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也算不上是背叛。白素贞心中很明白,许仙毕竟不是仙,他完全没有与命运抗衡的能力。当所有指责的声音不约而同汇聚一处时,他心中难免有所疑虑。开始的时候,他还能勉强找到一些像样的理由来小声辩驳一下,但事情的发展态势却越来越不令人乐观,终于,他也有些动心了。几乎是在一种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他颤巍巍地把一杯掺了雄黄的烈酒满心惶恐又满心侥幸地递到了白蛇的手中:“娘子,喝一口吧,可以驱邪!”
喝一口吧,可以驱邪!
可以驱邪!
我不知道这一刻白素贞是什么样的内心感受。她呆呆地望着眼前这个人,这个男人;这个与她夜夜同床共枕、相偎入梦的男人;这个曾给过她山盟海誓、甜言蜜语的男人;这个羞答答、弱不禁风的男人。为什么?我可是你的娘子啊!我为了你反出魔道、与天庭抗衡,到头来弄得人神共愤、众叛亲疏,现在,有人在诽谤你的娘子,你不站出来替她说话也就算了,竟还连同外人来诋毁你的娘子!
但她终于也只是微微一笑,笑得极浅极淡:“谢谢,相公!”面前的人像在一瞬间已离她很远很远。刺痛她的又岂是那杯雄黄烈酒?
许仙,你真狠心!
命运往往就是这样的不公。你越是可爱、美丽、善良,它就越爱玩弄你、摆布你、欺诈你。这本是一个尔虞我诈的世界,你放着大好神仙不做,偏偏跑来这块浊淖不堪的土地真是荒谬透顶,还不该罚?罚!罚得你思念西湖边,罚得你做人不做仙,罚得你永世不得翻身!
但是,白蛇绝不是一个甘于屈服的灵魂,她也绝不会放弃许仙。她深深地知晓:是他,让她尝到了被爱的滋味;是他,把她想做人的欲求变成了现实;是他,让她懂得了人生的真谛,理解了一个真真正正的人世间。
她认了,甘愿万里迢迢无惧生死去盗得仙草,拯救那具木讷、委顿、颓唐的躯体;甘愿水漫金山殊死拼搏,只为换回那冷漠的目光。
可是,她的付出并没有为她换取太多的同情,幸福反而变得越来越渺茫。
当她满心欢喜地接过那把破烂不堪的油纸伞时,命运的圆盘便已悄悄逆转。白蛇万不曾料想,那一江飘蓬的细雨已悄然将她融进了红尘的风烟,眼前美丽如斯的相遇竟是她半生忧伤的伏笔。
似乎一切的悲剧背后都有意无意地浅藏着一个美丽的始端,这究竟是一个怎样的逻辑,我渐渐对之不甚了然起来。
不管愿不愿意,对于白素贞而言,雷峰塔是一个再好不过的归宿。所有的离弃,她都能含泪接受,但唯独许仙,她不能。为了这个男人,她失去了一切的一切,所有的所有。她像一个孤注一掷的赌徒,把所有的筹码都押在了许仙身上。她默默地祈祷、呼唤:“老天爷,求求您睁一睁眼吧!”可是老天早已听够了这些,变得麻木不仁。它半梦半醒偷觑着人世间,早已混淆了是非对错。终于,开盘了,她输得倾家荡产,输得伤心断肠,输得无怨无悔。
有人说她可悲,有人说她可怜。我却认为这实际上已是一个深层次的情感归结性命题,绝不是三言两语可以道得明白的。
真心对一个人,却被他处处防备,人性的薄弱与卑微,恰在于此。你真情真意地去关心他,去体贴他,不知为什么,他总是觉得你这样做是有目的有意图的,总觉得你是在打他的算盘。所以,他一方面愿意相信你、依靠你、理解你,但另一方面,他却又时常怀疑你、提防你、疏远你。虽然他也觉得这样很不好,但就是情不自禁。
此时,此刻,除了雷峰塔这个最折磨人、摧残人的归处,她真的再也想不出第二个去处。没有人知道那无数个没有黎明与黄昏的日子,她是带着怎样的一种目光和心绪在回忆中一遍遍地逗留。那块土地下埋藏着多少多少泪水,也许只有那满壁的经文才能知晓了。
三
1924年9月,雷峰塔终于倒下。这在当时国人中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这场持续了几百年的恩怨终于有了一个了结。对此余秋雨先生认为“白素贞和雷峰塔的较量,关系着中国精神文化的决裂与更新”。
人们寻找白素贞的事到底是没有结果的,传说毕竟只是传说。但在这场取与舍、爱与恨的情感角逐中,却有许多痴人醉心其间,不愿醒来,这便是文人的心意了。
对于我而言,最大的遗憾莫过于没有亲自到西湖去看一看。我想总有一天我是会去的,带着十几年的憧憬,在一个春意阑珊的日子,眺望一江烟雨,将曾经的岁月再从头思念一遍。
也许,我也会撑着一把油纸伞。
也许,我也会遇见一个人……
人生有味是清欢
