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村级干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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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雷清蓉没说完,老太太就叫了起来:“这好哇,这才像正经人家呀!人家现在只是在照片上看了绍元,家里情况也只是听宛芝一面之词,人家不来看看,怎能放心?定亲酒嘛,也是该吃的!不然,人家怎么知道这姑娘定亲了?至于多走动,那也是为了让年轻人增进感情嘛!水不搅不浑,人不走不亲,是不是?”

雷清蓉说:“怎么不是呢,妈!不过……”雷清蓉有些迟疑起来。

“不过什么?”老太太看着她问。

雷清蓉又停了一会,才说:“妈,你还没听懂我的话,既然人家要按过去的规矩礼仪办,那我们呢,总不能不讲规矩吧?何况姑娘家里比我们困难得多……”

雷清蓉还要解释,老太太很慷慨地挥了一下手,打断了她的话,说:“你说的我都全明白了,无非就是给姑娘买礼物嘛,该怎么办你就怎么办,不要问我老太婆了!”

雷清蓉听了这话,就笑眯眯地看着老太太,用了既像是玩笑又有些不舍的口吻说:“妈,都怪儿媳妇没出息,又要取你折子上的钱了!”

老太太抬起手,乐呵呵地在雷清蓉背上打了一下,说:“绕了半天,你还是要给妈说这些呀!妈又不把那些钱带到棺材里去,留着干什么!”接着又说,“我孙子能娶上媳妇,这比什么都好!”

雷清蓉说:“妈,我知道,你早想抱曾孙子了!”接着又说,“妈,你放心,要不了多久,你准能当上祖奶奶!”

老太太听了这话,一点不掩饰,眉开眼笑地把儿媳妇看着。

雷清蓉又说:“妈,关于姑娘受骗的事,除了她最亲的亲戚和宛芝外,别的人都不知道。我们不要告诉绍元,你看行不行?”

老太太说:“有什么不行的?这事就让我们烂在肚子里!”

正说着,绍元回来了。雷清蓉听见放锄头的声音,就急忙喊:“绍元,快进来!”

绍元以为母亲喊他吃饭,就在外面屋子里“哇哇哇”地答应着。

雷清蓉知道绍元马上会进来,就从老太太手里拿过了照片,攥在手里。

没一会儿,绍元进来了,看见桌子上并没有摆上饭,却见奶奶和母亲脸上都洋溢着无限兴奋的色彩,像是有天大喜事降临一般,不觉疑惑了。正要比划着问,雷清蓉却先开口了,说:“绍元,你猜妈和奶奶叫你来做什么?”

绍元稍稍皱了一下眉头,眼睛在母亲身上转着,做出努力思考的样子。可想了一阵,摇了摇头。

老太太一把将孙子拉到了身边,说:“傻孙子,你妈给你寻下对象了!”一边说,一边疼爱不够地看着他。

绍元的脸立即红了,眼中一道明亮的光彩在雷清蓉身上燃烧了一会儿,迅速变成了怀疑的神色。雷清蓉急忙将照片递到绍元面前,说:“儿子,你看看,这个姑娘中不中你的意!”

绍元瞥了照片一眼,脸更红了,没勇气去接照片,低下了头,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脚尖上。老太太从儿媳妇手里接过照片,把它放在了局促不安的孙子的手掌中,说:“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拿着,好好看看,这可是个好姑娘!”

雷清蓉也对儿子说:“对,绍元,她姓徐,叫徐贵兰,是你宛芝阿姨保的媒!妈去看过,她有这样高……”雷清蓉一边说,一边朝儿子比划起来,从身高、肩宽到脸型,都比划了个遍。绍元的脸虽然仍然红着,手里却紧紧攥着贵兰姑娘的照片,不时把目光投到母亲身上,眼里闪着兴奋、快乐与幸福的光彩。看得出,他对母亲所讲的一切,都十分满意。雷清蓉比划完了,就对儿子说:“下午你就别上工了,去乡上找家美容美发店把头发理了,好好吹个头型,明天贵兰那边,就要来人看人户了!”

老太太听了这话,吃惊得叫了起来:“明天,怎么这么快?我们可一点也没准备呢!”

