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的一声,皇宫顶梁轰然倾倒,皇甫轩微眯着眼,不断从房梁上簌簌落下的灰尘,迷乱了人眼。
“皇上快跑啊!地震了!”小太监忙着逃命,堪堪回身之际,看到一脸茫然的皇甫轩,却不见他有什么动作,一跺脚,跑远了。
这是天要亡他么?
未央宫。
珠珠刚要起身起院中赏花,脚下猛烈的晃动,让她有片刻的恍惚,一低头,足下的青石路面已经裂开一道一尺多长的裂纹,而且还有愈裂愈大的趋势。
她现在没有武功护身,只跟寻常女子无异,想要缩脚折身,已是来不及。
“想什么呢?”突然,腰间一紧,珠珠被人揽入怀中,来者抱着她往后一跃,那道裂痕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路裂向前方。
珠珠死死揪着男人的衣襟,惊魂未定,如果不是被人救,她现在早就葬身在这地缝里了吧?
入眼是熟悉的红衫,不用抬头也知道,来者何人。
“你怎么来了?”珠珠讷讷的开口问,她以为他不来了,或者说她的喜怒哀乐,他都不会放在心上。
郎烬寒脚步未停,这地方怕是呆不得了,可四周都在摇晃,怪石嶙峋,平时最怡人的风景,此刻却都变成了伤人利器。
哀嚎声不断的涌入耳中,这场地震来的太突然,让人措手不及。众多宫人,都是手无缚鸡之力,身无武功傍身,面对这场意外的灾难,不死已是万幸。
“我不来,你怎么办?”这话他说的突然,珠珠听的也是小心脏为之一颤。
他不来,她要怎么办?珠珠莞尔,还能怎么办,凉拌呗……人一死,身体不就变得硬邦邦的冰冰凉了么……
郎烬寒带着珠珠,翻身一跳,跃过宫墙,宫外的世界,让珠珠惶恐。
龟裂的大地,像老人干涸的皮肤,一道道或深或浅的沟壑,错综交杂着,越往前行去,便越发的感觉呼吸急促。
人们断裂的肢体,横七竖八的散落在街道上,血肉横飞,又有不少奄奄一息的将死之人,无助的倒地哀吟,珠珠忍受着翻江倒海的呕吐之感,视线渐渐模糊不清。
“放我下来……”珠珠颤抖的开口,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此时的感觉,是震撼亦或是心寒,这两者的关系,她第一次发现,竟是相同的悸动频率。
郎烬寒深深的凝视着她,这个女人也许再怎么强悍,不按常理出牌,可她最初的本质,时至今日,善良依旧。
放下她,郎烬寒却紧紧牵着她的手,剧烈的摇晃,让人很难成步,可因为身旁有他,她便觉得每一步都是稳稳的幸福。
幸福?珠珠失笑,现在这样的境况,她却大言不馋的说幸福,会不会有些太不知人间疾苦的味道?
二人一路沿着良城官道,向着城外走去,途径香满满,珠珠有些意外的看到了消失已久的铁诗岚。
她和她的婆罗门属下,严正以待的守着香满满,不……确切说应该是他们的婆罗门,郎烬寒看到了她,却没有什么反应,只是低头轻唤珠珠,一声“咱们走”,已是将她当做路人无异。
铁诗岚握着身侧的佩剑,眸光好似万千冰刃,射向了郎烬寒身旁的女人,她对郎烬寒,始终无法做到释怀,这是她的长情,还是她的悲哀?
“站住!”铁诗岚突然开口,珠珠眉头一紧,她这声站住,是说给她听,还是她身边的郎烬寒?
他们与铁诗岚,隔着一条不算宽裕的街道,遥遥相望。无数竞相奔走的慌乱人流,从他们之间涌过,大地在摇晃,天空阴霾的好似蒙了灰布,可场面再乱,铁诗岚的视线,却依旧干净利落。
满是渴望疯狂和杀戮的灼人眼神。
身形一晃,铁诗岚从楼内飞出,越过众人,便挡住了珠珠的去路。
“你,卑鄙!”铁诗岚二话不说,长剑出鞘,直逼向珠珠的脖颈处,郎烬寒将珠珠往怀里一带,避开了她的进攻。
“铁诗岚,不要胡闹。”郎烬寒说话的同时,只是兀自低头安抚着怀里的珠珠,他对诗岚有愧,他承认,可感情的事,不该仅仅是因为同情和可怜。
铁诗岚先是一怔,恍然又是一笑,“烬寒,你叫我什么?铁诗岚?连名带姓的叫我,这还是第一次。”
郎烬寒红眸轻抬,斜睨了一眼她,“还有别的事么?”口气疏离的好似再问一个陌生人。
珠珠轻扯他衣袖,这举动落在了铁诗岚眼里,无异于火上浇油。“哈!奸夫淫妇!床上没亲密够,还要当众不知羞?下流!”
珠珠冲上去,二话不说就赏了铁诗岚一个耳光,啪的清脆响声,即使在这样的慌乱环境下,依然彻响。
“楼主!”婆罗门的一众门生,纷纷拔剑冲出,却被铁诗岚喝退,“都给我回去!谁敢上前,我第一个砍她!”
