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90’s大合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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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那时年少 (11)

放眼望去,总能在一条条这样的街道上看到为了生计奔忙的拾荒者,他们不厌其烦地翻动着那些腐败的垃圾袋。落寞,无助。

生活在青樟街的人们维持着一种城市里少有的和谐,大家都经历过苦日子,总是会不求回报地帮助别人。

这条街上只有原妈是个拾荒者,原妈是农村妇女,从乡下带着一个儿子嫁给城里一个也带着孩子的男人,原妈拾荒的时候总是带着两个孩子,大的是丈夫的孩子原林,小的是她自己的孩子原野。丈夫在她嫁到城市里的两年后抛弃了她,什么都没有留下,唯独留下了原林——一个懵懂的孩子。

记忆

每天天未亮,原妈便带着两个孩子穿梭在城市的角落,孩子还小,却很懂事,他们搬到了街头的小木屋,把房子卖了才有钱供孩子上学。原林六岁就开始在心里承受这个家的重量。母亲靠拾荒硬是把两孩子送进了学校。

春冬交替,香樟树也上演着它固有的美。

日子一挨便到了原野也该上中学的时候,原林想都没想就辍了学,开始去杂货店打杂,靠低微的收入自理生活,以减轻家里的负担。

青樟街的人们开始议论街头的原家:一个拾荒,一个打杂,一个上学。尽管如此,他们每天依旧笑容可掬。

岁影

五月的初夏,总能看到一个妇女拾荒的影子,原妈佝偻的身影就像一尊雕像,屹然挺立在天与地之间。

原林每三天回一次家,却不多留。兄弟俩常常几周都见不到面,原野有时会去找哥哥,杂货店很忙,原野只能在门口看着哥哥,然后回家。有时哥哥发现弟弟了,便会抽空跑出来,让他别来这样的地方。

母亲终于病倒了。那时原林在打杂,原野在上课,是好心的邻居把她送到医院。

甘草是青樟街最大的孩子,也算是一个成年人了,他跟原家两兄弟熟悉得很。他是个大学生,总是在有星光的晚上对原野畅谈着那些梦想。

甘草匆匆地跑到学校,焦虑地等待门卫去叫原野。

“甘草哥,你怎么来了?”

“呃……原野,你母亲病了,跟我来!”甘草说着拉起原野朝医院跑。

白色的走廊,白色的灯光。病房里传来原妈和邻居的声音。

“医生说你太劳累,你这样下去怎么行?”

“孩子读书的事情大家都可以帮忙,身体事大……”

“孩子他爸呢?太没有良心了吧!”

房间里顿然久久地沉默。

晚上,甘草待在原家。原野哭着不去上学,原妈拿着扫帚气愤地打他。墙垣上都是脱落的墙皮,几只蜘蛛静静地织网。

甘草在原家不算外人,劝劝这又劝劝那。原林就在这时推开了门。甘草把他推到屋外:“你可回来了!”

“怎么了?”

“你母亲今天病倒了,不过现在没事了,你回来我就回去了,你弟弟不去上学,你先弄完这事,咱哥俩儿再好好聊聊……”甘草一口气把话说完,拍了拍原林的肩膀走了。原林缓了缓神,便进了屋,屋内淡黄色的光线显得无比低沉。

“哥……”原野抹了一把涕泪,勉强挤出一个微笑。

“你!明天回校读书!”

“可是哥……”原野看着哥哥异常坚定的脸庞。

原林从外衣袋翻出一个用报纸包好的东西,原野小心地打开,全是人民币。红得如此灼眼。

“我换了一个工作,这是预支的几个月的薪水。”

原野看到哥哥深邃的双眸里隐藏着喧嚣与不安。

“真的?”原野有意识地问。

“你专心读你的书!”

原妈不再拾荒,开始干点儿轻松的活,原林一天可回一次家。

少年

原野每个周末回一次家,原林都会在家等他,总是叮嘱他要好好读书,总是塞给他根本用不完的生活费。小屋后面,有一口枯井,旁边生长着许多灌木,夏天的时候,会有很难见到的萤火虫。

哥俩很小的时候就坐在井边捉萤火虫,把它们放在透明的罐子里,细数着自己的未来,自己的过去。

就像今天一样。

夜风沙沙的响声带着节奏,原野看着原林身上的陌生城市气息。

原野依然怀疑哥哥的钱来路不正。事实证明他的怀疑是对的。

那是一个中午,很多人来学校闹事,原野也好奇地跑到操场看热闹,也许因为人太多,又正当酷暑,原野晕倒在人群中。醒来时已经在医院里了。原林背对着他,沉默。

“哥?”原野轻声喊到。

“嗯?你醒了?”

“你怎么在这里?”

“你晕倒了,我送你来的医院。”

“你不是上班去了么?”

