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贾政说的凄然,贾母触动心事,老泪纵横地道:“为了操持这个家我可是用尽了心思,偏生你们竟是一点不解,北静王妃何等的尊崇,难道你们要给咱们府中赶尽杀绝才是好的?”
贾母此时心中另有盘算,如今贾家只怕已经成了强弩之末,到时候还要依靠着黛玉来救贾府的下一代子孙,她可不能将所有的事情推入万劫不复之地
宝玉坐在园子里晒太阳,秋日的阳光早已没有了炎热,早起的日光刚刚好的温度让他舒服的叹了口气,凝望着枝头结满黄杏的枝头,越发的没了兴致。
紫鹃扶着腰身缓缓走至宝玉的身边,拿着披风与宝玉披上,轻声道:“三爷也该当心些才是,这秋日风凉。”
听到紫鹃的声音,宝玉眸子中有丝暖意,转瞬却是淡淡的应了一声,道:“秋天枝头黄叶落,冬日雪花纷纷飞,到时候大地白茫茫一片,掩盖住所有的犄角旮旯,那才是真正的干净呢。”
未等紫鹃反应过来,那麝月便急急的从外面跑了进来,看着宝玉和紫鹃道:“二爷可了不得了,方才老太太那儿传出消息,说是娘娘如今被贬为布衣压在宫中,老太太正着急着大家商量对策呢。”
宝玉微微怔愣过后,却是哈哈大笑,拍手道:“这日子果真是到了头了。‘盛极必衰’的道理可见是不错的。”
袭人从屋内出来,眼见宝玉如此情形,越发的急在心头,道:“这可是当真疯魔了,三爷,三爷,您可千万别吓了奴婢。”
宝玉理都不曾理那袭人,径自起身,拂落身上的黄叶,道:“‘落叶散入泥泞中,怎知他来年何时发春枝?残红鸿雁永飞去,此生再无相见日’。”喃喃低语的走入枫林之中,手抚着那一层层的落叶枝干,苍凉的泪珠滚滚落下。
紫鹃怔怔然的立在台阶之上,那泪珠更是滚滚落下,浑然不觉身旁袭人那狠毒的目光,只心中的凄凉越发的沉重。
朝中风云渐起,太子水涵东宫之中卫侧妃心存歹念,护卫头领梅临处以极刑,水宸更是大加斥责水涵,几有雷霆大怒之意,连带北静王府亦是渐渐失了圣宠,一时间原本有意将女儿嫁入北静王府和太子宫中的诸人也就渐渐消停了心思。
黛玉拿起玉签挑起水蜜桃细细品尝,那甜美的口感似乎吹散了黛玉眉间的冷凝,只余下淡淡笑意盈于眉间。
春纤笑看着黛玉连日来难得欢颜,轻轻笑道:“王妃许久没有这样去惬意的休息过了。”每每想起那日里黛玉在宫中可能会遇到的事情,春纤就是抑不住的气怒。
黛玉莞尔回眸,看春纤面上的愤愤不平,淡淡笑道:“春纤,你气什么?我如今都不放在心上了,你又何必多想?”
春纤叹了一口气,道:“若不是当日里太子妃和孙夫人提醒了王妃,若是有什么事情,奴婢当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黛玉摇了摇头,咬了一口汁水颇多的水蜜桃,眯起水眸望向池塘残荷,轻笑道:“‘留得残荷听雨声’此时只有残荷倒是无雨声。”
话音甫落,便见那阴沉的天际坠下豆大的雨点,登时讶然抬首,春纤早已手快的将那绸伞打开,轻笑道:“可见老天也要给王妃一点欢喜呢,可不就降下雨水的?”
越来越密集的雨滴打在地上,早有丫鬟将那桌椅杯盘抬回长廊之中,黛玉坐在那芙蓉簟上眉眼带笑的看着落雨残荷,心中的一丝阴霾亦是消失殆尽。
远远瞧着一个人影缓缓走来,黛玉讶然带笑起身便要撑着绸伞过去,阻止了春纤想要跟随的念头,黛玉撑着绸伞轻轻巧巧的踏着青石板路往人身边走去。
披着蓑衣过来的便是水溶,看着黛玉来,水溶轻笑一声,将手中搁置的一袭蓑衣斗篷与黛玉披带好,方才将那绸伞放下,握着黛玉小手缓缓往棠木舫中而去,轻笑道:“为夫与娘子雨中赏残荷,聊表秋日之景。”
黛玉眉眼带笑,调皮的小手紧紧握着他大手,笑道:“好,溶哥哥,你可是要陪着黛儿将咱们的东湖游览一遍的。”欢快的笑声趁着雨滴飘散开去,似是湖中涟漪圈圈散开,点点清亮带着美丽多姿的笑意。
江南朦胧似是山水画,朦朦胧胧的轻雾似是给菱角残荷蒙上一层薄纱,偶尔一两朵小小荷花临风绽放。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清莹莹绿汪汪的水波之上一叶扁舟随波逐流。
“这江南景果真是比过了京城精雕细琢的所谓‘江南’,就连皇宫之中的江南园林亦难及于此。”水宛瑜拿着深绿柳枝拨动着池塘中的鱼儿,那一条条蜂拥而来的小鱼儿似是不怕人,趁着远方采莲蓬,采菱姑娘清越的唱腔,愈发的跳跃欢快。
“菱池如镜净无波,白点花稀青角多。时唱一声新水调,谩人道是采菱歌!”黛玉抿了一口清茶,淡淡笑意随着清风飘散,柔柔似是化了眉间的一点风露清愁。
水溶拢了拢黛玉披风的带子,揽着她靠在怀中,轻笑道:“到了江南,黛儿越发的诗兴大发,拿着前人的句子倒乐此不彼了。”
黛玉偎在他怀中,朦胧轻雾之中那清越采菱歌更如飘渺仙界所传,身处江南之地最美妙的莫过于如此的歌曲轻漫,婉婉轻扬。
素手拂过那残黄枝叶,藕杆似乎也淡了绿色,只余残留之际的暗黄。
水宛瑜伸了伸懒腰,腰间一软,登时惊得花容失色,若不是一时水溶强行抓住她手,只怕早已跌了下去,遂惊吓过后吐了吐舌头,有些歉意的看了看一旁抿嘴担忧的黛玉。
轻雾的水珠落在黛玉如云鬓发之上,似是簪着一层珍珠所制的簪子,点点晶莹剔透,浅靛蓝透绣银色凤尾菊花样薄褙子,绣鹅黄腊梅白色交领中衣,淡蓝色绣折枝菊花百褶裙,浅蓝色透绣百鸟的披帛绕着臂弯逶迤垂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