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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翎殿。
阳光金灿灿的。
所有的人直直地站立着,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夙夜穿了正装,金黄色的龙袍,用金丝绸雕秀着一只傲龙,似乎已经腾云驾雾在天外又似乎在吟唱着神圣的歌谣,夙夜的长发顺着风飘荡,微微宛起的发髻上是一片碧绿色的翡翠坠子,轻轻地散发着柔柔的光,眼睛依旧暗如星辰,呼吸很淡,他静静地站在金碧辉煌的大殿上,天生的高贵不可忽视,连空气似乎都凝结于此,所有的一切,万丈荣光都是他的陪衬。
他却能感觉到自己的紧张。
但是,面容上依旧是沉默的笃定的气势。
终于,则陨跑进来,他微微欠身:“王,祈荫王到了。”
瞬间,场面是倒吸一口气的声音。
夙夜轻快地撇开唇角:“迎接。”
夙夜走了下金色的殿台,一路跟着他的是凌墨和洛辰,以及后面按等级排列的大臣们。
乐队师们开始奏乐。
像蝴蝶一般翩翩起舞的女子围绕出一个美丽的花圈,樱花在风中轻轻地飘荡,打落在人们华丽的衣服上。
一切都是庄严而肃穆的。
慢慢的,远方有一辆白玉色的马车跑进宫门,八匹黑色的健马,似乎受过严峻的训练,踏着同样整齐的步子,有力地回响在圣翎殿外的青色的大理石上,金色蕾丝绸帘的马车,雕满了透明的钻石,在阳光下异常的光亮,然后是红色,蓝色的宝石雕在马鞍上,马的脖铃叮当叮当地响,一切速度变得缓慢,那辆马车慢慢地驶了过来。
在前方的是一个骑着黑马的黑衣服男子,黑色的长发有些狂野,如黑幕的眸子没有一丝的色彩,那是融宛谷翼,瞬间,夙夜知道了此事真正的来龙去脉。
然后,与融宛谷翼并排的还有一个骑着棕色马的人,衣服上用金丝绣满了各种图腾,似乎是家族的旗号,有些金光闪闪地刺人眼睛,他默默地骑着矫健的马身,身躯笔直,头发被束了起来,是一枚银色的发簪,浓黑的眼睛里却透着一丝的沉默和欣喜。
夙夜轻轻地皱眉。
那个人是谁?
然后,慢慢地马车停了下来。
融宛谷翼下马,然后微微欠身:“王,祈荫王来贵国拜访。”
夙夜抽抽笑容,说:“祈荫王能够来此,蔽国真是蓬荜生辉啊。”
融宛穆轻轻地笑了:“她呢?怎么不见她出来?”似乎怀着一种莫名的期待和淡淡的失落,眼睛里有一种占有的欲望忽显忽逝
夙夜有些疑惑,不禁看了看融宛谷翼,他再次欠身说:“王,这是祈荫国的皇子,融宛穆。”
夙夜微微点头,淡淡地说:“王后不轻易见人,那样对客人是不礼貌的!。”
“谁说的,在我们国家,没有那样的习俗……”
“够了!”融宛穆的声音狠狠地被打断,是一种苍老却充满威严的声音,众人的眼光又看向那个马车,一个士卒轻轻地拉开帘子,然后欠身说:“请王下车。”
然后是一个身影慢慢地从马车上露出脸来,一个微胖的身躯,穿着华丽的服饰,慢慢地从车子上走出来,融宛穆也跳下马。一张苍老的脸庞,上面有着白色的大胡子,身材微胖但是很高,一双眼睛虽然布满皱纹但是却出奇的敏锐,他扫过众人,然后问着夙夜:“你是王?”
夙夜点头。
“我的女儿呢?为什么我没有看见她?”
