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整个人四十多岁的样子,身穿一身俗不可耐的大红绸彩衣,一身闪闪发亮的金饰银饰,即使在这样清冷的月光下,依旧散发出耀眼的光芒,整体形象只能用一个字来形容,俗。
尤其是这个男人的嘴唇右上方,一颗硕大的媒婆痣,点缀在上,真是要多别扭就有多别扭。
“呦?功夫不错啊!可是你能打又怎么样?大爷我这么些个人手,就不信征服不了你那两个拳头!”
“哦?阁下好大的口气啊!”郎烬寒斜眸一扫,笑未抵眼底的看着下首的男人,可心里却是有些不解,这样的人,好像在大良,乃至整个苍遗,也是第一次见到吧?
男人哈哈大笑,“臭小子,不用拖延时间了,只要乖乖把残月落阳交出来,老子可以饶你一死!”
“交给你不是不行,可死之前,都不知阁下是……”
肥胖男人一笑,连带着脸上的肥肉都跟着抖三抖,“你看我,光顾着打劫,却忘了自报家门了,在下一枝春,并非这苍遗大陆的人,所以你不用猜了……”
不是苍遗大陆的人?郎烬寒眼眸一紧,难道说……
“你可是从海上来?”陆飞一脸戒备的冲出房门,看着外面的架势,他首先想到的就是他们海上的那群兄弟。
一枝春得意的笑道,“这位仁兄还睿智啊!一猜就猜的这么准了!不错,再下率领众多弟兄,确实是从海上而来。”
说完负手而立,踱着肥胖的步子,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既然你们都是要死的人了,那我就好人做到底的告诉告诉你们,外面的世界有多精彩!”
“哼,看来你命挺大,那么多海盗都没弄死你!”
一枝春一脸的诧异,“你说什么?你说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男人是海盗?”一副夸张至极的模样,甚至拉过旁边一个手下,一脸难以置信的重复道:“你听到了么?他说那些人是海盗!海盗耶!”
周围不约而同的响起一阵响亮的嘲笑声,陆飞却是心里窜过一抹不好的预感,不会是……
“来人啊!把那些废物带上来,让这位爷儿看看,这就是他们苍遗的海盗?哈哈……”
话刚落,几个大汉便推推搡搡着一众人从后方走了出来,有男有女,不过大多都受了伤,衣衫残破,不多时他便看到了他们海盗船的大副!
“放开老子!吗的!要不是你们用药,现在还不知道谁是孙子呢!”
啪的一声,响亮的一记耳光响彻天际,大汉长满胡茬的黑脸,被重重的扇到一边,“告诉你!睁眼看看清楚,这地方有谁能救你!还他吗的在这儿逞口舌之快?留点力气跟阎王唠嗑去吧!”
“我呸!”大副吐掉口中的血水,“要杀要剐给个痛快,别他吗磨磨唧唧的跟个娘们似的!”
一枝春嘴唇轻颤,挑动他的媒婆痣,小眼睛像绿豆一样的一转,“呦?既然你这么着急求死,那老子就成全你!”说完抽出旁边手下腰际的佩刀,一挥手,大刀已经直直的向大汉的头顶看去。
“铮”的一声,一枝春手里的大刀刀锋,偏离了轨道,不受控制的扎到地上,连带着几缕青丝,一起被削下。
大汉惊魂未定,这真是生死一念间啊!
“谁活腻了?敢坏老子的好事!”一枝春挥舞着粗壮的好似萝卜的手指,整个人散发出一股暴戾气息。
陆飞往前上了一步,“你千不该万不该破海而来,就冲这一点,你……该死!”
“飞哥!飞哥!”大副连带着身后的一群弟兄,直到这声熟悉的嗓音响起,才终于好似看到一记曙光,翘首以盼的看向人群之外。
郎烬寒这时候趁着众人的视线都被陆飞吸引,一个掠身,像一道离空的虹箭,迅速的向人群中飞去,他的目标很明显,就是那个一身庸俗华服的一枝春!
众人还没等反应出来怎么回事,就感觉眼前一道疾风,匆匆而来,紧接着一声男人的唉呼响起,又被人拎起,匆匆而去。
“你、你要怎么样?”一枝春走南闯北二十余年,什么诡异的事儿没见过?可刚刚这个红发男人的身手,简直……简直就不是人啊!
郎烬寒捏紧一枝春肥腻的下颌,满脸的嫌恶,“你放心,不会一下要你狗命的!让你的手下全部退出良国,三日之后,我要看到他们在苍遗地界消失!”
一声厉喝,郎烬寒手下一使劲,一枝春悲鸣的哀嚎一声,便猛咳不已。众人看不真切一枝春都咳出了什么,可陆飞却看得清清楚楚,一枝春满口黄牙,怕是没一个完整的了吧?
