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幕,让在场的所有人都震惊不已,皇甫轩虽然早就知道这个万玉衡不是本人,却也从没想过,竟然是用蛊虫凝聚而成。
珠珠手中的白玉匕首,啪的一声衰落在地,粉身碎骨……
这柄白玉匕首,是天遥在她走之前塞给她的,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说,珠珠却已经明了。
匕首把柄上,刻这三个隶书模样的字体:断魂匕。
珠珠听过这种匕首,杀人不行,可是只要杀的不是人,不管你是什么妖魔鬼怪,必断其魂魄,甚至连投胎转世的机会都不给你。
珠珠当时抱着这匕首,哭了一路,她终是不能再骗自己,万玉衡还活着了……
明月被刚刚那虫子爬行的一幕,吓的晕了过去,十三站在她身后,总不能让她一个孕妇摔了,遂好心的出手搀扶。
可牢里此刻却是鸦雀无声,唯有珠珠呜咽的哭声,萦绕在梁。
那两个把门的狱卒,早就让七夜给咔嚓了,这样诡异的事情被人看了,怕是影响不好,良国不流行秘术,那么有些个困扰,不该产生,便该被扼杀在摇篮里。
皇甫轩不知道该对珠珠说什么,说她早就知道这个骗局?还是对她说句道歉语?
“珠珠……”
“斩妖除魔,保家卫国……”珠珠蓦地抬眼,精亮的黑眸满是笑意,可皇甫轩和十三的心却觉得皱得发紧。
如果,她这笑容中,没有泛着泪花,想必是极美的吧?
皇甫轩知道,珠珠的心里明镜一般,他不该再说什么了,也不用再说什么,彼此都已是心知肚明。
上前要搀扶起珠珠,却被珠珠躲开,“我被恶心到了,没事儿。”双手紧紧抓着牢内的地面,血污沾染了她的指甲,却被她视而不见。
“走吧。”珠珠甚至还送给皇甫轩一记轻笑,便像没事人一般,向着牢门走去。
这牢里,血腥气味太重,她真的有些恶心了……甚至连头都晕晕的,脚步也越来越轻,轻的好似要飘向半空……
“珠珠!”皇甫轩一个箭步冲上,接住了身子软倒的珠珠,神色间满是悲痛,“你怎么了珠珠?不要吓我……”
“赶紧传太医啊!”慕容十三此时也跑了过来,皇甫轩二话不说,抱起珠珠就开始向牢外狂奔。
即使那个万玉衡是假的,对她的打击依然很大,是么?
万国。
今日,是万厉鸿与万凤仪大婚的日子。
满城满街的火红绸缎,张灯结彩,喜气漫天,让身在万国的每一个人都深刻的感受到一股无言的喜悦。
按理说,女皇大婚,跟他们没有什么关系,顶多是在朝拜的时候,他们高声跟着吆喝几嗓子,敷衍敷衍便了事。
可那是对别人,换了是眼前这对新人,一切都变得不同。
万厉鸿与万凤仪曾经是一对佳偶,俗话说佳偶本天成,这道理老百姓自然是认同的,后来万凤仪进宫,步步为营,久宠不衰,人们在感叹巾帼不让须眉的同时,也对万厉鸿的无怨付出,轻叹一声情深不寿。
毕竟臣子怎么能跟皇帝抢女人?怎么敢?
可现在不同了,一个女皇,可以无可厚非的娶自己的臣子,并册立为凤君。这是万凤仪的心愿,又何尝不是万厉鸿的渴望?
只要能跟她在一起,不管是以凤君还是夫君,他都不在乎。不就是卸下一切官职,安心立于后宫么?
他的仕途,不就是为了娶到她么?现在不过是身份扭转,地位对调,换成了她娶他,殊途同归而已。
夜晚,万銮典之内,火烛静燃,这是他们的洞房,万凤仪不是第一次穿上嫁衣,却是第一次嫁给心爱的男子,虽然她早就过了如花美眷的年纪,可岁月却也不曾亏待她。
一份温婉,一份成熟,一份自信,是那些豆蔻少女,穷极十年,也比不上的。
“凤仪,你真美。”万厉鸿轻抚上她的柔肤,满眼的知足,尽管这条路走的有些慢,可终是看到了终点。
万凤仪眼含秋水,盈盈望着眼前的男人,欲语还休。
轻拍了拍她的背心,万厉鸿悠悠一叹,“我知道你的担心,或许你会说这婚礼办的早了些,可是我……等不及了,一刻钟都等不了……”
万凤仪在他怀中颔首,“厉鸿,现在万国的国势,真的很不好,我怕……百姓会抱怨,说我这国君是个‘不思朝政只思君’的主儿……”
此君非彼君,思君,亦或可以称之为思夫,思念夫君……
万厉鸿轻笑,探手掩住她的红唇,眼里满是宠溺和爱怜,“凤仪,今日是我们的洞房花烛,不谈国事,只谈风月,可好?”
噗的一声,万凤仪轻笑,“都一大把岁数了,可还有什么风月?倒是少来夫妻老来伴,更适合咱们……”
万厉鸿蹙眉,不赞同道:“谁说你老了?我眼中的你,永远是及笄时的模样,杨柳树下,你问我,看的人可是你?”