“路过。”

……

第二天原野来学校时很多人都议论他,谁都不愿意搭理他。能把事实告诉他的只有他的同桌。

“原野,你哥他……”

“我哥怎么了?”

“你哥是做什么的?”

“我也不知道啊,他不肯说。”

“我就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昨天来学校闹事的人中有一个是你哥哥,后来你晕倒在人群里了才避免了一场血腥啊……”

“什么?!”原野一惊,跳了起来,原野顾不上大家看他的奇怪眼神,向家里跑了去。太阳早在上午九点就火辣辣的了。他一脚踹开了门,门被踹开时原林和母亲愣愣地看着他,显然是过于惊讶。

回溯

半天才缓过神来的原林站起身来走到原野身边。

“你怎么了?”原林站在弟弟面前,用手擦着原野额头上的汗水,原野却向后躲过:“别碰我!”

原妈坐在木椅上,板着脸对原野说:“你跑回来做什么?”

“我……”原野一时不知道从哪儿说起,抬起头看着原林,“他……”

“他怎么了?”

“他做那种事!”

“什么事?”

“打架,消灾,黑社会……”

“我什么都没做!”

“你昨天不是去学校打架么?”

“可是……”

“你不是加了黑社会么?”

“可是……”

“你不是……”

“够了!”原林吼道,“还不是为了你!”

“不需要!”

“无知!”原林显然是真生气了,摔门而去。

原野以为哥哥只是生一会儿气,顶着太阳,他在枯井边坐了一个下午。直到天黑,街道上空无一人。

尾声

几天以后,天气开始转凉。原林几天都没有回家,原野也没有说话。

几天后甘草推门而入时,发现原家格外安静。

“有人没?”

“是甘草么?”原妈一个人在后院看天空看出了神。

“是,阿姨,原林呢?”

“原林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几天都没有回家!”

甘草没急着走,和原妈坐在院落的石凳上,细细听着那些黄昏故事。一个母亲和两个孩子。

青樟街的人们都知道是孩子的父亲抛弃了原妈,其实原妈自己也不知道原因,某天丈夫再也没有回来,原林是不是也这样一去不返了呢?

最后原林也没有回来,但走之前让甘草给原野带了一封信。干净的信笺散发着淡淡的清香:“你要好好读书,好好照顾自己,哥去打工了,哥哥绝对没做过伪君子的事情,现在没有,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相信我。希望下次我回来的时候,还能看到你的微笑,原谅哥哥用这种方式与你告别,因为我怕一开口就会舍不得……”

泪水打湿了记忆,站在路口。

断一纸风残

文 / 秋红枫

前言

掬一捧月光寒,寻一阶青苔鲜,谁在用琵琶轻叹,断一纸风残。

关于自己

躲在一段时光的背后,细数着这段时光的掌纹,像是落叶褪去生机后的枯黄,颜色不复,脉络清晰。

站在一个去路的街口,看着无法估量的尽头,像是黑暗里观望着头顶的天花板,脑海中勾勒出明显的轮廓,却终究虚无。

自己总是如此,将时光错乱在自己的脚下,不断在变换着过去和未来的光路中徘徊,就像是一个失去触觉而无法感知现实的病人,只能任凭着自己的思想驰骋,回到过去,再虚幻一个不切实际的未来。然后,用最后还残存的一丁点儿意识凝结成几滴寂寞的泪水,淋湿一洞空白的今日。

回忆的海洋里,一个人拾捡着黑白的贝壳,蘸着泪水书写一份迁就。

你说,会记得我,直到永远。

我说,不会忘记你,天长地久。

只是——

永远有多远,天长有多长,地久有多久。

你知道吗?我不知道。

就像如今的我站在这岁月的末端,却不知道下一刻还能否继续坚持守护。或许,明天,我将踏上一段新的征程,狠狠地撇下这份已经逝去的岁月。

没有感伤地,义无反顾地,撇下。

你说我真的是个文字少年,其实你从来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像是小时候常玩的捉迷藏,你总是傻傻地找不到我,哪怕是我故意暴露自己弄出点儿声响,你却宁愿相信那只是一只老鼠抑或猫咪的闹剧。

走走停停,六年跳上马背,悄然溜走。

熟知自己的自己,别康桥,泪水没有灌满右心室。脸色苍白,像是下定决心的那一刻,手指攥成白骨。

如此单薄的自己,单薄的青春,只手可握;如此脆弱的青春,脆弱的自己,单手便可抹杀。

单手便可抹杀,你说这叫“孤寂”。

关于大学

进入大学。一个人。两个多月。

莫名的空寂感。

秋风吹散的浮萍,天涯海角,各住一处。蓦然发现,自己失去了好多好多。知心话更与谁人说,琵琶轻弹,满腹忧愁。那些人,那些话,那些夜,和那些穿过你我黑色发丝的风,就真的只能称为“那些”了,像是小桥流水般的流亡。

