处事的任何方式都被否决。她嘴上虽未说,心里却早已经习惯现在的生活状态,杀人作恶,算计他人,不觉得有什么不对,更不会感到愧疚。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保的自己的生命,才能保证自己不受别人欺负。久而久之,看待所有人的眼光都多了一丝无所谓,善良这个词甚至都觉得可笑。
可是自己该如何辩驳?本来,念由心生,好坏不都是一己念头么?
她的思绪飘的很远,慕容雨从容淡定的声音再次响起,“时候不早了,小雨先告辞。”
她木讷的问,还沉浸在那个问题中,“这么快?”
“三嫂喜欢和我说话,明天我再来。”慕容雨笑得意味深长,“三嫂不会不欢迎吧?”
“当然不会。”
慕容雨又是盈盈一笑,款款离去,折到慕容颜的房间向慕容颜辞别后才离开遗世居。
倾城若有所思的望着她的背影,她到底想干什么?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心头微微的不快,再怎么说,她也算悟性极高,经历多,读过的书也不少,从来只有她指点别人的份,今日竟被从未出过南王府大门的慕容雨好好给教训了番。不是她恃才自傲,而是……挨,觉得慕容雨一下帮她心底的疮疤给揭开,还无形的中伤……实在是让她有点恼火。
直到回房间,看见慕容颜还在规规矩矩的练习写“倾”字心情才好了些。
突然想起,张口问道,“颜,我会写字,你知道么?”
慕容颜回首笑眯眯望着她,“我当然知道。”
“那你为什么让慕容雨教你,不来问我?”
“因为、因为如果我写的不好,娘子会生气,还不如不学呢。”慕容颜撅起嘴,认真的说道,“何况是她来找我的……四妹妹又温柔又耐心,人也特别好,读过好多书,有学问,知书达理,和其他姐姐妹妹都不一样。原来爹也特别喜欢她,还有四弟阿昊也是。”
倾城一时还未明白他的意思。
“那时候呀,阿昊和小雨经常偷偷一起出去玩,有几次还被我发现,他们让我别告诉爹……嘻嘻,我真的没和爹说。他们在闭月湖边上划船对歌,小雨还送绣字的手绢给阿昊,有一天晚上,我还看见他们在后花园的草丛里亲嘴……羞羞,后来不知怎么,爹也知道了。”
倾城一愣,即使同样是收养,但只要被冠上“慕容”的姓氏,这两人还会有好结果?
“爹好生气……我记得那时候,小雨的肚子隆起来了,有了小宝宝。小雨和阿昊拼命的求爹,但爹还是把阿昊赶出去了……嗯,后来小雨的宝宝也不知怎么就没了,爹关了她好几个月禁闭,害得我好久没看见她,算起来,有一年半。”
孩子没了?真是可怜。
慕容颜呵呵一笑,“小雨是好人,娘子在府里如果寂寞可以去找她聊天呢。”
她抬眼望他,看到他眼里瞬间的凝重,迅速的转回身子去继续练字。
想不到死气沉沉的南王府,还有这样一段故事。家族因素永远是横在许多人面前的横梁……若说南王收养这么多女儿也有目的,一来是希望给慕容家续香火,反正现在南王府权利大的很,男子都是倒插门过来。要么,就是希望他的女儿能够有机会入皇室,稳固慕容家的地位。按照颜说的,慕容雨是几个女儿中最出众优秀的,最适合嫁入皇族,所以,她定然不能追求自己的幸福。
等等,颜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件事?如果我先前的猜测,他不是傻子是正确的,那么,他说这话一定有他的目的吧?为什么详细的和自己说那一段算是南王府的“丑事”?目的是什么?
她起身往外走,奇怪的是,这次慕容颜也没叫住她。
穿过走廊,尽头,就是锦华的房间。
她站在门口,深呼吸,企图让自己忘掉昨天晚上的不愉快,激烈争吵的句子却一再的涌出来,简直让她胆怯去敲那扇门。正在犹豫,门啪的一声打开,锦华憔悴的面容带着微微的诧异和惊喜,“楼主!”
“锦儿。”倾城局促,微微低首,“我们谈谈。”
锦华让开到一边,倾城进屋,随即反锁上门。
屋里很简陋,相较倾城和慕容颜富丽堂皇的房间简直天壤之别。一床、一桌、两椅、一个立柜就是这个房间的全部家具。倾城心下暗自责怪自己疏忽,女孩子家的房间怎么能连面铜镜也没有?顺便就随意的坐到椅子上。
锦华给她倒杯茶,亦是再普通不过的茶叶。她接过,暖暖手心,“明日让人给你送个暖炉来……身上还有银子么,怎么房间里没镜子也不添块?”
锦华挨着床沿坐下,“有银子,但府里的下人都是这样,锦儿不能独树一帜。”
她默然,低声,歉疚,“陪我嫁过来,辛苦你了,锦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