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把秦殇送回他的寝宫,他都没有再说半个字。
“笙。”
秦殇见他就要走,一把拉住他,“你没事吧?”
“我没事。”颜笙笑笑,“我回去理理思路,明日见了她再说。”
他还是忧心忡忡,“嗯。”
“明天见。”
“明天见。”
离开秦殇的寝宫,颜笙却并没有返回他的寝宫,而是快步往太医院赶去。此时已经很晚,太医院应该也是大门紧锁,那他去干吗?
不消片刻到了太医院,飞檐走壁闯入大门,径直往资料库走。
皇宫里的每一笔药材耗费都会在资料库留下档案。即使是莫名其妙消失的药材,负责记录的人也会把缺失的药材记下,当时询问慕容颜,他说倾城是被毒死……自己当时怎么就没想到到太医院来查?可是刚刚秦殇一说,他立马感觉到定然是毒药出了大问题!
几乎是同时,一人死去,一人出现,只是巧合,谁信?
他无非仗着他是帝王,他说一没人敢说二。他说那个女人是锦绣她就是锦绣,哪怕天底下所有人都觉得她是倾城。沈墨现在无需忌惮,奄奄一息;慕容颜明显一再的容忍,短时间不可能贸然与他闹翻,自己又顾及着秦殇……好狠的帝王!
他忽然感到心寒。多年来,他湮灭了仇恨,臣服于皇上,一来,南宫家最为落败的时候是皇上对他伸出援手,给了他“父爱”……“母爱”以及一切的物质条件,虽然那时他还不知自己的仇家就是皇上;二来,秦殇对他实在是太好,两人之间早已不仅仅是主仆那样的关系,是感情深厚的友情,甚至胜过了友情。他本就不是记仇的人……况且,在他孤身一人的时候,他并不觉得杀了这个皇帝会有多大的用处,可以让南宫家的生命复活吗?可以还他年少快乐的时光吗?可以还南宫汐雪纯净的笑颜吗?不,不能,只会把秦殇推上风尖浪口,让年幼的他来面对八大王府的虎视眈眈,一个不留神,也许刚刚平定的天下又会卷入战火纷飞。
他从来就是深谋远虑的人,考虑事情,有时甚至往往是外人所不能想到的层面。别人都说他是天下第一聪明人,可是这个聪明给他造就了多大的痛苦……如果当初他冲动的一刀砍下皇帝的脑袋,哪怕身死人手,也许都没有今日这般痛苦难耐。
家仇……本来都要淹没在他的仁慈里。而这一次,如果他猜的没有错,那个皇帝又来伤害他唯一的亲人,他一定要手刃他!
心下暗暗下定了决心,可是总不由自主的浮现起秦殇温柔的面容来。那么骄傲的人,在他面前却像个孩子,这几个月百般讨好他,想让他的心情好些,他实在不忍心对秦殇做出丁点伤害。
说话间,他已经独自到了资料库。门口挂着一把锁,他用手轻易的拧开它,走入房内。
桌子上正有一沓记录本。
他慢慢的翻看着……
皇宫里每日用药量大得惊人,好在都是些常用的药品和妃嫔们常用的补药。他把只出现过一次的药名一一记在心底,又特地留心倾城“去世”的前五日境况,恰好发现了五味药材相当特别,用量很小,仅出现过一次,记为“丢失”。
放下本子,心下有了答案,又连夜赶往徐太医府第。
徐太医睡得正香呢……好在他们很熟。他硬是把徐太医从床上拽了起来,询问他那五味药配合起来会产生怎样的效果,徐太医只得点燃油灯去翻查古书,翻了一本又一本,天都快亮了,还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颜笙皱着眉,终于大胆的说出了自己的猜测,“老徐,你别找了,我问你,天底下有没有让人假死的药?会不会就是我给你的药配制而成?”
“假死?”
徐太医喃喃一句,合下书本,皱起眉头,思肘许久,突然一拍脑门,“对对对!有这药,有这药,我师父曾经向我提过,但是我从没见过,所以,并不清楚它的配方。不过照目前来看,你给我列出的几种药都是让人昏昏欲睡的药效,合在一起,不排除有你说的可能性。”
这就成了!
颜笙心中大喜,可是转瞬又惴惴不安……如果那个女人真的是倾城,她在皇帝那吃了多少苦?可是,也有可能只是巧合……凡事,没有得出最后的结论之前不应下定论。
“谢了。”
颜笙快步走出太医府第,又往秦殇的寝宫走去。此时天已蒙蒙亮,一宿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流走,他微微感到疲倦,垂了垂僵硬的腰子,又挺直腰杆快步前行。
一切,都待见到她再说。
“夜。”
“是,陛下。”
“今日偷偷跟踪锦芳仪去见颜笙。”
御景夜神情微微一变,但是隐没在黑暗中,没人能察觉这一丝的变化,何况,他用最快的速度恢复了镇定,“跟踪……颜笙大人?”
“不。”皇帝摇摇头,黑暗中,一双眸子闪烁着邪恶的光芒,“自始至终,死死盯着锦芳仪,让她一刻也不要离开你的视野。若她有任何冲动的、无理取闹的行为,适时的结果她的性命。”
“明白。”
皇上当晚告诉锦绣次日要带去见太子的好友颜笙,让他们陪她玩上半日,锦绣激动一个晚上合不着眼,心中总是莫名的兴奋……似乎有什么别样的东西在蠢蠢欲动。好不容易听到皇宫中悠扬远古的钟声,她一跃而起跑到梳妆镜前,而婢女早已端着小金盆盛着浅浅的水站在床畔。另外有人上前来为她绾发扑粉,换下睡袍,换上陛下新赐的浅红色暗花云锦时新宫装,又插入一支金灿灿的玲珑簪。
待她们忙完,天已大亮。
推开房门,地面积了厚厚的,近一寸深的素雪,四个轿夫站在一顶华贵的软轿前,整整齐齐的候着。
她笑意盈盈,提着裙摆上了轿。
“含风殿到……”
帘子被撩开,一只手伸了进来,她握住那只手小心翼翼的下轿。好美的宫殿!和轻歌殿截然不同的散乱,却又错落有致,楼台轩榭,竹林小亭,在雪的覆盖下闪烁着亮眼的光芒,纯净如水,却又美艳动人。她惊叹的四处观望,视线在落到殿门口时却微微一怔。旋即展露一个美丽的笑颜,向远远立在门口的两个男子款款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