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果你欺骗了她,算计了她,却还在沾沾自喜的认为自己已经瞒天过海,那就大错特错了。珠珠不说,只是不想撕破最后那维系关系的链带,并不是她没有发现。
相反,她看似嘻嘻哈哈、大大咧咧的外表下,是一颗仿佛如羊脂玉般细腻的玲珑心。
所以,皇甫轩断然不会相信,珠珠要这座楼,真的只是用来卖钱。可她不想说,他就不会刨根问底,主要是就算你刨到祖坟,也不见得能问出些什么。
只好打着哈哈回道:“你很缺钱?在宫里吃穿用度,少了什么,直接跟朕要就是了。”
“我只要那座楼!”珠珠口吻坚定,没有丝毫退让,皇甫轩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之后,故作出不高兴的样子道:“我未来的皇后,难不成你是想在宫外给朕带绿帽?”
珠珠这次竟然没有赏他白眼,甚至微微一笑表示默认,皇甫轩不禁大受鼓舞,当下将身子又挨近她几分,想要更近距离的接触珠珠,却被珠珠轻轻一推,又别坐在了千里之外。
“皇甫轩,你还真是想象力丰富,我只是要倒买倒卖,谁说我要自己开青楼了?”
心中那抹不安,渐渐收拢,皇甫轩微微颔首,眼里甚至还含着一丝满足,“第一次知道你还有经商的天赋。”
“在宫里虽然吃穿用都不用愁,可也正因为一切来的都太容易,反而少了很多乐趣。你说呢?”珠珠双手放在膝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轻点着,眼神悠远的看向帘外。
人们总是期待着不劳而获般的唾手可得,可真当这样的美食真正发生之后,疯狂的、肆无忌惮的享受过后,便是大片大片的空虚。
什么都有,什么都那么容易的就可以得到,那人生还有什么乐趣?没有了求不得的煎熬,没有了追逐的快乐,纵是权倾天下,也不过又多了桩无聊的事情罢了。
“这座楼,就当是我向你借的,卖得高价,我会连本带利的付给你,成交么?”珠珠一脸自信的看着皇甫轩,与刚刚在郎府里,倍受打击的样子截然不同。
“成交!珠珠,你将是我大良国国史上第一个跟朕做交易的皇后!”
珠珠只是淡淡一笑,并没有对皇甫轩说话的内容多加置喙,再她看来,跟半路偶遇的人结伴而行,可有可无。
既然是可有可无,也就无关自己的喜怒哀乐了。
得,侥幸;失,淡定。
“皇甫轩,我希望我的册封大典,和郎烬寒的大婚之日,是在同一天。”
皇甫轩只是淡笑的看着珠珠,既没又说好,也没有说不同意,他太清楚珠珠为何和这么说这么做,可那又怎样?只要她留在自己的身边,即使前期她并非心甘情愿,皇甫轩也有决心,让她爱上自己。
郎烬寒驻足在院子里,一手撑在扶桑之木的树干上,另一只手紧握成拳,背在身后,他的脑海里不停的回响着珠珠刚刚那句话,“就按你说的办”,到底皇甫轩跟珠珠说过什么?
这院子是他曾经居住的郎府,从他出事以后就一直没有回来,潜意识中有些抗拒,本来以为这一切的一切都会是一个契机,跟过去挥手告别,可遇到珠珠那个女人,却逼着他跟自己的曾经,剪不断理还乱。
“郎烬寒!你到底对诗岚做了什么?”
一脸愤怒的张千扬,带着猩红的双眸,怒火滔天的来到郎烬寒的面前,这让郎烬寒有点意外,他竟然失神到有人闯了进来,都浑然不知的地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洞察力和敏锐力,这么差了?
“是你啊……伤好了?”郎烬寒淡淡的开口,对于他归来的这件事,除了珠珠是第一个知道的人以外,其他的人他都没有告诉,即使是与自己算得上挚交的张千扬也不例外。
张千扬一甩衣袖,浓重的剑眉揪成两道如刀凿般的深刻,“我昨晚帮诗岚把你抬回来的,就一直没走……”
“哦。”郎烬寒点点头,原来昨天晚上不单单是铁诗岚一个人,他也在?
“你都知道了?”郎烬寒斜睨着张千扬,眼眸投射出来的光,犀利而深刻,好似要在他的身上戳出两个窟窿般。
张千扬将脸别向一边,“我都知道了,烬寒,我只想问你一句话。”他眸光坚毅,就这么目不转睛的看着郎烬寒,好似在完成生命的嘱托。
郎烬寒越过他,径直负手而立,站定望天,幽幽的道:“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我已经答应娶她了。”
事到如今,郎烬寒不想再去追究谁对谁错。铁诗岚对自己有意,张千扬不是不知道,可他却放任铁诗岚跟醉酒的自己在一起,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现在,皇甫轩也好,张千扬也罢,等的不就是自己的态度么?珠珠对他已经误会深深,那么他不介意来个顺水推舟,娶铁诗岚,从目前来看,还不算最坏的打算。
张千扬来到郎烬寒的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些如释重负后的轻松和长叹,“烬寒,诗岚她是个好姑娘,你要好好对她……”
“你喜欢她很久了,为什么要这样做?”
