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人疑惑而有些气愤的目光中,罗梦科忽然像是受了侮辱一样站了起来,指着罗述良,嘴唇颤抖了老半天,这才气愤地说:“你……你……你胡说,我……我怎么都不知道……”
罗述良说:“你不知道不要紧,回去问问绍通他娘,你就知道了。”说着,忽然又阴险地笑了两声,嘴唇往雷清蓉努了两下,说:“要不,你就当面问问她?”
罗梦科果然将一张发青的脸,转向雷清蓉,哆嗦着问:“你……你……”
雷清蓉心里也气得不行,她知道,资助绍通上学的事,肯定是绍通回去告诉了他妈,女人家藏不住话,把这事说出去了。于是就努力克制着心里的火气,对罗梦科说:“梦科哥,你不要急,是有这事!绍通上学是大事,我们罗家老房村,只有这几年才出了玉莲和绍通两个大学生,我是支部书记,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因为没有学费,而不去读书吧?”
雷清蓉的话刚完,罗梦科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罗述良就又叫了起来:“大家都听清楚了吧?她雷清蓉一没有开银行,二没造人民币,要不是贪污了集体的钱,哪儿来的钱,啊?”说完又回头盯着雷清蓉,用了像是审判官的语气,厉声对雷清蓉说,“你说呀!你今天要是说不清楚,大伙儿绝不会饶过你……”
可是,还没有等他叫完,鲜老太太忽然从门外大义凛然地走了进来,手杖敲得地板“笃笃”地响。走到屋子中央,抡起手杖,猛地一下打在桌子上,把屋子里所有的人都吓了一跳。雷清蓉见了,急忙过去扶住了她,说:“妈,你来做什么?”
老太太挣脱了儿媳妇的手,说:“我来看看你这个腐败分子,究竟有多腐败!”
雷清蓉听了,又说:“妈,这是我的事,你不要气坏了身子!”
老太太又挣脱了雷清蓉的手,说:“你妈经历了那么多风雨,还没有那么娇嫩!”说完,老太太双手扶住手杖,站直了,眼睛直直地看着罗述良,大声说:“这事不需要我清蓉说,我老婆子就能把事情说得一清二楚!”说完,她才把眼光移向众人,继续说:“他刚才说得不错,那些钱都是我儿媳妇花了的!可是,你们知道她花的是谁的钱吗?她花的是我老婆子的钱……”
鲜老太太话还没说完,会场上马上响起了“嗡嗡”的声音,好像是不相信的样子。
罗述良听了这话,愣了一阵,像是溺水的人想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又大声叫了起来:“我不信,你哪来的那么多钱?”
老太太忽地从怀里掏出一个活期存折,摔到罗述良面前,一字一句地说:“你给我看好了,那上面开户时是二十万,现在用了一些,还有十多万!你再看好了,开户时我清蓉还什么都不是,更别说旅游发展公司!你再对一对,这上面每笔款的取款时间,和你记的时间是不是差不多?看明白了,一并记在你的本子上,省得麻烦!”
罗述良捡起存折一看,脸色刷地变白了,半天才哆嗦着对鲜老太太问:“你……你……”
鲜老太太两眼逼视着他,说:“你还想问我这钱是哪来的,是不是?我没有义务告诉你!但我只给你说一声,我这钱一不是偷的,二不是抢的,一分一厘都来得很正当!怎么样,现在你继续去告吧!”说完,老太太头也没回,就又挺直身子走出了会场。
会场突然哑了,人们的眼光不时鄙夷地落到罗述良脸上。突然,罗梦科一下气冲冲地站了起来,冲罗述良没好气地骂了一句:“地方都没找到,就挑水卖,丢人不丢人?”说完,余怒未息地出去了。大家一见,也“哄”地一下笑起来,也跟着走了出去。
雷清蓉等大伙走了以后,锁上门,刚刚回到家,罗梦科就来了。一看见雷清蓉,这个大伯子就红着脸说:“梦鲜家的,我对不起你!我还不知道这些,刚才回去问绍通的娘,她才对我说了。我还一直以为是绍通在学校里勤工俭学呢……”
雷清蓉没等他说完,就说:“绍通也确实在勤工俭学,我只不过在他钱不够时,帮补他一点,你不要放在心上!”
罗梦科显得非常羞愧,双手捧着头说:“你……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呀?”
雷清蓉说:“我刚才在会上不是说了,绍通是我们村里的第二个大学生,如果他因为贫困上不起大学,我这个支部书记也是有责任的!好了,梦科哥,又不是外人,你知道了这事也不要往心里记……”
正说着,沈慧姑娘带着春江大酒楼一班姑娘来了,还提了礼物。一进门就说:“董事长,听说他们又到省上告你了!他们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董事长你受委屈了,我们都来看看你!”