文 / 陈 曦
人生有味是清欢。
我想苏轼写下这个句子时内心一定充盈着一种淡淡的落寞,以至于几百年后我再读它时依旧能嗅到铅字里氤氲而来的寡然。
“清欢”这个词是极难被用到诗词里的。虽然我不能断定是否为苏东坡原创,但至今也鲜有人可以如此轻易地在诗文中动用这个充满多样情绪的词语。它太庄严了,森罗了多少年的颠沛流离,又溶解了多少隐忍与无言,可它读起来又是那样轻松,仿佛唇齿的张合一个不经意间就把它流泻而出。可偏偏,偶然读到的时候总能令人莫名的心惊,像一排白鹭飞过晶莹的湖面,倒影里写满了凛然,似乎还隐藏着一丝难言。
为着心中的一个梦想,也许只是夙夜兴叹着的茫茫追逐,他奔波了一生。仕途多舛,他就在刀尖上起舞,衣袂翻飞,他曾含痛写下多少心酸。人们把这些难言的酸楚与自嘲都读成了“豪放”。可纱帽下斑白的鬓发,眉眼间难掩的愁索;句读里种种的凄凉,韵脚里深埋的苦楚,又有谁人能解?
他把呻吟写成了豪言壮语。
排山倒海的气魄下幽囚着怎样恢弘的不甘!宽大的衣袖在山林里飞旋凝重的沉思,这一生,是多么地纷繁。终于,他疲倦了。咽下壶里的最后一口凉茶,他在纸上写出了苦寻无果的思索,不过是一句平淡如水的“人生有味是清欢”!
相对于佛陀的顿悟,苏东坡是渐悟,过程中牵扯着无数无言的惨淡。希望于他,不过是瞳孔中的蝶影,能影影绰绰地看到,却摸不着。他就像是水中捧月的那个渔夫,努力了一辈子,把霜花开在了鬓上,最终掬起了一掌心的水。看着掌心里的月影,我想他一定没有泪流满面,他一定笑了,为着最后的释然。
于是,他吟咏出了“人生有味是清欢”。鲜衣怒马刹那间都转为布衣粗茶,恬静里刻满了寥落。
几百年后,我再次读这阙词,全然不信注释里裹满伪道学的解释。与友人郊游时苏轼是断然写不出这样的诗句来啊,这不是感喟,是反思。最起码“清欢”这样凝重里掺杂着轻松的词语无法在心旷神怡的片刻落于指端。
今人,往往把古人看得过于简单!
我用笔写下这段文字时,窗外的桃花正在阳光下泼辣地开着。我似乎看到一张写满风霜的脸,与苏东坡的身影渐渐重合。
我想到了巴金。
之所以想到这位老者,大抵是因为《随想录》的缘由。我把它放在枕边,把睡前的阅读作为一天的结束。每每无限遐思,都是因为这些跃动的文字。我想到了那个烽火连天的年月,想到那个没有硝烟的战场,想到萧珊的泪水和巴老紧锁的眉头,想到大字报里的文字张牙舞爪……
我把“人生有味是清欢”端端地写在《随想录》的扉页上,字迹与思绪混为一体,斑影模糊。巴老的一生是极其贴合这句话的,水乳交融。
他曾风光无限过。《激流三部曲》使他一夜间名满全国,成为无数青年的偶像。他也曾经历过风满危楼的批斗,耻辱与折磨使他一度想过死亡。幸好,他还有萧珊,陪伴他度过那些灰暗的年代,同船听雨,相濡以沫。每每读到《怀念萧珊》时,我都会涕泗横流。字字含情,读起来句句如刀,镂刻着心里最最脆弱的角落。难以想象八旬老者回忆那段“人非人,鬼非鬼”的记忆时是何等地难熬。
最终,老人是释然的。他经历了那么多亲人与好友的离去,孑然一身,形影相吊。于是他操觚命笔,怀着平淡的心去描摹那段历史。他说着,“这谁也不能怪……”没有把苦难归咎于他人和那个年代。他是真正看破世事的智者,做的只是记录与反思。这样风云激荡的一生,在稿纸上却终归风平浪静。他已然化为了一泓清水,静静地映刻下那个惨烈年代的倒影。
他最后的书写,便是清欢。其实,他明明可以从容地写下这两个字,可他没有,他把清欢也看破了,把自己变成了一颗种子,无言地盛开出生命的花朵。
写到这里,心中其实还有千言万语,明明可以信马由缰地起承转合,可顿觉已然无话可说。人生有味是清欢,读起来也不过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未完成的两段式
文 / 原筱菲
入戏
“爱,不用刻意安排,用感觉去亲吻相拥就会很愉快。”
不经意间就想起了某首歌的曲调,然后哼唱,然后入戏,最后将多愁善感发挥得淋漓尽致。
迷茫
这或许就是个迷茫的年代,站在摇摆不定的十字路口,时间只能静止。张开双眼,黑眼圈死抓着我不放。只有熊猫,没有烧香。
初春的季节,每个人都愿意死盯着课本,啃食着自己的梦,就好像啃光了眼前的这一堆草,他们就完成了任务似的。或许这样做是对的,因为当年的高考已近在咫尺。而抬头却又看到绿草如茵。
白日梦
为什么说女孩儿爱做梦?答:因为女孩儿更富有想象力,没看专业课上色彩画得很牛的都是女孩儿么?