郎烬寒这话一出口,就感受到肩膀上的那只手臂一颤,紧接着便是僵冷和不自持。张千扬的脸上甚至出现了少见的惶恐,“烬寒,不要乱说,诗岚喜欢的是你。”
“可你喜欢的是她。”郎烬寒蓦地转身,“千扬,你一直喜欢她,为什么不告诉她?看着她嫁给我,你的心里好受?”郎烬寒点了点张千扬心口的位置,不予置评。
苍白的一笑,张千扬好看的眸子里,第一次盈满了落寞。“她是我的师妹,曾经是,现在是,以后也是,一辈子……她都仅仅是我的小师妹……只要她高兴,我无所谓。”
郎烬寒好像听到了一个很好笑的事情,双手一展,好似大鹏展翅。“无所谓?张千扬,爱一个人不是百般的成全和退让,你不试,会后悔一辈子的!”
“我已经后悔了!”张千扬有些狂躁的一扬手,此刻的他就像一头愤怒的狮子,身上满是暴戾气息,前所未有!
“你以为我愿意这样么?可她不喜欢我!你以为我看她承欢在你身下,我心不痛么?可那是她心心念念的事!只要是她想做的,就算我拼了命,也要帮她完成!你懂不懂?爱一个人并不是一定要将她锁在身边,而是你穷极一切也想给予她所有,这才是爱!你懂么!”
吼完了这些话,张千扬整个人便疲软了下来,他双手悬垂,双腿一弯,竟然跪坐在了石板地上,狼狈的抹了把脸,这些话他本来打算埋在心底一辈子,哪怕烂到溃烂,他也不会对任何人说。
可是……无奈的一笑,他这是怎么了,怎么连这点小小的激将法都抗不住了呢?
“郎烬寒,好好对她,那便是我今生最大的愿望……”张千扬用佩剑拄在地上,踉跄的站起,重重的拍了拍郎烬寒的肩膀,好像交付了什么重任般,长叹一声的离去。
扶桑的光秃枝桠,零星的倒挂着三三两两的干黄枯叶,被秋风一扫,说不尽的萧凉。房间内的门板后,却站着一个捂唇哭泣的女人,眼泪好似断了线的珠子,止不住的泛滥。
铁诗岚狠狠的咬着自己手掌,她怕不这样做,会哭出声。她不是不知道张千扬喜欢自己,可她习惯了张千扬对自己的百般付出千般好,时间久了,这就变成了一种习以为常。
如果他不说,她永远不会点破,也会永远这样安于现状的有恃无恐下去。可惜……师兄你为什么要说出口呢?又为什么好巧不巧的被自己听了去?
师兄,对不起……
夜,微凉;月,高悬;良国都城皇宫内,此刻却是觥筹交错,歌舞升平。舞姬扭穿着艳丽的波斯服饰,扭动着纤细柔软的腰肢,在殿前妖娆的舞着,龙座下方,左右两边分居着众大臣,每个人的桌前都放着一个独立的案几,上面各式各样精美的菜肴,这是皇家办喜事时才会有的规格和排场。
皇甫轩高座在龙位之上,不难看出,今夜的皇甫轩,心情十分的好。一身明黄龙袍,尽显天子之姿,身后站着七夜和九天,而他今日的龙座侧首,今日却另摆设了一桌单独的酒席。
这酒席是单独为一个人而设,确切说,是皇上在独独等,连带着一众大臣们,也内心忐忑的与之相陪。
七夜给皇甫轩斟了一杯佳酿,皇甫轩轻笑一声,便将杯中酽酒倒入口中,醇香滑过喉头,激起无限绵远,就好像今天晚上他等人的心情。
从来没有觉得,等待也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
今天,他要当着良国众位大臣的面,把珠珠介绍给他们,更准确的说,是他在暗示一个结果,一个良国即将有皇后的结果。
从古到今,后宫不参政是一条不算规矩的规矩。可后宫的争斗,其激烈程度一点也不必战场的真刀真枪来的逊色,为什么?因为你细细一盘点后宫的各位佳丽,八九不离十,都得算是官宦人家的小姐。
有的即使是某个大臣的远房亲戚,只要可以进宫成为皇上的女人,那就是一件“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大事。而妃子们的受宠程度,又直接或间接的影响到其背后势力的成长。
所以,每个贵妃的背后,都有一支属于自己的拥护力量。
李贵妃如此,淑妃和德妃亦如此,凡是被册封为“妃”的,无一不例外。
皇甫轩登基也算时日不短,却一直没有立后,为什么?原因有二:一是刚刚登基之时,朝中大局不稳,立哪一方,势必都会引起另一方的不满。
二是皇甫轩并不想太早让某些暗中发展的势力得意忘形,索性来个一不做二不休,谁都不立,虽然让这些后宫女人们整日心里惴惴不安,却也从另一个侧面起到了拉锯和制衡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