夙夜有些不悦,他皱皱眉头说:“王后不宜见客。”
祈荫王突然变得暴躁不安起来:“你说什么?我告诉你,我不是客,我是她爹。”
夙夜眯起黑亮的眼睛:“她也是我的妻子。”
“怎么?”祈荫王微微挺起自己的腰,不让自己在气势上输给他,可惜,面前这个英俊不凡的男子似乎天生就是一个领导者,举手投足间都有着威严的气魄。
夙夜轻轻地笑,没有笑声,“她是我的妻子,是圣翎国的王后,当然要守圣翎国的规矩。”
“怎么?难道你认为我的女儿丢人吗?”开玩笑,他的女儿可是他这辈子最大的骄傲。
夙夜摇头:“不是,只是——”
“她太过出色……”夙夜的语气变得虚无缥缈。
突然,祈荫王的眼光变柔,他大声地笑着,空气都回荡着他快乐的笑声,与其说这种笑声是一个属于王者的笑不如说这种笑声属于一个父亲的笑:“是啊,我的女儿是举世无双的!”
他突然轻轻地拍动夙夜的肩,夙夜显少让人触碰,他有些本能地闪过去。
祈荫王有些不高兴了:“怎么?讨厌我这个老头子吗?”
夙夜微微皱眉,然后摇头:“不是,抱歉。”
祈荫王并没有放在心上:“好,你知道吗?我已经把你认为是我的一个好女婿了。”
这样,他总算放心了。
把他的女儿交给一个珍爱她的人,那么,在天上的她是不是也会笑呢?祈荫王似乎看着湛蓝的天空,真的是很纯的颜色,他和她的女儿,是应该得到幸福的。
“既然这样,我就遵守你们的规矩,什么时候我能见到她?”
“我们会举行盛宴仪式,那个时候,她会出来迎接。”
夙夜随即看着融宛穆,那个眼光他很熟悉,凌墨看着融宛惜的时候就是这样的,难道……
这个想法让他微微不悦。
盛宴就像是与国同庆一样纷繁而热闹,金碧辉煌的大殿上闪着青色琉璃瓦的光芒,似乎有些晃眼,一切都金灿灿的,上千个吊壁烛台,不知道点燃了多少根如碗粗的红蜡烛,水晶般的宫殿像童话一般不真实,似乎漂浮在云雾之中,粗粗的用翠绿的金壁纸包裹着的柱子上有着各种各样关于龙的图腾,一片奢华。
大厅里站满了人,没有一点儿声响,直到则陨走了出来,说:“王和祈荫王来了。”
此时,众人都微微地欠身:“向王与祈荫王请安。”
夙夜走在前面,高高的脊梁傲气地挺立,黑色的披风飘扬在空气中,他严肃地坐在了金色的龙椅上,然后祈荫王笑嘻嘻地坐在大殿的第一排位置。
融宛穆紧跟着他,坐在他的身边。
凌墨和洛辰坐在祈荫王的对面,所有的人都落座了。
则陨说:“王后马上会来,请祈荫王欣赏歌舞。”
此时,几个貌若天仙的女子舞动起自己红色的裙子,宛如一个仙境,迷失了方向……
不久,融宛谷翼走了进来:“王后来了。”
几个舞女瞬间退回中央的舞台至两边,然后离开训练有素地离开宫殿。
融宛穆停下自己手中的杯子,眼睛不由自主地看着殿外。
她,真的要来了吗?