是呵,那一年,她十五岁,刚行过及笄之礼,便看到杨柳树下静站着长身玉立、丰神俊朗的他,含笑不语的凝望着她,她只是好奇,便走上前,问他,是不是在看自己。
一眼,爱生万年。
万凤仪终于情难自禁,泪水顺着粉颜,无声落下,暗叹人生总是这样的兜兜转转,看不到的是长路漫漫,换不回的是此去经年。
万厉鸿拭去她眼角的泪,可她的泪越流越多,万厉鸿轻叹,无奈,只好以吻封唇,隔住她的嘤咛,接受他的情真意切……
万国的明天,会变成何般模样,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只是那样翻天覆地的彻变,即将不远了……
烛泪成山,滴不尽相思风雨情,红纱床幔中,呵护着心心相印,此世只求你心似我心,来世……我们再不经受分离……
珠珠再次转醒,已是天明,她的身上横陈着一个男人手臂,转头便看到了皇甫轩的睡颜。
他们睡在了一起?可是身体却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探手抚上自己的衣衫,完好的没有任何动机不纯的凌乱模样。
想来,除了同床共枕之外,再别无其他了吧……
“醒了?”皇甫轩睁开幽眸,泛着清晨迷离的氤氲,专注的盯着珠珠看。
珠珠有些不自在,毕竟唯一能让她交付身心的人,目前为止,只有那个男人。
“嗯……”别过脸,想要翻个身,因为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哭红肿的双眼。
她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梦里有绿波,有阿玉,有她痴傻时候的娇憨模样,那个时候,她不知道郎烬寒,也不记得自己的生生世世。
就那样依偎在绿衫男子的怀里,怀里抱着绿波毛茸茸的虎头,头顶上方飘着槐花雨,芳香馥郁,亦如最初与他相识般的美好。
可是阿玉……你会怪我么?怪我连最后的完美记忆,都狠辣的摧毁,无情到底。
皇甫轩任由她将她的后背对着自己,神色中的沉重,是从未有过的焦虑。
“珠珠,你心里不痛快,可以告诉我,别一个人扛着。”
珠珠莞尔,告诉你?告诉你有用么?也许你是为了逼我回来,也许你是为了自己的私欲,可林林总总的问题根源归结到一起,只有一个:你,欺骗了我。
此生可以无情无爱,可以被世俗不容,唯独最恨欺骗。
“没什么不痛快,你该上早朝了。”珠珠刚要起身,却被皇甫轩一把搂在怀里,他的下颌瘦削的发尖,窝在她的肩胛骨上,咯的她隐隐有些疼。
鼻端是她身子的馨香,虽然他不是第一个嗅这方甜美的花匠,可是来日方长,他不急。
珠珠有些不自在,心里不恨他么?不,她不是圣人,做不到那样的无欲无求,可是皇甫轩这样的男人,正如她之前说的,确确实实让一个女人,恨不起来他。
“别离开我,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离开我……”
珠珠浅笑,“皇甫轩,你看重这家国天下,如果有一天,一切都覆灭不再,你会怎样?可还会记挂这份满是瑕疵的儿女私情?”
皇甫轩搂抱猛的一紧,手劲一带,便将珠珠的身子反转面对自己,“你知道了什么?是谁要夺朕的天下?”
看吧,他的皇帝病又出现了,珠珠不得不摸着心说实话,她更喜欢皇甫轩以“我”的称呼,与她交谈。
“只是个假设,你何必折磨紧张?”珠珠一挥手,断开了他自己的禁锢,有条不紊的下床,自动自发的更衣、梳妆。
临走的前一脚,皇甫轩蓦地回头望着珠珠,眼神中满是坚定和不容置疑的神色,“珠珠,如果良国易主,我死,你相陪!”
珠珠手里的一支珠花,还未插进如云的发髻中,听到他这样说,手势一顿,笑而浅答道:“好。”
话落,手里暗暗一使劲,金凤展翅的金玉珠花,便狠狠的刺入了发髻中,凤头遥遥仰首,自有一番得意。
朝堂之上,一片肃穆。
皇甫轩稳坐在龙椅之上,神色里满是凝重,不知道良国发生了什么事,让这位国君如此的面有戒色。
“良国这些时日,人口激减,户部侍郎可知?”
既然皇上已经连名带姓的点了人,身为户部侍郎的徐忠海便再也不好继续躲藏。
身体有些微颤的步出,手持笏板,恭谨的一拜,“老臣还请皇上降罪!身为户部侍郎……”
“不要跟朕说这些没用的!朕问你,是不是我大良的子民都死光了!你才会提头来见?”
徐忠海一跪,“微、微臣知罪!”
“哼!”皇甫轩一甩龙袍衣摆,转身命令七夜,“你带人给朕好好查查,大良到底少了朕多少子民!”
“是!”七夜领命离开,偌大朝堂之上,又陷入到一种诡异无声的状态。
嘎轰。
突然,一记巨大的声响,从天而降,皇甫轩只感觉脚下一阵地动山摇,说不出的诡异和恐怖,“这是怎么回事?”众人抱头鼠窜,惊慌失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