“唔!乃……乃木都、都容啦?(你们都聋啦!)”一枝春因为牙齿被郎烬寒震裂捏碎,此刻钻心的疼自是不必说,连带着说话都感觉得到,吱喽吱喽的阵阵凉风,从空中穿过。
陆飞趁机将大幅一众部下带了过来,行驶一下子便逆转。可郎烬寒和陆飞两个人,谁的心情都乐不起来。
苍遗海,被称为天下第一凶海,可今天却被这群人渣闯过!而且……这群人大张旗鼓的上来就吆喝“残月落阳”!这恐怕不过才是个开始吧!
院子里一枝春的手下,一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枝春怕一会儿郎烬寒又对他下毒手,当下挥舞着胖拳头,对众人比划了几下奇怪的手势,刚刚还一脸不确定的手下,立刻如退潮的海水,一波波的向外涌去。
那几个手势,很蹊跷,郎烬寒蹙眉寻思了很久,可依旧没有想起这手势的含义,而陆飞乍一看之后,却是了然一笑。
原来……是群摸金校尉啊!
巨大的人潮涌动,在银色的月光下,泛着诡异之感。
“乃、乃锅以夯了喔(你、你可以放了我)……”一枝春吱喽吱喽的说话,听不出个大概所以,郎烬寒被他口中的腥臭之气,熏的直蹙眉,一甩手,重重的击向他的脖子后颈,一枝春便头一歪,彻底的昏死……
待一切料理妥当之后,天边早已泛出一丝鱼肚白。郎烬寒和陆飞就这样彼此相顾无言,整整对坐了一宿。
“你怎么看?”二人异口同声说出这句话,之后又相视一笑,郎烬寒站起身,转了转有些僵硬的颈项,有些无力的问道:“残月落阳到底是什么?为什么接二连三有人找上来?”
“珠珠就是残月的拥有者。”微微停顿,陆飞又道:“至于残月落阳到底是什么,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你可以理解成一种神力,一种可以帮助人达成一切愿望的莫测力量。”
“呵……”郎烬寒有些自嘲的一笑,“你信么?”这话他问的人是陆飞,神力?莫测的力量?这些连三岁孩子都不信,他们这些人怎么会如此的深信不疑?
陆飞不去争辩,“有些事情,我们说信也好,不信也罢,都算不了数,可它却是真实存在的……”
“存在什么?存在那种满足人们无底限贪婪渴望的圆梦者?”郎烬寒缓缓摇了摇头,说给陆飞,又好像说给自己,“人啊……最喜欢做的就是自欺欺人吧……”
自欺欺人?陆飞略略一琢磨后,又是轻轻一笑,也许是吧。就像他跟十三和海玉来到大良,不也是为了那个从未见过的东西么?
如果残月落阳只是一个缥缈的传说,自然也不会有人当真。偏偏它确确实实是真实存在的,众生百态,可贪婪却是每个人都有的第一劣根性……
踏着清晨的第一缕曙光,珠珠回到了自己的家宅,刚一进门,便被一股浓烟呛到,阵阵咳嗽声回响在过分安静的院中,满地的狼藉……才一夜,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陆飞听到有人咳嗽,立刻出来探视,一看是珠珠,才放下一脸的戒备。“原来是你……”
“咳咳……怎么回事?着火了?”
陆飞一手搭在自己的剑鞘上,手指轻轻敲击,这事还没调查清楚,还是先不要说的好。
“呃……是……”
徐风涯不禁觉得好笑,这借口是不是有点太笨了?“陆飞,我劝你还是实话实说吧,珠珠已经知道不对劲了,你再瞒……恐怕……”徐风涯一龇牙,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陆飞一怔,旋即一笑。
“不是陆飞不愿说,实在是现在还没有调查清楚,无可奉告啊!”
珠珠一挥手,“算了,这事儿以后再说,昨天到现在,可有人来这寻过我?”
陆飞心里大骇,这珠珠难不成会算命?怎么一下子就问了这个问题?
昨天他跟郎烬寒夜审一枝春,从他漏风的口中,断断续续的才理出来一枝春的来头。
简单来讲就是一群盗墓人,从一个古墓里翻出一本古老卷轴,上面提到了一种满足人愿望的东西残月落阳,这才几经周折打探到苍遗。
做摸金校尉这一行当的,虽然不入流,开关掘坟的有损阴德,可有些摸金校尉确确实实也有着不少宝贝,比如一枝春手里的九海乾坤珠。
九海乾坤珠是一颗比避水珠还金贵的宝物,不仅不惧水患,更是解蛊毒的好东西。可惜……陆飞不禁摇摇头,可惜只能解蛊毒,却不能用来疗伤。
“有人来找残月落阳……”
残月落阳?珠珠有些反感的蹙起眉头,她现在最不喜欢听到的四个字,就是这个什么什么残月落阳了!很烦!
徐风涯扫视了一圈,却没有看到那个人,不由得问出口,“郎烬寒呢?”
郎烬寒……珠珠听到这三个字,心里不禁有些发酸,突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虽然仅仅只是一天不见而已。
“我先去休息了……”珠珠没有等徐风涯给她回答,并自行向房间走去,只是她总感觉在某个角落,一双过分灼热的视线,将她盯的有些紧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