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失去,原来只因曾经拥有。
了解了行情只是让安之更觉烦躁。
现在的租房价格真不是一般的高,有点装修的都上千。她不喜欢与陌生人拼租,周围又没合适的合租人,还是负债身,真真愁死了人。
虞玮韬不知打哪知道她要搬家的消息,又当司机、又陪看房,倒是殷勤得紧。安之本不想拉上他的,可他说什么既是试验也是实践,绝不能敷衍,所以当为之事他必须得为。安之拦不住他,又被他选脑多看多等、尽量找到合适的房源,这一等一看,就又耽阁了一个礼拜。
转眼就是月末。是多花点钱,还是改变习惯与人合租,就在安之犹豫不决时,忽然来了套特别合适的房子。小小的一套单身公寓,样样俱备,重点是价格居然和她之前住的房子差不多。唯一的不足是,这套单身公寓要到下月底才能搬进去。
安之别提有多纠结了。错过了可惜,选择了那大半个月的时间她又该住哪里去?
“要不还是这套吧,时间差的问题想想办法就解决了。”
“那大半个月我要露宿街头么?”
“别把我说得好像见死不救全无人性似的。”虞玮韬说这话的时候,语气虽是玩笑的,眼神却很认真。
安之心中“咯噔”了下,瞬间想到了林岫这个倒霉娃。
林岫是非常支持安之搬家的。不过按照惯例,他又会唠叨一遍什么住他那里多好,反正房子空着也是空着,要不索性买套房子诸如此类。
这一次他唠叨完后,安之非常配合:“那我过几天先搬去你那住一段时间吧。”
林岫被天下掉下来的馅饼砸晕了脑袋,好半天才结结巴巴道:“真……真的?”
“嗯,随便一个闲置的小房子就行。”
“那……那就上回的好了……”
说实话,安之是不想住回“二奶房”的。无奈林岫搬进了新公寓,她毕竟是麻烦人的,总不好让他挪地方,或者干脆跑去跟他“同居”吧?
虞玮韬并没想到安之说的“暂时住到朋友那里”,就是住回那套挂名林局的“二奶房”。
他已经知道林文博的儿子林岫与安之是大学同学,自然不会再将安之与林文博联系在一起,但与林岫联系在一起,也让他非常郁闷。她一方面毫不犹豫的拒绝他好意,另一方面又理所当然的找林岫解决问题,他知道她有非常单纯的生活和非常单纯的交际圈,但这一段时间的相处,他还是从她平时的电话与闲聊里,感觉到林岫于她有与众不同的意义,明显超过目前的他。
“那里治安良好,离公司也不远,是朋友闲置的房子,里面什么都有,这样你可以放心了吧。”安之只当虞玮韬问得如此详尽是担心她被骗,不免觉得好笑,“还有,你明天忙你的吧,我东西不多,朋友也会过来帮忙,最多开两趟车就能搬完,你不用担心的。”
他这一个金主,莫说不是她男朋友,就算是她男朋友,她也不好意思抓他壮丁、让他当苦力替她搬家啊。他向来一身清爽,她实在不能想象他大汗淋漓扛东西的模样。
他也有不少与“贵夫人”同等条件的闲置房,可安之想都不想就全拒绝了,他苦口婆心半天,很难没有点带醋的情绪:“你的朋友真不错。”
“那是当然了,我们是大学同学,六七年的朋友了。以前读书时,我、林岫,还有清扬是班里有名的‘三人帮’。”她忽然停了口。
一直以来她对任何人都没有防备或抵触之心,只是倔强的性格让她不习惯求助人或接受别人的帮助,所以最初对虞玮韬才会这般排斥。但即使她与人为善,像这样放开心怀、主动说起与清扬有关的往事,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却还是第一次。
或许从她知道他是大麦哥哥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在心里将他当成了亲人,所以才会答应帮他,才会在不知不觉卸下所有心防。
“不过现在只剩下我和林岫两个人了。”她垂下眼,依然有抹挥之不去的悲伤。
他静静看她,知她此刻并不需要任何人的言语安慰。心里亦是明白,她会这样提起往事、不掩伤痛,至少是把他当成了朋友。
顶楼的房子又闷又热,没风的时候,太阳一烈,就跟桑拿房似的,哄哄响。
所幸安之住的时间短、东西少,但即便如此,收拾下来也有好几大件。
林岫一大早就来帮忙了,两趟六楼爬下来,累得他直喘气:“我说宁安之,住的时候感觉你这里一点家当也没有,怎么搬的时候突然冒出来这么多?”
安之也是满头大汗,忙得都没时间抹把脸:“还说我,你没事拿来的那一堆碗碗瓢盆,压不得摔不得,现在尝到苦头了吧?”
“没用的东西统统扔掉好了,脸盆毛巾什么的到时候买新的就行。”
安之白他一眼,打包鞋子。
“这么便宜的东西,我爬上爬下一趟就不止这价值了,你好歹尊重一下我这劳动者嘛。”
“尊重尊重,中午我请你吃饭。”
“就这样?”
“晚饭一并请了。”
“体力劳动伤身啊,光吃补不回来的。”
一句话惹笑了安之,她摇摇头,看他脸上的汗珠子都快滴到了下巴上,前胸后背湿一大片,想也没想就把搭在肩上的毛巾冲他扔去:“快抹把脸吧,下午等我整理好东西请你去按摩,这样满意了吧?”