其实女孩儿充其量只是做做白日梦,思想周游一下列国,N分钟的工夫就飘回来了,不像男生上课也能睡得死猪一般。
只有冬季
春季固然是好,但我却不喜欢,不是我不同于常人,而是春季过分干燥又多大风,刚弄好的发型就被风吹得啥也不是了,你的手再快,也没风起劲,索性发型我不要了,让你一次吹个够。
除了冬天以外,哪个季节的太阳都很rascal(恶棍,新学的,显摆一下),本来我眼睛就不大点儿,阳光还拼命地不吝惜它的万丈光芒,非要钻进我的眼睛和我亲密接触。运用排除法分别叉掉那三个季节,让人舒服的就只有冬季了。《大约在冬季》那会儿很红火的原因是否跟这个有关我就不得而知了。
第一场雨
时间飘得好快,才那么不经意间就忽忽悠悠地过去了三个月,遥望以后的日子,或许我该做点儿什么了。
昨天夜里下了这座城市今年的第一场雨,虽然我倒在床上,酣睡如猪,没有看见,但清早操场上清晰可见的大泥巴证实了雨曾来过。
纯洁
一般人给自己取的笔名或艺名啊什么的,要么是这字对于某人有某种意义,要么这字是某人所喜欢的某种事物,最懒惰的方式是随便扯过来个词与名字一谐音便大功告成。
喜欢白色,因为它纯洁;喜欢云,因为它很纯洁;喜欢雪,因为它太纯洁。“白云雪”却是个烂俗到令人窒息的名字。去掉末尾的那个字,别人以为你在和“黑土”抢老伴;去掉中间的那个字,人家以为你是修正液。
荫凉
窗外的树叶都绿了,绿得那么自信,给烈日下的操场带来了荫凉。哦!对,此时还称不上烈日呢,短袖衫也只是几个领头羊的“班服”。某天的最高气温听说是27°C,是否可以效仿一下?听说两天过后又会降到零下,难道气温也抽风?
疲倦的一天,当抬起笔时发现笔尖千斤重,似乎是纯重量级的。备考结束,成绩单也悠悠然飘落下来,一丝喜悦掠过,如春风般那么地不着痕迹。
玩失恋
晚自习还没结束,某女生却在洗手间哭个不停。声情异常痛苦,丝毫不逊于古人的肝肠寸断,当然这不是悲情电影的片段,只是个言情的肥皂剧。这么丁点儿玩失恋?
不管错在谁,作为男生本应大度。女孩子唧唧几下就当调节气氛嘛,何必太往心里去?还以为自己很有能耐动手打了女生?坐在前排的我,犹如与世隔绝,虽不详知后面发生了什么,但如果我是泰森,我一定会咬下他的耳朵。
伤蝶
那天的操场很热,阳光很刺眼,环形跑道上细密的灰尘轻扬,鄙夷地飘向幽蓝的天。柳树慵懒地伸着懒腰,慢吞吞地吐出颗粒状的“小玉米棒”。好奇心的驱使——虽然觉得柳树也会痛,我还是残忍地摘下了它的果实,剥开之后是未成熟的柳絮。
漫步在观礼台的最高层,踩着夕阳的影子逐渐向西。一只受伤的蝴蝶,静静地依靠在栏杆旁,虽是夕阳却依旧火辣。我无法拯救它,也无法把它带走,只能用手影为它遮住残余的灼热,即使只有四十五分钟。
废墟
操场重建,校园被推土机铲平了,昔日的绿色变成了一片废墟。那样地乌烟瘴气,那样地让人莫名地失落。天空刮起灰黄的迷蒙,“城堡”里死气沉沉。
原来低落的不止我一个,同一心境下的大家又回到了那个多愁善感的角落,周而复始地扮演着灰暗的角色,不知疲惫,也伴有丝丝凄凉。时间虽是良药,可当伤口愈合后却重新揭开,未尝不是一种折磨。
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