雷清蓉听了这话,急忙笑着说:“我受什么委屈?我没受什么委屈,真的!他们这一告呀,把许多误会都澄清了,坏事都变成了好事!”
姑娘们露出了疑惑的神态,叽叽喳喳地说:“真的呀?”
说完,沈慧姑娘拉着雷清蓉的手,像是检讨地说:“董事长,都怪我不好!听说领头的,就是罗大成和罗翠苹的父亲,当初要是我把他们留下来了,他们也许就不会去告你了!”
雷清蓉忙说:“这怎么能怪你呢?你是对的,沈经理,这只能怪他们自己不争气!再说,一人难合百人意,即使当初把他们都留下来了,他们一样要告我,因为问题的关键不在他们身上。”
“那在哪儿?”姑娘们忙问。
雷清蓉说:“这不关你们的事,你们就别问了!”说完,又把脸转向沈慧姑娘,说:“沈经理,你刚才说到用人的事,我正好有一件事情想和你商量:我想介绍一个人来,到停车场看车,你回去和保安部的同志商量商量,看能不能行?”说完,不等沈慧姑娘答话,就又紧接着说:“我知道,实际上看车用不着专人,公司完全是多此一举,还会影响到你们年底的奖金……”
沈慧姑娘忙说:“董事长待我们这样好,奖金多点少点我们倒不会在意。只是不知道董事长说的是个什么人?”
雷清蓉说:“这个人你绝对放心!虽然年纪大一点,可工作肯定会认真负责!”
沈慧姑娘想了一会,说:“那好吧,我回去和保安部的同志说一说!”说完,姑娘们就走了。
等姑娘们全部走出门后,雷清蓉才对罗梦科说:“梦科哥,你去问问罗述良,他愿不愿意到停车场看车?”
罗梦科的眼睛一下瞪大了,说:“是他?”
雷清蓉点了点头:“我想这活儿对他挺合适!”
罗梦科一脸钦佩的神色,说:“梦鲜家的,你……你真是宰相肚里能撑船呀……”
雷清蓉说:“梦科哥,不是我宰相肚里能撑船,大伙把我推到了这个职位上了,不这样不行!你知道,村里的事业才刚刚起步,以后还要办那么多大事,俗话说人心齐泰山移,少些七拱八翘的人和事,对大家都有好处!罗述良虽然是自己把房子搬出去的,可其他那些把房子搬出去的人,家里好歹都有一个在酒楼做工的人,可唯独他家没有合适的人,一个也没有安排,他对我有气也是应该的!”
罗梦科听了这话,十分感动,站起来说:“好吧!”说完忽然仰天叹了一口气,非常悔恨又像是自言自语地说:“要是我们在位的时候,也能像你一样,那该多好哇!”说完,又回过头对雷清蓉说:“我们真的对不起你呀!”
雷清蓉听了,急忙说:“梦科哥,水都过几滩了,还说那些做什么呀?”
听了这话,罗梦科才说:“好,不说了,不说了!我这就去找罗述良问问,啊!”说着走了。
隔了两天,罗述良真的到停车场上班了。只是见了雷清蓉很不好意思,要不是埋着头,就是故意装作没看见。或者一见雷清蓉来了,就先到一边躲了起来。雷清蓉明白一个大老爷们把面子看得很重,也不说什么,耐心地等待着打破坚冰那一天。
村子又恢复了往日那种和谐、安定、繁忙而充满希望的生活。气温也一天天高了起来,王老板果园里那些桃树,争先恐后地绽放出了美丽的花朵,漫山灿烂。空气中到处都是带着芳香甜蜜的春天的气息。蜜蜂在头顶“嗡嗡”地飞个不停,百鸟鸣啭,这些大自然的精灵也像人一样,在为生活的欢乐和幸福而歌。在这春意盎然的日子里,雷清蓉接到了到县上集中,赴省城参加省党代会的通知。这天,雷清蓉穿上了酒店动工那天,到县城里定做的那套套装,提着一只手提袋,坐上了公司的车。天气是这样凉爽和灿烂,处处都是鸟语和花香,似乎吸一口气都会醉的样子。雷清蓉叫司机把车窗摇下来,尽情地呼吸了一口浓得像蜜的空气,然后慢慢闭上了眼睛,沉浸在了一种喜悦和甜蜜之中——又有好久没有见到范教授了,这个书呆子,不知还是不是过去那副憨样子?这次会议要开好几天,她终于有时间去看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