然后,一个女子慢慢地走了进来,白色的纱衣,似乎出淤泥而不染,缓缓地带进来几丝外面夜色的雾气,有些恍惚,长长的头发轻轻地飞扬,一种淡漠的香味儿充满了整个殿堂。
融宛惜的眼睛如夜明珠般晶莹透亮,闪着淡淡的色彩,腰间白色的美玉柔美而光泽。
所有的人都不敢出声。
融宛惜静静地走来,然后停在了祈荫王的面前,微微一笑,清露贝齿,细月弯眉,柔美的弧线,略扑了淡淡的脂粉,却显得朱唇更加妖艳。
她轻轻地唤:“父王。”
祈荫王慌忙地拉起她:“孩子,我的孩子,让父王好好看看你。”
融宛惜抬起头,一缕青丝点落下来,遮住了她几乎透明澄澈的眼眸,那里有着不易察觉的忧伤。
“孩子,你受苦了。”祈荫王心疼地说。
融宛惜淡淡摇头,眼底遮盖了厚厚的一层悲凉:“没有,我可是圣翎国的王后,怎么会受苦。”
看见了她的坚强,祈荫王的眼睛中充满了欣喜,他深深地点头:“孩子,我最好的孩子……”他几乎有些呜咽,话已经说不出口,红了眼眶。
融宛惜轻轻后退一步,眼底的距离很深,祈荫王抓住她肩膀的手臂顺时落空,他有些诧异地看着她,融宛惜说:“父王,儿臣希望你一切都好。”
祈荫王有些淡淡的失落。
是的,她学会了掩饰自己,同时也学会了保护自己和伤害自己。
然后,融宛惜笑着,眼神晶亮地看着夙夜,似乎要滴出泪水来的光芒,她走向他,夙夜也看着她,黑色的眼睛中浓浓地埋了一层夜幕,他把手伸向她。
融宛惜微微一愣,然后,伸出自己洁白无瑕的手臂,递给了他。
他牵着她,紧紧地牵着,然后,她坐在了他的身边。
凌墨看着那双相握的双手,握紧了自己空空的拳头。
洛辰却只是淡淡地微笑。
或许无论是什么样的场景,都不会让所有的人幸福。
……
“下面,开始用膳吧。”夙夜轻轻地说完,众人才拿起筷子。
祈荫王看着那两个人,欣慰地笑了,他就知道,属于她的女儿一定会幸福。
至少,他能够看出,圣翎王对她深沉的宠爱。
融宛穆只是低着头,心中荡起酸涩,从来到现在,她甚至,没有给过他一个眼神。
那个男人……
融宛穆静静地看着正在为融宛惜夹菜的男人,眼睛有些扑朔迷离。
心,似乎停止了跳动。
一切都安静地几乎窒息。
(五)
夜晚。
樱翎宫的窗外仍旧是樱花漫天。
融宛惜静静地站在窗口,似乎有些痴痴地看着,这些樱花已经不再是去年的那些了吧,原来消逝的就不会再重现了吧,比如说,情感……
慢慢地,一种似有似无的声音传进融宛惜的耳膜里。
突地,她像触电了一般身体瞬间颤抖了一下。
那是——
笛声!
悠扬而缠绵的笛声,似乎传遍了整个宫内,余音缭绕,不绝于耳,像一根一根细长细长的银针狠狠地扎在了她不愿想起的回忆上。
她闭上自己的双眼,睫毛微微地颤抖。
她的脑海中甚至能清晰地记起,曾经一个固执的少年,拿着一把翡翠笛子,站在湖边,看着鱼儿,然后静静地吹出乐符,直到声波荡在了湖面上生起了层层涟漪。
心,还是会痛啊。
融宛惜紧锁着自己的眉毛,毕竟,总是想念过,回忆过,等待过,又怎么能真的随风而去呢?但是,现在的她,不愿多想起一丝一毫属于他的回忆。
她知道自己的脆弱,尽管她拼命地掩饰,可是只有她一个人的时候,才知道,那种伤口有多深。
她深深地吐了一口气。
阳春三月,乍暖还寒。
门外,突然听见乔伊慌张的声音:“王?你怎么来了?”
然后就是一阵稳定的脚步声。
夙夜走进来的时候,融宛惜已经看着他了。
夙夜轻轻地勾起唇角:“怎么?知道我今天会来?”
融宛惜并不愿意多理睬他的戏谑:“有什么事吗?王。”
“没有。”夙夜走近她:“只是,今天我恐怕要睡在这儿!”
融宛惜的惊慌闪进眼睛里,但是稍纵即逝,她冷冷地问:“为什么?”
夙夜挑眉:“我很奇怪你会问我这个问题。”
难道,她连她的父亲也不在乎吗?
或者,还是,她并不想费神想有关他的事?
这个想法让夙夜突然很莫名地恼火,他轻轻地抬起她的下颚:“你的父亲来到这儿,难道是想看见我们分居吗?”