陌生的城市,陌生的风景,陌生的人,开始一段陌生的旅程。大学生,新鲜的称谓,随时间渐渐演变成一种熟悉,可依旧缺少一种感觉。大学生特有的校园活动,消磨了曾有过的怦然心动,缓缓的流年中,自己开始迷失,开始慢慢遗忘学生的本质。才知晓,曾被自己冠以“地狱”的高三,那段暗无天日的时光,竟是最简单最充实的幸福。

应该是悲伤抹上眼角,沾染了眉梢的眼泪,又狠狠地在脸庞上刻下证明它存在过的痕迹。回忆太痛,思念抛锚,人事已非,还有谁愿意奏一曲流水高山,等船只搁浅,听一曲蝉鸣,弹奏最后的绝唱。

高大的香樟树覆盖着的校园,我从一片阴影走向另一片暗淡,像从高中走到大学,暗无天日的努力到暗无天日的堕落。

暗无天日。却相差天地。

像是河流蔓延在山川之间,我低下头,所有的岁月匍匐在自己的脚下,我回过头,是否就可以再走一遍?拍拍手,灰尘落地成泥,我知道,一切不是第一次,没有完整的美丽,只是碎片凌厉,染红了往昔。穷尽所有的思想,却始终找不出可以依存的故地,哪怕只是一席的骸骨。

“你还好吗?”

还能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所编连成的回答吗?山谷里的回荡,只是一个人的同一句话,反反复复。

“我很好!”自己的对答,傻得一如六年里自己的自欺欺人。天黑了闭眼,虚幻着进入一段梦境,无关乎你的,无关乎所有爱恋的,深邃。像是落寞时空洞的眼神,死亡般没有生气,如盖上了棺木。盖棺定论。

应该是突降了一场大雪吧,瞬间覆盖了一整座的城市。所有流光溢彩的繁华和一切浮夸沸腾的喧嚣,终究还是被埋葬成了绵延几万里的荒冢。茫茫无边际的白,不是手无寸铁的无可奈何,而是如一纸寂寥般的没有方向。

没有方向,你说这叫“迷茫”。

关于青春

踏雪而来。倚马而去。

来无踪。去无影。

匆匆的流年,像是泼出去的水,瞬间的动作,却是永远无法觅回的消逝。

就如同五彩斑斓的泡沫,一触即碎,梦幻般的幻灭。如今再去回忆,就是穿行于那片曾被自己遗弃的荒芜中,无情地践踏着那段被丛生的蔓草埋葬着的昨日。累累斑驳的伤痕,如桃花般粉红,弥漫着它特有的体香。自己单薄的身体,躲藏于这段时光的背后,看着那些在自己手掌中无边蔓延着的纹络,是那般清晰,杂乱。

火红的晚霞渐渐染指于西天大把大把柔弱的苍白,却在转瞬之间悄然逝于虚无。

就是这样吧,我忘记了你,忘记了曾答应自己的六年暗恋。花没有开放一季的忧伤,只是在某个时间的某处地点,我左拐,你前行,不是谁偏离了谁的轨道,而是蓦然之间的彻悟,与青春有关,却与爱情无染。

烟。酒。咖啡。

那段与你有关的日子,仅此而已。

像是这篇文字,寂寞忧伤攀爬,混合着夜晚孤独般的死寂,还有自己渐渐遗忘的浓郁咖啡味。不是不知道,只是不肯相信,六年的痴恋,竟然就真的只是年少的懵懂。仗剑走天涯,原来只是轻狂的无知。

如今,自己躲在大学这座华丽的城堡里,站在青春的边缘,高声唱着自己依然是高傲的王子。只是,这应是青春的尾巴吧,这应是自己最后一次享受青春的温存。其实,青春就是一部小说,结局才是精华。

结局是精华,你说这叫“高潮”。

尾声

杯酒已逝,流年看透,只醉今夜,浅吟低唱终是休。

苹果树

(六) (11)

文 / 李泽凯

我身后的树便是苹果树。

苹果树给我的记忆是爷爷弯着腰,一次又一次担着水桶来这浇水。到了苹果成熟的季节,爷爷常会为我们踮起脚尖摘下一个个新鲜的苹果。每一次,当爷爷将洗完的苹果送到我们手上时,我都能看到爷爷粗糙的双手,和那夹杂着汗水而变得潮湿的爷爷微笑着的脸。接过苹果,咬上一口,还能体会到那从未有过的清甜。

这样说来,大多数人会以为那是一棵我爷爷亲手种下的苹果树。其实不然,我记得那时候,我还四处问别人知不知道那是谁种下的苹果树,可是到现在也没有人知道。或许它没有主人,即使有,也是被它主人所抛弃的了。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很偶然的一次就让爷爷见到了这弃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爷爷就照顾起了这棵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