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珠有些怔然,转而又有些气恼,强硬的拉过念恩,又按着她的双肩,让她一屁股坐到床上,“这深更半夜的,只有床上最安全也最暖和,难不成我们俩还要秉烛夜谈?你是怕别人不知道我这宫里有外人么?”
念恩俏脸先是一愣,紧接着又是一红,“珠珠姐教训的是,只是……”
“别只是了,赶紧脱鞋上床!”珠珠推搡着念恩,其实她不知道这样对于一个见面还没超过半盏茶的人,这么亲密是好还是坏,可是这姑娘大半夜出现,又是磕头又是谢恩,而且刚刚握着她的手时,她的手冰凉的有些骇人……
“珠珠姐,你真好……”念恩眼眶有些湿润,也不再做作,解下外衫之后,便爬向了床里。
未央宫的吃穿用度,一向是后宫之最,就连日常的家具寝具,也是众嫔妃追逐的对象。这张红木雕花象牙床,宽一丈有余,别说躺俩姑娘,就是躺一排五大三粗的汉子,那也是绰绰有余。
凤衾锦被上刺绣着龙凤呈祥的图案,即使是在这样冥黑的深夜,依然散发着淡淡金光,锦被绵软却十分有质感,这也难怪,填充锦被内的可是专门从西域运来的御用长绒棉。
念恩整个人都猫在棉被下,只露出一双皓月般的眼睛,满足的微眯着,“珠珠姐,这皇宫里的吃穿日用,可真好。”
珠珠拍了拍自己的枕头,调整了一个让自己舒服的姿势,这才也跟着躺下,“这皇宫就是个充满诱惑的金牢笼,外面的人拼命想进,里面的人拼命想出……算了,你还小,说了你也不懂,还是跟我说说你吧!”
念恩果然没有听懂珠珠这话里的意思,尽管在来之前,师父一再强调,要多加小心,可也算计到了她初次进宫,想必是多很多事情都会十分好奇,遂耳提面命告诉她,若是想看想问想说什么,私下没人之时,倒是不必跟朱珠珠太过拘谨。
“珠珠姐,我师父是天遥老人。”念恩说完此话,静默了两息,珠珠倒是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徐风涯救下念恩之后,他一个大男人,带孩子显然不方便,事后珠珠也彻底忘了当时她极力要相救的那个小姑娘,现在一想,估计是徐风涯早就把念恩送到天遥手里去了吧?
吸了吸鼻子,念恩的眼皮有些发沉,被子里好暖和。“师父说了,我这个女徒弟却只能让你们几个人知道,对外他依然是只有三个徒弟。”
珠珠微微颔首,表示了解,毕竟天遥那个男人太过奇奇怪怪,明明一大把年纪,却仍是玉树临风,翩翩公子。
“这次进宫,也是师父暗中相助的……”
珠珠眼睛一亮,半起身子问道:“你说什么?天遥也进宫了?”
念恩倒是没想到珠珠的反应会这么大,有些难以理解珠珠为什么这么惊讶。她点点头,又摇摇头,搞的珠珠十分费解。
“师父只送我到宫门口,剩下的事情就都是我自己完成的了。”
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就算有绝世武功,可毕竟还是个孩子。一个人从宫门外,一路摸索着进宫,幸好找见了自己,要不然出个三长两短,恐怕就是成为一堆白骨,在这宫里想必也是不起眼的吧?
可转念一想,珠珠又来了兴趣,刚刚她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念恩,除了她身子有些冰凉之外,倒没有什么打斗过的痕迹。
念恩虽然年纪不大,但是洞察人心的本事倒是十分老练,看出珠珠的好奇,慧黠一笑道:“珠珠姐一定是想问我,怎么进宫的对么?”
珠珠一副“你猜对了”了表情,满意的点点头,静候下文。
姐妹俩说说唠唠又过了两个时辰,大体意思就是念恩藏在了从宫外往宫中送“冰”的冰车,虽然现在是秋季,可“秋老虎”的威力,皇上和后宫这些女人,还是会时不时想吃个冰镇西瓜什么的。
难怪……她身子那么凉,想必是躲在冰车里一路被送到冰窖,直到夜幕低垂,黑夜来临,才摸黑找到了自己。
“天遥让你进宫,所为何事?若是什么伺候的那一套说辞,可别怪我明日就把你送出宫去!”珠珠佯装出一副“晚娘”的面孔,看似不悦的瞪着眼前的小丫头。
念恩虽然在被天遥教导期间,学会了很多本领,可是天遥那人本就是个性子极淡的人,想必除了教一些本领之外,其他的人情世故,倒是不曾对念恩说起。
眼下,见珠珠一脸的不乐意,小念恩有些心急道:“珠珠姐别赶我走,师父说我进宫,可是能帮得上珠珠姐的大忙的!”