“手,手没空……”林岫两只手拎得满满的,只能仰起脸托住毛巾,努力不让它往下掉。
安之没法,放下手中的打包工作,走过去本只是想替他拿下毛巾,临了又良心发现的顺势替他抹汗。
安之抹桌子似的抹林岫的脸,林岫边吐槽边闪躲。他越是想逃,安之就越不甘心,两个人笑闹成一团。
虞玮韬上楼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昨晚安之拒绝了他的好意,一再表示搬家的事不用他操心。他上午确实有事脱不了身,但一处理完公事急忙赶来,没想到会看到这样的情景。
虽然安之也曾对着他笑,经常的,就像对着公司里的任何一个人,但此刻她脸上的笑容却是他第一次看到。她从未笑得如此开怀过,即便去年大雪天他送药时意外撞见的那个笑容,柔婉有余,终不如今天这般如皓月般明亮。
安之压根没注意到多了位旁观者,还在嚷嚷:“你是小孩子么,洗脸还要躲的,邋遢鬼。”
林岫的声音从毛巾下闷闷传来:“姑奶奶你就放过我吧,我还有两趟要跑呢,跑完了你再给我诚心实意的洗个脸成不?”
在安之转身之前,虞玮韬先一步退身。安之拿下毛巾还有些悻悻地:“过了这村,没了那店,等下你还是自己洗吧。”说完扭头朝大门方向看去。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怎么感觉刚才门口有人?
虞玮韬坐在车里看着前方两人将一件件打包好的行李放进车里。
烈日下,安之的后背汗湿一大片,长发已被她悉数挽起,露出雪白修长的颈。他就这么看着她,看她明明应该很累,却始终与身边的林岫说笑着什么。
不得不承认,那也是一个优秀的男人。阳光、帅气、气质不俗、家世背景也不差,重要的是,他看似大大咧咧、口无遮拦,就像只是把安之当成哥们,但却揽过了一切体力活,那细节处的包容与体贴,分明是把安之当心爱的女人疼着。
而且他们之间,有一种不同寻常的亲昵与熟黏,这是他与安之相处时不曾感觉到的。
后车箱被塞得满满的,后车座亦不能幸免。一切安放妥当,安之才想起唯一的空位就只剩副驾驶座了。
与林总监同坐一车之后,她就犹豫着是不是要找个机会克服这份恐惧。后来房子的问题突如其来,她忙着奔波租房的事,这一个问题就被她抛到了脑后,再无暇顾及。
安之的踌蹰同时落在林岫和虞玮韬的眼里。
“拿一些放前面,换个位置好了。”林岫说着去开后车门,却听另外一道声音响起:“放不下的东西就放我车里吧。”
这话说的,好像她就是个东西似的,安之愤愤扭头,就见虞玮韬长腿一迈,从容下得车来。
“你怎么在这?”安之吃惊。昨晚不是说过不用他帮忙了嘛,再说她记得他上午有事来着。
“安之?”林岫话虽对安之说,眼神却落在虞玮韬身上。他总觉得眼前这人有些面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三个人就这么打了个照面。可惜安之并没有替他们互相介绍的打算,她只是抹一把汗,对着林岫当机立断:“要不你先过去,我等下就来。”
她想把虞玮韬打发走了再打的过去,这样也就不存在坐哪个位置的问题了。
林岫连看了虞玮韬好几眼,略略点头,算是打招呼顺带说再见了。
安之将几缕不听话的碎发夹至耳后,天热出汗,她脸红得跟苹果似的:“要是来帮忙那就晚了,我已经搬好啦,然后要一起吃饭什么的我今天没时间,所以……”
“上车吧。”他替她打开车门——副驾驶座的门。
“我自己打的过去就好。”
“不敢坐这个位子?”
一年多的时间,从没有人像此刻这般直接的揭穿安之过。就像林岫明明知道,却因心疼她而从不强迫。
“安之,你是在害怕么?”
他不知不觉已是转换了称呼,她却分不出心思细究,甚至不曾发觉,只轻轻“嗯”了一声。这淡淡的一个字却让虞玮韬的心像是被人硬拽了下,生生的疼。他一直觉得安之是个倔强的人,倔强的人一般都不服输,他不想这份恐惧伴着她一生,原以为她会在倔强劲头的支持下尝试改变。然而他料错了,他终究还是不够了解她。
“噩梦一次就够了。”
是不敢回忆,还是害怕若是历史重演,另一个人会作出不同的选择,虞玮韬不得而知。他只知此时此刻,他分外想她坐他身边的位置,似乎这样一来,就能证明他与林岫于她而言是不同的。
“难道这一辈子,你都不准备坐那个位置了?”
“如果能换回他的生命,这一辈子就坐这个位置又有何妨?”
那种生疼的感觉又来了。即便不知那场车祸深藏的细节,他还是能感受到它给安之带来的沉痛打击。不是因为害怕才不敢尝试,不是因为怕输而不愿去赌这一局,而是明知结果只有一个,永远不会改变,所以根本没有去赌的必要。
是因为爱,才会有痛,有多爱就有多痛。安之的爱与痛,他都无法去计较。
虞玮韬伸手关车门。一个人需要多久、需要多少勇气才能将那些伤痛掩饰得这么好,他不应该逼她。然而再次让他意外的是,门在合上前一刹,却被一双手挡了下来。
柔软的,却又坚定的。
“你真的要我坐这个位置?”
他定定看着她,好奇这纤细的身子里,究竟藏了多少让人难解的谜?
“你得想清楚,这对你并没好处,而且你最好先买份保险什么的。”
“我有保险。”
“那么你有被保险的觉悟了?”
他没有回答,再次拉开车门。
其实安之的勇气也只有那么一刹。但她心里亦明白,这勇气即便有九成九是冲动之气,至少也还存有百分之一的私心。那些倒退的景象、过往的回忆,她真的有办法能拒绝逃避一辈子么?下一次又与林总监同车了怎么办?清扬一定不愿意看到她因为这一个位置,而丢弃一份工作,或错失更多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