铁诗岚没有回头,维持着被珠珠掌掴的姿势,头别向一旁。“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是你第二次打我。”
珠珠颔首,“单论耳光,确实是第二次。”言外之意就是说,武功对决之类的,我还都没算呢,要是算进去,次数可就不是“二”能挡得住的了。
“凭什么?”铁诗岚忿忿回神,双眸生出血丝,“你朱珠珠凭什么抢了别人的男人,还能这么嚣张?你怎么敢!”
“我不敢,是你逼我的。”珠珠有些无奈的看着她,“诗岚,那些不愉快,你揪着不放有意义?”
铁诗岚怆然,“有没有意义,不用你教我……你算老几?”
珠珠淡笑,确实,她算老几?自己的情况都整不明白,还好意思在这儿跟人家比比划划的讲道理?
“就此别过。”珠珠越过铁诗岚,甚至这次她连郎烬寒都没有知会,径直要往前走。
“慢着!”铁诗岚不依不饶,长剑一伸,再次的阻断珠珠的去路。
郎烬寒跟上,无视铁诗岚的剑,双手一推,拉起珠珠的手,柔声道:“珠珠,我们走。”
这样的被嫌弃,铁诗岚受不了!
她想过无数次与郎烬寒再相见的景象,他的眼里或许有不屑、有冷漠、有嫌弃……种种的情景她设想过无数次,而开最该有的便是愧疚!
他无情的占有了她,现在又对她弃之如敝履,她铁诗岚就这么下贱?
“楼主,要不要追他们?”
铁诗岚利落的收起长剑,抬头望向灰蒙蒙的天,“不用了,要死的人,不必理会……”
良国这边已可以用“兵荒马乱”来形容,万国那方,也是在紧锣密鼓的安排着。
万凤仪依偎在万厉鸿的怀里,眼里的神色满是忧心,“厉鸿,这法子真的可行?”
“怎么?不信我了?”
“不是不信,是担心,毕竟……”
万厉鸿紧了紧怀里的女人,“凤仪,有我在,就算死,我们也是鬼鸳鸯,嗯?”
鬼鸳鸯……这词儿有点瘆人,不过万凤仪却笑了,只为他口中的那后两个字:鸳鸯。
今日,是一个关乎万国生死存亡的日子!
万厉鸿已是凤君,不用再去朝堂,可那不过是障眼法而已,事实上他要做的事情,才刚刚开始。
径直奔向书房密室,烟霏霏早已整装待发,随时准备待命。
“一切准备妥当?”万厉鸿挑眉轻问。
烟霏霏一点头,“嗯,只等你下令了。”
“出发,明天的苍遗,只有万国……”
“是!”
皇甫轩收到九天密报,万国虎视眈眈,兵临城下,正围攻白琥国!
“该死!落井下石!”皇甫轩一怒,从座上弹起,九天劝他去宫外躲躲,却被皇甫轩拒绝,他一个皇上,怎么可以离开他的皇宫?
除非他死!
“派兵增援!要快!暗卫也抽调出七成,全力以赴!”
倏然,天际响起一道惊雷,刺亮的瞬间,又同时响起阵阵惊雷。
皇甫轩负手而立在御书房,眉间一片暗,良国这次会破么?
不……不会!有他皇甫轩在,他怎么能让他的天下,变得面目全非,国破家亡?
珠珠和郎烬寒这一路,越走越是心寒。
这样的天灾,按理说倒也没什么,良国以前也不是没经历过地震,可这么大规模的地震,却还是头一次。
一路上,断梁残瓦随处可见,一根根石柱,含恨倒下,街上弥漫着一股绝望的霉味。
有小孩子的哭喊,有老人的求救,有男人的嘶吼,也有女人的泪啼……珠珠从来不知道,原来所谓的惨绝人寰,不及眼前的惨象半分。
珠珠忙了一路,帮了一路,恨不得生出十手十脚,能多走一程便是一程,能多救一人便是一人。
可惜……
“珠珠,你帮不完的……”郎烬寒扶着珠珠,她的全身都控制不住的颤抖,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已经这么弱了?
双手控制不了颤抖,刚才搬碎瓦乱石,暗憋着一股气,不觉得有多累,现在突然整个人放松下来,一种好似崩溃的感觉,弥漫全身。
“我……我们该怎么办?”
天空雷声阵阵,乌云诡谲,珠珠不知道是她的嗅觉太好,还是心情太糟,为什么这股死亡的味道,这么的让人想要逃?
总觉得这地震来的诡异莫名,至少……她在此之前,一点反应都没有。
要知道,她可是猪啊……对地震应该是很敏感的!
“驾!”
“啊!”
“珠珠小心!”
郎烬寒想要拉住珠珠,已是来不及。急速飞奔的汗血宝马,从他们的身边经过,好似一股红色飓风,马上的人一身金黄色的戎装,不等他看清,珠珠已经被马上之人,扬鞭缠腰,甩上马背。
汗血宝马开道,身后的马蹄声更是有如巨浪滔天,定睛一看竟是皇宫的暗卫!
难道……刚才那人是……皇甫轩?可是他怎么会这样装扮?就算要救人,至于穿戎装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