雷清蓉说:“妈,还需要怎么准备?我们家在这儿摆着,她们要怎么看,就让她们看就是了!”

老太太说:“再怎么着,我们也得准备两桌饭呀?”

雷清蓉说:“你放心,妈,刚才我回来时,已经跟沈经理打了招呼,明天就在春江大酒楼办两桌!这些姑娘一听是绍元相对象,你猜怎么着?一个个说不要我们出钱!还说到时候,要腌我这个咸(寒)老婆婆呢!”

老太太笑了起来,说:“这些姑娘,敢和董事长开这样的玩笑!”

雷清蓉说:“妈,你也不要董事长长、董事长短的,这是好事,大家图个欢乐嘛!”说完,雷清蓉才看着一旁咧着嘴,沉浸在幸福中的绍元说:“绍元,妈和奶奶只顾说话,还没炒菜。你去炒菜,妈和奶奶还要说会儿话!”

绍元“哇哇”地答应了一声,高兴地到厨房去了。

这儿老太太又看着雷清蓉问:“你还有什么对妈说的?”

雷清蓉还是像刚才一样,用压抑不住喜悦的口气对老太太说:“妈,说完了家里的私事,现在该儿媳妇对你说说村里的公事了!”

“公事怎么了?”老太太的眉毛不经意地眨了两下,看着雷清蓉问。

雷清蓉忙说:“妈,你放心,儿媳妇对你说的是好事!你不知道,儿媳妇这次出去,收获可大了,不光把我们罗家老房村推出去了,还学了别人不少好东西。我们罗家老房村,现在是墙上挂喇叭,鸣(名)声在外了,好几个省都要组织旅游团来!我们春江大酒楼根本就不够住了。我想在村里办一些家庭旅馆……”

“家庭旅馆?”老太太听到这里,打断了雷清蓉的话问。

“对!”雷清蓉朝老太太点了一下头,才接着说,“就是在一些有空余房间、家里卫生条件较好,待人又热情、又文明的家庭,像宾馆那样开设一些接待客人的房间。这样,一来可以解决春江大酒楼床位不够的难题,二来可以增加村民的收入。当然,村民要上缴一些收入到村旅游公司,不过,大头仍然在村民手里。这是儿媳妇的第一个想法。第二呢,儿媳妇还想办一些农家乐,以解决节假日从城里和周边地区来的零星客人的休息、娱乐的需要。儿媳妇想把农家乐给那些从老房子搬出去了的人办,一是他们的房子宽敞,有接待和办旅馆的条件;二是考虑到他们在村旅游公司里,没有老房子的股份,不能参加老房子分红。都是村民,我们得一碗水端平,让大家都得到旅游发展带来的好处!妈,这两条设想你说行不行?”

老太太听了,又喜笑颜开地说:“行不行你问我一个老太婆做什么?你是有组织的人,你该去问问你的领导,看他们说行还是不行?”

雷清蓉就笑了,说:“妈,不瞒你说,我已经给高书记、刘书记汇报了我的想法,还请了县旅游局的同志来帮我们规划。领导都很支持我的想法,要我回来多征求群众的意见,把好事办好,实事办实!你吗,就算我问的第一个群众,你说行不行?”

老太太就喜滋滋地说:“怎么不行,这是给大伙办好事呢!”

雷清蓉高兴了,就说:“妈说行,那就准行!等明天贵兰她们来看了人户,我就和王老板商量一下,先拿出一个方案,然后再交给大伙讨论!”说到这儿,雷清蓉忽然想到了什么,目光黯淡了下来,看着老太太有些担心地问:“哎,妈,我们绍元刚刚出了那件事,明天人家来访人户时,该不会有人打破锣吧?”

老太太听了这话,也有些担忧,目光有些紧张地看着雷清蓉。可过了一会儿,老太太的目光就平和了,说:“该不会有人这样不懂事吧?俗话说,宁拆一座桥,不拆一门亲,遇到这些事,只能打圆场,哪有打破锣的?”说完,又像是给雷清蓉鼓劲一样,接着说,“话说回来,该是你的人,用棒棒也打不走,还怕有人打几下破锣?”

