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铜雀春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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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直到他突然收到婚礼请柬(2)

我喜欢开门见山,霏霏说,我知道沈远于你意味了什么,也知道这是她不得已的交换。她这样做,无非是为了保全她衣冠禽兽的丈夫。想不到,她会用诱骗的那一套来安抚我。但是,我能够相信她的谎言吗?你真的能带我去美国吗,抑或许诺我们的婚姻?甚至,你真能喜欢上我这种连妓女都不如的贱货吗?这所有的疑问。是的,不是沈远想入非非,就是我连起码的判断力都没有。我当然知道这所有的一切都是骗人的。而她真正的目的就是保全她丈夫。不幸的是,你便无形中成了她的诱饵,或者你心甘情愿为她这样做。只要她挥动起尚方宝剑,你就会无条件地任她当枪使。她做得那么好那么仁至义尽,我还能说什么?只能是乖乖地坠入她为我们编织的陷阱。于是我看清了自己的处境,其实我并不想如此下作地出卖她丈夫。否则我也不会在第一时间把电话打给沈远,我就是想给他也给我自己一个回旋的余地。

康铮迷惘在霏霏的暖光中,他觉得他还从不曾见过头脑这么清晰的女孩。

我知道她爱林铁军,她才能为了这个男人不惜收留他的小情人。我做过人工流产后,是沈远把我接到她家的,你能想象吗?你的表姐是那种情愿忍辱负重的人吗?但她就是那么慷慨大度地收留了我,然后她小心翼翼地照顾我,一丝不苟地呵护我。知道在这样的关系中是种怎样的感受吗?是的,就仿佛回到了旧朝后宫,而她,就像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容忍并喜爱所有被皇上宠幸的年轻女人。这就是沈远,林铁军的女人。我甚至觉得她比她丈夫还要可怕。一个能够将丈夫的情人摆布得如此妥帖的女人,她定然有超人的智慧和襟怀。她能够将一切麻烦化解在她的运筹帷幄中,要拥有怎样的雄才大略,才能做得好这单女人间的生意?所以我一直觉得在她身上,始终残存着某种后宫遗风。

然后霏霏瞬间停顿,紧接着又将话题转移到林铁军。她简洁而真切地叙述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尽管,她并不想向康铮表白什么。在述说他们往昔的岁月时,霏霏不曾有一丝的情感色彩,就像在说着别人的故事,就像,她和林铁军没有任何的关系。

从她惊鸿一瞥般走进林铁军的办公室,到被毫无缘由地踢出权力中心,霏霏没有隐瞒任何情节,甚至那些至关重要的细节。她所描述的,只是她做了什么,怎么做的,为什么要那样做,唯一不涉及她的心情。她不停地说着,不停地抽丝剥茧、掰开揉碎,不停地挖掘着,那些正在被她慢慢遗忘的罪恶,就仿佛,她如若不把这些罪恶呈现出来就不能解脱似的。她说她承认有时候自己不仅是林铁军的帮凶,而是很多事件的始作俑者和主谋,所以她不能把所有罪责都推到林铁军一个人身上,这是起码的道德。

霏霏越说越慷慨,以至难以自控。她说她不指望谁能帮助她,也不会为自己内心的丑陋而寻求解脱。她一边说,一边无情地诅咒自己。她背对着长笛手,说,你唾弃我吧。在我遇到你以前的那些日子里,我确实是,就像一个妓女般的第三者……

就在这一刻,康铮果断地走向霏霏,将她抱在怀中,紧紧地。这一刻,他知道他不是在拥抱一个荡妇抑或别人的情人,而是,在拥抱透明花瓶中马奈精心交织的根茎,拥抱那绚烂而又美丽的石竹和铁线莲。

康铮显然被霏霏冷漠而痛苦的诉说震惊了,心中充满对林铁军的仇恨。他毫不犹豫就相信了霏霏是无辜的,因为他亲身经历过林铁军这个势利小人,是怎样厚颜无耻又急功近利地抢走了他生命一般的沈远。

相互之间的开诚布公,奠定了他们情感的基础。这基础无疑是建立在互信互爱、彼此包容的前提下的。当他们满怀悲情、一发而不可收地紧紧拥抱对方的一刻,事实上,他们就已经谁也离不开谁了。

那晚,就像霏霏不动声色的话语一般,他们也不动声色地完成了第一次肌肤之亲。之于康铮,他已经很久没有和女人亲近了,并不是因为没有机会,而是他对这类情事总是格外谨慎,不想因一时冲动导致无妄之灾。所以,这个夜晚,他是把霏霏当作未来的妻子来享用的。他睡了她,就意味着,他已经决定向这个女孩求婚了。

而霏霏作为一个曾经受尽凌辱的女孩,此刻她所需要的,莫过于一个男人的抚慰了。她于是全身心地投身到康铮的热情中,让她那已经暗淡的生命重新燃烧。她顺从着他们身体的意愿,那一刻,她并没有寄望于康铮会给她婚姻。她依旧认为沈远提出的那些所谓的交换条件,就像天方夜谭。什么婚姻啦,移居海外啦,拿美国护照啦之类,她怎么能相信这些画饼充饥的虚妄呢。

然而,她最终还是轻而易举地得到了这个婚姻,当有一天,康铮将那枚结婚戒指戴在她的手指上,她双手捧着那个精美的首饰盒不知哭了多久。她觉得能找到康铮这样的男人,简直是上天的恩赐。面对如此完美的婚姻,她就是死,也死而无憾了。

