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必?”
“恩?”黛玉凝眉看着吐出这两个字便静默无声的水溶,眉间已经打了几个秀结,水溶看的不觉有几分好笑,抚平黛玉眉间褶痕,轻笑道:“黛儿想想,陈家是官宦世家。贾府日渐西落之势,又有先时皇上的罢官,只怕联姻会有别的意思在。”
黛玉尝了一瓣橘子,忽而想起如今探春嫁给那慕容呈博,不觉一丝寒颤爬上心头,道:“溶哥哥是说,那陈公子是别有所图才会去娶二姐姐的?”
水溶点了点头,对黛玉的聪明灵慧亦是赞赏有加,道:“拿着那一点子的姐妹情分倒是要大做文章,只可惜,到时候不要让他们失望后悔的肠子都青了才是。”
黛玉听这话却是半晌无声,想依着迎春懦弱的性子,陈也俊已经是极好的人,比之那孙绍祖可谓天壤之别。
只是,这婚姻之中若是事先掺杂了政治因素,就不单单是两个人的事情,牵涉的面已经太广了,遂轻叹一声,淡淡笑道:“是与不是,正与不正,不过就是这么着,若是二姐姐命该如此,谁又能力挽狂澜?能救她的就只有她自己罢了。”
水溶忽而凝眉看向黛玉,起身搂着黛玉靠在怀中,低低浅笑道:“是不是贾府的四姑娘又与你说了这些事情的?”
黛玉淡淡一笑,道:“你既早已知道,倒是越发的装糊涂呢。四妹妹二姐姐如今也只有这两个牵念,偏生四妹妹天生的左性,一直只肯书信联络,也让丫鬟纡回的转了那么些地方。至于二姐姐,也不过就是一点点的消息,并没有太多的信息传来。”
水溶下巴搁在她青丝上,静静一笑,道:“黛儿,你先时在贾府的大观园中见过的那妙玉女尼,可曾见过那绿玉斗?”
黛玉凝眉片刻,方才想起那日刘姥姥游大观园的事情,笑道:“见过,当日里倒是还被那妙玉损了一通呢。”
抬眼笑道:“溶哥哥,你问这个做什么?”
水溶爱怜的理了理她鬓边秀发,笑道:“这个人与咱们日后会有用处,如今暂且知道便也就罢了,不妨事。暂且看看再说。”黛玉听这话,也就不再追寻。
展眼荷花开满池,遍地热浪席卷而来,让素性不喜炎热的黛玉越发寂静的连屋门也不想出去,只懒懒的靠在凉榻上看书。
水溶一早便命人将装着冰块的缸子放置在屋内四角,那上面放着几枝莲花,冰冷氤氲的冷气竟将那荷花点缀的好似冰雕一般,带着凉意却又不乏美丽,黛玉懒懒歪在榻上,手上纨扇不时的扇着,带来的凉意更为舒畅。
春纤托着冰镇凉瓜进来,那嫩黄的瓤色,让人看得不禁口水要流出来,黛玉闻得一股淡淡的幽香之气,回身瞧时,却见是那黄瓤的无子瓜,遂起身笑道:“如今越发的小气了,竟端了一条条的来哄我不成?”
雪雁端着缠丝白玛瑙盘子走至黛玉跟前,道:“王妃可是冤枉春纤姐姐了!这可是王爷吩咐的。”
黛玉听了小手托起小块的西瓜轻轻咬了一口,吣甜芬芳的气息自唇齿散至喉间,五脏六腑之中似乎都盈满了这香甜之气。
“嫂子。”水宛瑜的声音从门边传来,黛玉回过身来,招手让她上前,笑道:“怎么?小丫头突然间学的这般稳重?倒是我好生不习惯。”
水宛瑜坐在黛玉身畔,晃了晃腿脚,捶了捶有些酸软的腿,格格娇笑的看着黛玉,道:“这装淑女的事情当真是不适合我,做的过了,今儿可是累死我了。”
黛玉稀奇的看着她,只见她穿着暗缠绕枝紫藤的藕荷色纱衫偏襟长衣,底下一条淡粉色长裙,并无甚绣花,发髻之上亦是绾着赤金嵌浑圆明珠的大凤钗,衔着黄金米珠,端的富贵柔雅极合她王府郡主的身份。
打量了一番,目光落在她略带挪揄的古怪笑容上,静静的拿着凉瓜咬了一口,道:“可是谁来咱们府中了?”
水宛瑜正在吃的不亦说乎,忽而听黛玉说话,且一句说中,登时口中的凉瓜差点吐出来,忙忙的咽了下去,叫道:“嫂子你好厉害,你怎么知道有人来我们府中的?”
“真的有人来?”黛玉蹙眉想了想,低头看着水宛瑜诧异的目光遂轻轻一笑,挽着她小手起身道:“你素日里最不耐烦的便是戴这些繁琐累赘的东西,更何况你这衣衫我可是头一遭见到,是赖嬷嬷吩咐织衣坊做的夏日最新的可是?”
水宛瑜听这话点了点头,遂叹道:“不过就是一些没事找事的妇人,母妃此时也正不耐呢,若不是碍着彼此的面子,只怕早已失了耐心赶了她们出去了。”
黛玉好奇的顿了顿小手,沉吟片刻,放下手中西瓜,淡淡眸色之中有些疏离之态,遥遥望着窗外枝叶婆娑,无精打采的在那儿,淡淡笑道:“这些东西也都无精打采,倒是她们还好的兴致。”
“嫂子知道她们来做什么?”
黛玉拂了拂衣摆绣荷,笑道:“左不过就是那些事情罢了。”
桑卿炎和水涵早已成婚,是名正言顺的东宫太子妃,水溶是太子妃的娘家表兄,更是当朝重臣皇上所倚重的亲王,自然少不了有心人的热切之情,能忍到今日才来,也算是她们能沉得住气了。
“都有谁来了?”
水宛瑜掰了掰手指头,低声咕哝道:“那礼部尚书夫人,工部尚书夫人,还有那左侍郎右侍郎,反正是这些有头有脸的人都借着这几日母妃不舒服,一个个的涌上门来了。”
说着气哼哼地道:“我瞧着她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想瞧母后,却带着各自的女儿来,一个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我今儿闻着那脂粉气,差点昏厥过去。若不是母妃执意让我待在那儿,我早就躲了进来了。”
黛玉好笑的抚着她额间散落发丝,淡淡笑意挥落而下,莹然生辉俏眸妙转,婉转清扬,道:“你这性子可如何是好?来日里嫁了人也是要免不了的周旋,如今也该耐着一点性子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