雷清蓉听了这话,也说:“我也是这样想的!那姑娘倒是很听宛芝的,我把绍元这次发生的事,悄悄告诉了宛芝,不知宛芝会不会跟她说!”

老太太说:“说没说明天来了就知道了!”

雷清蓉也说:“对,明天就知道了!”说完,绍元已将饭菜端上桌子了。

第二天,徐家果然来了一批“看人户”的女人。从绍元本人到他的家庭,再到罗家老房的环境,都令贵兰姑娘和她的家人满意。按照规矩,如果女方这天看不上,会马上走人。可是她们看完,却高高兴兴地和老太太、雷清蓉拉起话来,这就标志着,她们已经审查通过了绍元这个未来女婿以及这个家庭。雷清蓉马上把她们带到了春江大酒楼。在那儿,她们受到了贵宾一样的接待,气氛隆重而热烈,让这些从没走出过大山的女人们感动不已。紧接着,婚姻就进入了下一个阶段的仪式。没想到两家刚把定亲的仪式举行完毕,两个年轻人通过几次接触,就已经好得不愿意分开了。贵兰的父母原说要多走动几次,过一两年才结婚。可年底不到,就让宛芝来说,同意给年轻人办婚事。

办完绍元的喜事,处于兴奋中的雷清蓉才想起自己和范教授的事。本来,在那次党代会期间去看望范教授,得知这个老夫子也早就爱上了她的时候,她就决定回来和老太太说一说。可是没想到发生了绍元强奸游客的事,接下来又为绍元寻亲,她哪还把自己的事记在心上?别说没记起,就是没忘记,在那种时候,她好意思撇下儿子的事,去和老太太说自己的事?所以,这事就一直搁下了。现在,不但担心的事过去了,该完成的事也完成了,她一下觉得轻松了下来。这时,范教授这个老夫子突然又走进了她的头脑里。尤其是每当看见绍元和贵兰两个年轻人耳鬂厮磨、形影不离的时候,她的心里会泛起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而这时,范教授的形象就愈加清晰,对他的思念也更加强烈。她想,这件事不能再拖了,一定得向老太太说说!可是,正当她打起勇气准备向老太太开口的时候,却又觉得难以启齿了。她不能确定老太太听了这事后,会是什么反应?这么多年,她和老太太情同母子,没有老太太,也就没有她雷清蓉的今天!而老太太也早已习惯了和她相依为命。

她不能设想,老太太如果没有她,会怎么样?尽管老太太身体还硬朗,可毕竟年纪大了,就像李密《陈情表》中所说,是日薄西山的人,保不准哪天就会撒手西去,在这个时候去和老太太说自己改嫁的事,老太太同意还好,如果不同意,那对老太太的打击会比听到绍元犯事的消息还严重!虽然范教授表态说到罗家老房来住,可那也只是口头说说而已。真的来住上一段日子,恐怕又想回去了呢!因为他毕竟在都市生活了几十年,而且又是在大学那样幽静而美丽的环境里,他真的舍得放弃吗?对这一点,雷清蓉有着明智而清醒的认识。

而一旦要她离开老太太,她也是不会愿意的!她是一个孝顺的儿媳妇,宁肯自己受委屈,也不能对老太太有任何的伤害!否则,她会对不起自己的良心,更对不起梦鲜!雷清蓉一想起这些,内心就犹豫不决,不知怎么办才好。在儿子成婚的第四天晚上,她梦见了范教授,这个老夫子,在梦里是那么温柔,那么幽默,完全不像现实中的样子。梦醒以后,她的心还“突突”地跳着。她被梦里的情景推动着,决心再次鼓起勇气去向老太太说出来。可是当她在老太太门前站了一会以后,又胆怯地退了回去。就像小时候看见邻居家那只可爱的小花猫,心里喜欢得不行,却又不敢去抱它,怕被它抓着了一样。她觉得这事,比以往对老太太开口的任何事都难。

好在他们都到这把年纪了,不像年轻人那样激情似火,范教授也知道她的难处,没有催她,容她慢慢地去想。而她,也在等待着合适的机会向老太太提出来。只是这机会,什么时候才是合适的呢,一贯好强的雷清蓉却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