珠珠一挑眉,又上上下下审视了一遍念恩,“你还没及笄呢吧?明日我就送你出宫,这宫里可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念恩在被下,微扯了扯珠珠的衣袖,“珠珠姐,你靠近点,我把计划说给你听……”
郎府。
郎烬寒一人坐在院中,深更寒露重,可他此时却是发丝微乱,衣襟半敞,说不出的鬼魅和妖冶。
红眸借着淡淡月光,流窜过一抹一样的红彩。秋风带起院中的落叶,也吹起他耳鬓边的长发,胡乱的纠缠在夜风里,追逐的热烈,飘荡的招摇。
石桌上放了几个酒坛子,一个个东倒西歪的,就好像没有目标的醉人,踏着虚浮的脚步,凌乱的走在命运轨迹之上。
无章可循。
手指紧紧握着酒盏,猛的一抬头,又是一杯烈酒入喉,一股辛辣沿着胸腔内一路燃烧,好似只能借由这样的发泄,才能将心中的忿忿之火,得以宣泄。
珠珠,猪猪……兜兜转转,原来我的生命里,失去了这么多之后,依然唯有你,留驻在我们最初的相遇地,只是为什么我好不容易想起了一切,你却不再等我了?
愤然的起身,长袖一甩,便挥乱了一桌的酒坛,清脆的碎裂声在午夜的院中乍然响起,怎么听都有几分诡异。
“这就是你等我的结果,成为皇甫轩的皇后,让你这么向往?”郎烬寒对着院中的老树一笑,笑容里的孤寂和清冷,只有他自己知道。
一袭倩影,驻足在房外,隔着重重的浓黑缭绕,担心的看着院中的男人。
烬寒……难道我这样尽心尽力对你,你还是忘不了她么?
郎烬寒将手中的酒盏摔出老远,又一回身要拿起石桌上的酒坛,可大手刚要抓上酒坛之时,却被一双小手按住。
“烬寒,不要再喝了……”铁诗岚满眼的关心,她只穿着一件素白的里衣,头发被散落下来,像上好的锦缎,织成的瀑布,一泻千里。
郎烬寒看到来人是她,眼眸里流窜过一抹无言的沉重,张千扬那日对自己的嘱咐,言犹在耳,可让他违背自己的意志,却爱上另一个女人,哪是那么容易?
“你回去。”郎烬寒挥开铁诗岚的阻挠,径直拎起酒坛,咚咚咚的猛灌不已,铁诗岚心急,他这哪里是在喝酒?这是在喝命!
郎烬寒那日的醉酒情景,依旧历历在目,铁诗岚脸红心跳的同时,却也隐隐泛着担心。
曾经郎烬寒是什么酒量,她很清楚,可现在变了样子的他,准确的说,是不太能喝酒的。一喝完酒,全身燥热难耐不说,体温更是灼热逼人,而且……有一点铁诗岚一直没对其他人讲过,郎烬寒喝酒之后,好似喝了春药般的“异常”……
一咬银牙,铁诗岚越过大半张石桌,傲然的站在郎烬寒的面前,“郎烬寒你还算是个男人么?不就是一个女人么?她不喜欢你,她不要你,可你还有我啊!”
说话的同时,铁诗岚抢下郎烬寒手中的酒,奋力的一仍,啪嚓的碎裂声,划破了天际,甚至一道闪电惊起,紧接着又响起一声惊雷,雷鸣闪电的辉映下,郎烬寒一张苍白的脸,在午夜看起来尤为的瘆人。
哗啦哗啦的响声,从起初的点点滴滴,瞬间就变成了倾盆瓢泼大雨。黄豆大小的雨滴砸在郎烬寒的身上,好像一记又一记的催命小锤,徒增惹人心烦。
“谁说我喜欢她?”郎烬寒猛的拉住差点踉跄倒地的铁诗岚,口吻里带着不悦,甚至是有些负气的质问出声,“不要妄加评论我的事,永远!”
铁诗岚的素腕被郎烬寒禁锢着,乍一接触,只觉一块烙铁般的熨烫,可接下来她就察觉到不对劲了,因为他的大掌越收越紧,也越来越热,她甚至不怀疑郎烬寒再不松手,自己的整个手臂都会被“烤”熟……
“郎烬寒!好痛!你放开我!”铁诗岚整个人都变成了落汤鸡,凌乱的长发随着她的挣扎,不断的有水花飞溅而出,本就娇小的脸庞,被湿漉漉的长发包裹,越发显得小巧精致,即使是在这样的大雨之中,她也独独有一份不屈的美。
上过战场的女人,骨子里流的血,都要比寻常女子热上三分,这一点毋庸置疑。俗话讲叫“烈性”,突然脑海里翻腾起一个又一个熟悉的画面,画面里的那个人,好像也这么的烈性十足……
郎烬寒不再言语,任凭雨水流进自己的眼里、嘴里,冰凉的触感,让他感觉整个人都舒服极了,那股体内的燥热,刚刚源源不断的逼近他,他恨不得要抓破自己的胸膛,放出热血,换取片刻的好受舒畅。
虽然一场秋雨一场凉,可这场雨却来得那么的刚刚好。
手里的力道越来越加重,连带着铁诗岚整个人也不断试着挣脱他的束缚,可男女体力相差悬殊,郎烬寒又喝了酒,铁诗岚再怎么扑腾,在郎烬寒看来也不过是一场“负隅顽抗”罢了。
“好痛,你放开我!郎烬寒你要捏断我了!唔……”铁诗岚人被雨水浇的瑟瑟发抖,眼前一片水雾蔓延,腕间的钝痛,身上的冰凉,他的火热,她的心慌,一切的一切还没等她理清,自己的唇上却被一片火热覆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