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杜宇迟迟不肯收那颗珠子,再加上流珠羞窘于自己刚刚下意识捉住杜宇的手的举动,仓惶之下,口不择言。
杜宇垂眸望着她。满城柳色曳动春风,她却惶乱得像是柳树下急急避闪着行人脚步的小蚂蚁。
流珠见杜宇依旧不语,急得上前去夺,“这颗不堪的,还了给我吧。我,我下次找更好的再送给你。”
杜宇却倏然背过手去,将那珠子藏在了身后。
仓惶而来的流珠一个收不住脚下,又是扑到了杜宇的身上。杜宇大笑,用另一只手顺势揽住流珠,碧瞳光转,“这个信物,我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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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珠大窘,急忙推开杜宇,向后数步站稳,面上飞着霞红,嘶嘶地喘息,“那珠子,你不是不要?”
杜宇挑眉,“谁说的?”
流珠咬唇,“那你方才……”
杜宇狡黠地笑,“我只是,在怔忡……这珠子是你舍命得来,如果收下,岂不是等于收下了你的性命交托?”
流珠面上又是大红,“你,你想多了。”
杜宇挑眉而笑,“我想多了?可是你又将自己主动投怀送抱而来,不正是加重这托付的意义?”
流珠面上红得几乎燃烧起来,“我没有!我是脚下没收住!”
杜宇斜挑长眉,嘴角轻扬,“不管……”
流珠咬牙,“你,你……”
杜宇碧瞳望住流珠,“我无赖,对吧?我认了!”
“倒是你,认也不认?”
流珠甩袖转头跑开,“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清风柳色,飞檐朱墙,杜宇笑着望住流珠羞涩逃开的背影,眉目尽展,心如花开。
弥忍咬着一根柳条儿,咬着头踱步过来,“殿下,您还,真的够无赖呀……”
杜宇笑声更盛,“我说过,我认了!只要能得这般欢喜,还有什么不肯认!”
“啧啧”,弥忍又是摇头叹息,“殿下,那你究竟认了什么呢?你又让人家流珠,认什么呀?”
杜宇一呆,旋即又是静静微笑,“我认了:我走不掉了……”
弥忍微笑,“真的?那您终于肯乖乖跟我回东海了吧?”
杜宇点头,“是!我要留在东海,守着她!”
弥忍大惊,“啊?!殿下,这可使不得!您别忘了陵蓝小姐,您别忘了您回来干嘛来了!”
杜宇摇头,碧色的双瞳映满城中柳色,“我管不了那么多了!”
弥忍使劲摇头,“还有,您不能总留在东海啊,您终究要回金沙去继承皇位啊!”
杜宇碧色的眸子里闪过痛楚,“你也听到了刚刚流珠的讲述……每一次入海,都是到鬼门关转一程……我,我不能走,我要守着她!”
说着,杜宇一握手中胭脂珠,疾步朝着流珠的背影追去。
满眼春色,一城烟柳,只剩下弥忍一个人站在原地甩着手摇头叹息,“天啊,这可怎么好啊……怎么还真是个情种啊!皇上若是太重情,这终究不是好事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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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上了流珠,杜宇傻傻一笑,“我肚子饿了,流珠陪我去吃饭吧。”
流珠红着脸,“我,我想赶回银沙镇去。”
杜宇耍赖,站在路边,索性倚在一棵大柳树上,捂着肚子,“哎哟,我,我走不动了……”
满城的人流,却独独杜宇倜傥风.流最为惹眼,所以一见他这般,所有的路人都好奇地向这边张望。
流珠的脸腾地就红了,“杜宇,你……”
杜宇摇手,“我饿了,去吃饭……”
流珠明白,如果今日不称了他的心愿,杜宇估计是打算一直倚在这柳树上不走了。只能跺脚点头,“好!”
杜宇一乐,立马生龙活虎地跳起来,指着街中心那最高的酒楼,“就那儿了!”
流珠望着杜宇大步流星而去的背影,只能摇头叹息。
这还哪儿是刚刚那个饿得要死要活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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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是一座酒楼,竟然也有五层的飞檐楼阁,真真赶上皇宫大内了。
酒楼门前高搭花楼,花楼三层,上面扎满了花朵和彩塑的鸟儿、人偶,两边垂下大红的穗子,招展在行人们的眼中。
门口一溜儿站着八个伙计,皆是紫衣白帽、雪白的围裙,招呼着进出的客人。
这气度、这排场,是流珠身在小镇之中所从来都没有看见过的。
站在豪华气派的酒楼门口,流珠就呆住,有些不敢向里走。
杜宇哪里看得上这般门面,宛如走平路一样笑着就向内走,进了门才发觉自己把流珠丢在门外了。立在门内回眸,漫天清光之中,流珠微微红着脸立在那里,手指下意识地搅着衣角,楚楚动人,我见犹怜。
杜宇的心中微微一疼,暗自责备自己忘了设身处地考虑流珠的心情。便笑着走出门外,不由分说握住流珠的柔荑,“走吧,一切有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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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指乍然被握住,流珠心中慌成一片。
却也难以拒绝,这份牵手之中所传递出来的温暖与安定,仿佛被他这样扯住指尖,无论什么样的地方,也都不再恐惧,也都能坦然而往。
只有弥忍跟在后面,像个小跟班一样地,再度摇头叹息。
他真的想拦,真的,可是为什么每次他想拦住的时候,都是晚了一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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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入门来,流珠慌忙撤开了指尖。
杜宇但笑,却也不拦着。
碧色的瞳光仰头望向五层楼的天井之间垂下的雕花八穗三层大宫灯,兼望过各层楼凭栏而立的艳色女子,微微一笑。
人间,真好。
却蓦然被一线目光寒凉盯住。回望去,那一线目光却已经淹没在人影丛中。只似乎,一角白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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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更:11点半前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