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看了看探春,又道:“你觉得太太能放心将偌大的园子交给探春妹妹来处置吗?”
莫非?黛玉凝眉思索,想着依着那王夫人的为人,又怎么会让一个庶出的姑娘来掌管家业的?必定是贾母的意思,只是那薛宝钗必定也是参与其中,遂轻道:“是不是那薛家的姑娘也参与其中的?”
此时的惜春倒是点了点头,冷冷的面容之上带着嘲讽笑容,道:“说的好听,让三姐姐打理家业,却让那薛姓之人坐镇正房大院,但凡有了外面请帖之物皆让她来过目,倒是真真成了咱们家中的奶奶了。”
让薛宝钗来应付各府中来人的事情,却让探春一个柔弱女儿家应对着那一屋子的刁难婆子,更是不知何人挑唆,头一件便是探春舅舅赵国基的事情。
探春若是想要再掌管家中下去,就必须要拿赵国基的事情来开刀,这正是让有心之人所乐见的,探春方才打发了那吴新登家的去支取银子,赵姨娘随后便已经过来,大吵大嚷的让探春好生没脸。
不觉探春泣道:“饶是个家中人,谁人不知我是姨娘养的?偏她每每都出来说些道三不着两的话来,倒是让我如何是好?终究到底她是太太房里的,若是被太太知晓,那她和环儿日后的日子怎么过?”
黛玉轻叹一声,拿出绣帕轻轻拭去探春面上泪痕,柔声道:“三妹妹,我素知你最是个要强的,许多的事情不管反倒是会好一些,你懂得这些营生,说不得会让人做了好人,白送给他人罢了。”
探春诧异抬头看着黛玉,只觉黛玉盈盈笑容之中夹杂着洞彻人心的澄澈曼妙,不觉心中难过收了三分,面上带着愧疚的看着黛玉,道:“本是要看姐姐的,倒是让我吐了一肚子的苦水,姐姐勿怪。”
黛玉轻轻一笑,看着她们三人,道:“你也不必如此说,原本今日我是不打算见你们的。”
黛玉直白的话语让三春皆是一愣,旋即却是了然无奈的笑了笑,探春叹道:“前些时候老太太只身出门,我便已经心中多少有数,姐姐不见也罢。”
忽而想起临行之时贾母的嘱咐,遂笑道:“姐姐不见我们也好,老太太今儿让我们来的意思确实是不简单。”
想要借着姐妹情来拉拢黛玉,让黛玉回府,瞧贾母眉宇之间的喜色和得色,必定是有什么事情方才让贾母如此急迫的想要接了黛玉回府。
迎春沉吟许久,迎向黛玉的目光,道:“妹妹也该当心一些才是,虽然我不明白是什么事情,可是若是连大太太也能明白的事,想来老太太心中必定有成算。”
黛玉淡淡一笑,合着也不过就是她荣封郡主的事情罢了,只是这事情,因着她生病,尚且没有公开出去,如此,那小舞当真是与贾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了,不觉低头端起茶碗遮住面上的一丝感伤。
“姑娘身子还没好,倒是又来贪杯这茶水,还是快些换了下来,喝一些莲子粥罢。”话音甫落,便只见春纤将黛玉手中茶碗夺去,将那莲子粥端了上来。
惜春莞尔的看着黛玉无奈的模样,不觉亦是笑道:“也亏得春纤姐姐在姐姐身边服侍着,不然姐姐当真是不知道爱惜自个儿的。”
“不是姑娘不爱惜,而是有心人要害姑娘,奴婢原也想着,既然今儿三位姑娘来了,也劝着姑娘们几句,如今你们年岁大了,只怕打主意的大有人在。”迎春听了春纤这话,端着茶碗的手不觉颤了两下,忙将那茶碗放在茶盘上,绞着绣帕的手青白无血色。
春纤不觉诧异,只黛玉十分不解的看着迎春苍白的面容,却不见迎春有丝毫的话语出口,惜春淡淡的坐在一旁,只看向黛玉道:“春纤姐姐说有人要害林姐姐?”
春纤点了点头,指了指那门廊处的圣日紫烟红,道:“原是有人借着太后娘娘的手将那圣日紫烟红和芋香饼使下作手段来害姑娘的,不然,姑娘又怎么会病了这么许久,身子骨又怎么会到了如此境地?”
三春听了不觉心中大为惊骇,忙不迭的上前拉着黛玉的手,道:“倒不知道是何等黑心肝的人,竟然这样的毒害姐姐的。”
黛玉轻轻一笑,看着她们笑道:“春纤说这话,你们也该记在心上才是,莫若到时候没有了准备,像我一样白白遭罪。”曼妙双眸看向迎春白白的脸庞,杏眼之中惶恐之色越发的浓重。
探春亦是溢出一抹苦笑,看了迎春一眼道:“前些时候恍惚听说那大老爷要许给那大同孙家,本来是好的,可是却听说是大老爷拿了那孙家五千两银子,将二姐姐卖给那孙家的。”
黛玉听着不觉放下手中莲子粥,看向迎春凄苦带泪的面容,遂看向春纤道:“那大同孙家是个何等的人家?”
春纤想了想,踌躇的看了看迎春,不知该不该说,黛玉眼见如此,便知不好,想迎春自生来亲母过世,虽说一直在贾母这教养,却也抵不过贾赦那大老爷的身份,到时候就算是贾母也无可奈何了,不觉蹙紧了双眉,静静垂眸不语。
迎春看春纤似有难言之隐,遂掩住眼中泪意,抬头笑道:“春纤只管说吧,反正也是这样,倒不若先让我知晓才是。”
春纤横了横心,道:“那大同孙家说好听一些便是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说不好听便是一个暴发户而已,素日里在市井之上横行无忌,放言说终要娶一个世家千金。”
迎春听着心中不觉更如同坠入冰窟之中,却原来当真是不能上了台面的人罢了,春纤看着她们姐妹在此,终究还是掩了剩余的话语,那孙绍祖不仅残暴无德,更甚者每日里眠花宿柳,留恋烟花之地,与那薛蟠最为交好。
只因孙老爷太早过世,只有孙夫人一个,溺爱无边,那孙府中的丫鬟倒是一个个都妖娆的成了姨娘的模样,可见那孙绍祖是何等荒唐之人。迎春这样弱质金闺,花柳一般的人物,若是到了他的手中,焉有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