霏霏记得,当康铮鼓起勇气将这个消息告诉沈远时,她看到了,沈远先是惊异,转为冷漠,接下来冷酷无情的表情。显然,她已经意识到自己导演的剧情偏离了走向,而这个生米已做成熟饭的既定事实,更让她难以接受。于是霏霏和康铮在那一刻,就成了沈远眼中最最邪恶的背叛者。

她于是把康铮带进她的书房反复盘问。这是你真实的愿望吗?那女人绝不像你想象的那么单纯。你并不了解她和林铁军到底是一种怎样的关系。她缠上你是因为在你身上,她看到了利益。这女孩绝不是等闲之辈,而你有能力驾驭她吗?你不要这么匆匆忙忙就决定什么。你认识她甚至还不到一个月。你会让自己陷入麻烦中的,那时就谁也救不了你了。

然而沈远的苦口婆心、痛心疾首一如过眼云烟,他们的婚礼将如期举行。于是,沈远只好做回雍容大度的皇后,对这对新人格外关照。她甚至亲自为霏霏定制婚纱,并说服林铁军出席他们的婚礼。

林铁军面无表情地坐在主宾席上,不得不站起来接受出版社员工的频频敬酒。那场面就仿佛林铁军是霏霏的长辈。不过通过这盛大的婚礼,他也确实成为了郁霏霏的亲属。于是这种关系的转换,让林社长和霏霏的传言不攻自破。林社长如若真的和霏霏纠缠不清,她又怎么可能如此幸福地嫁给长笛手呢?

坐在林铁军身边的沈远始终不能消停。她作为婆家人要前后照应,悉心关注婚礼中的每一个细节。她尽管不长于此道,却不得不应付,于是抓来未央陪伴焦躁不安的林铁军。她甚至有点狡黠地对未央说,他听说他们结婚很不高兴。若不是我几番恳求,他根本就不会来。你看他脸色多难看啊,就拜托你了。

有未央陪在林铁军身边果然就不一样了。只是未央参不透沈远为什么要让她来。看上去,仿佛随意之举,没什么设计,但未央就是觉得其中有种别样的味道。

林铁军对这喧闹无聊的婚礼已忍无可忍。如果不是未央如一阵清风突然拂来,他已经决定拂袖而去了。未央的到来顿时柔和了林铁军脸上僵硬的线条,他于是开始在未央耳边轻声低语。他说他多么想她,想要她,就在此刻。然后风趣地调侃,为什么这个婚礼不是我们的。紧接着未央就在桌布下感受到那不动声色的欲望。然后他几乎恳求地对她说,跟我走吧,现在就走。我的车就在地下停车场。你知道我已经等不及了,求你,我们走吧,哪怕做完再回来……

却蓦地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突然出现在林铁军和未央中间。他站在他们身后显然已经很久了。他说,我看你们一直忙着没敢打扰,我是来敬酒的,恭喜你们……

林铁军头也不回。

我知道这是你的家事,但霏霏也是我的同事。是霏霏请我来的,见证她的新生。她或者就是想让你知道,在她的身后,同情她比巴结你的人要多得多。这些年霏霏跟着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却如此落井下石,令人感慨万千哪!好啦,不管怎么说,今天是霏霏最幸福的日子。你看她穿着白色婚纱不像天使吗?只是未央,你难道不想找到自己的幸福吗?还是像刘和平那样为着白日梦而葬送一生?

廖也夫说过之后,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留下他说过的每一句话,让林铁军像吃了苍蝇般说不出的恶心。他怎么可能被这种小人捉弄呢,他恨恨地说,真他妈的想揍扁他。说着竟站起来四处寻找廖也夫。未央不顾一切地按住他,她不想林铁军和老廖的矛盾白热化,更不想因为那些闲言碎语,让林铁军不顾脸面,大打出手。她知道对林铁军来说这是段难熬的时光,但无论怎样,不能让霏霏的婚礼节外生枝。

就在未央和林铁军暗中较劲时,康铮带着霏霏来敬酒。如此尴尬中,林铁军只和康铮碰了杯,看都没看霏霏就拂袖而去。未央看着林铁军气哼哼的背影紧张起来。她在霏霏耳边轻声说,刚才老廖胡言乱语,让他很不高兴。不过你们一定要快快乐乐的,千万别在意。

说着未央走出喧闹的婚礼大厅。一开始她还尽力保持镇定的姿态,但走着走着就跑了起来。她四处张望,却不见林铁军的踪影。走廊里唯有端着盘子往来穿梭的侍者。她忽然想到林铁军曾提起地下停车场。她于是立刻乘坐电梯下到底层。电梯中只有她一个人。她于是想起曾那么触目惊心的电梯故障。

她走出电梯后一片茫然。如此浩大的停车场让她到哪儿去找他。于是她紧张起来,想到好莱坞那些惊悚片就是在这种地方发生的。她正想离开,却蓦地,一辆黑色轿车悄然来到她身边。

接下来的情节更像警匪片。一个人推开车门,将她一把抓进车中,那一刻汽车甚至还在行驶中。他抱住她的身体便开始拼命亲吻,像吸血鬼般咬破她的嘴唇,吸食她的血液。片刻之间,他就让她的身体布满青紫的印痕,他说,他已经无处可逃,这你是知道的。然后他恳求她,有一天,如果你能够出于道义让我彻底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