融宛惜恍然想起,她微微皱眉。
他说的没错。
尽管她总是被她的父亲抛弃,但是,那个人毕竟是她的父亲。
总是不能让他太操心吧。
慢慢地,融宛惜笑了,像一朵洁白的睡莲在空气中悄无声息地绽放,芙蓉出水的柔美,夙夜微微有些发愣,但是更多的是欣赏,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有个很美的妻子。
突然,就是这样一个晃神,融宛惜快速地伸出自己洁白的手指,点中了夙夜的穴位,然后,她在夙夜的惊异下收起笑容:“那好吧,我答应你。不过,你就站在这儿吧,我去睡觉了。”
说完,她转过身朝白色的床边走去,白色的床帘在夜晚的风下缠绵地飞舞,耳边,仍旧能听见丝丝缕缕的笛声,但是,似乎被风吹得有些断断续续了……
“你会武功?”夙夜冷冷地问。
“是。”
“你没说过你会。”
“不过,我也没说过我不会。”
融宛惜的眼睛有些亮光:“只能说你不了解你的妻子,不是吗?”说完,融宛惜躺在了白玉般的床上,白色的纱衣在风中起伏。
她慢慢地闭上自己的眼睛,黑色的眼睫毛密密地。
突然,夙夜的眼底涌出一丝墨黑,然后,他抬起自己的脚,无声地像床边走去,他轻轻地笑,然后,如风一般的手指点在了融宛惜的穴位上。
融宛惜猛然睁开眼睛,黑色的瞳人中闪烁着诧异还有一丝淡淡的慌张。
“你怎么……”
夙夜坐在了下来:“我没说过我不会解穴啊。”
融宛惜不再说话。
夙夜却埋下头来说:“只能说,你不了解你的丈夫,不是吗?”
“你……”融宛惜恼怒,她似乎闻见了他的呼吸,很柔很凉,于是,她将头转向另一侧。
外面的月光很淡。
笛声还在响。
似乎颤动了融宛惜的心脉。
她的眼睛中流露出痛苦和慌张,于是,夙夜的玩心突然大起。
他一下子跳上床,然后侧躺在她的身边,用一只手臂支撑着身体,眼神有些戏谑,他轻轻地说:“惜,我们成亲已经很久了吧,是不是该圆房了?”
突然,融宛惜的心猛然地跳了一下,眼睛中闪烁着恐慌的光芒。
是的,她在害怕。
夙夜满意地看着她的害怕,继续说:“那么,就今天吧,好吗?”声音像空气一样柔软,融合了外面凄凉的笛声,樱花似乎已经飘到了床上,一片灿烂,仿佛要将他们掩埋。
然后,夙夜的另一只手抬了起来,慢慢地,解开融宛惜白色的衣带。
融宛惜的呼吸有些害怕地急促。
外面的笛声阵阵。
一片凄凉。
不可以……
她虽然想和凌墨保持距离,可是她并不想伤害到凌墨。
融宛惜的声音似乎有些颤抖:“你住手。”
夙夜微微一笑,真的停下了手:“怎么?”
“你出去,要不然,要不然……”因为紧张,她似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要不然怎么样?”
“我会……我会喊的……”
夙夜微微撇嘴,无赖地说:“好吧,那你喊喊看,我看有谁敢进来。”
“你……”融宛惜的眼睛中有着极度的愤怒,那种愤怒越来越深,加深了眼睛的颜色。
夙夜的笑意却越来越浓。
原来喜欢一个人是这样子的,就连她对你生气,你都会觉得幸福。
融宛惜的眼睛越来越漆黑,可是,慢慢地,似乎停顿了下来,最后,又恢复了最初的平静。
夙夜却因为她的平静而疑惑起来:“你怎么了?”
融宛惜闭上眼睛不说话。
“我叫你说话。”夙夜的声音变得沉沉的。
“为什么不生气了?”
融宛惜慢慢地睁开眼睛,却只是看着美丽的天花板:“因为,我不想浪费自己的感情。”
“哦?为什么?”
“既然没有能力抵抗,那么就只能接受。”
夙夜的眼睛突然失去光泽,为什么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她究竟经历过什么?一种未知的疼痛侵蚀着他的身体,曾经的曾经,在她的生命中还没有出现他的时候,她就已经这么绝望了吗?
融宛惜静静地声音回荡在冰冷的空气中:“所以,这就是生存的法则。”
夙夜突然变得很生气:“是吗?融宛惜,如果今天是别人你也会接受吗?”
“如果我无能为力的话……”隔了很久,她才缓缓地说出这句话。
“你。”夙夜突然有些心痛的说不出话来,她的眼神中孕育着绝望,然后,他默默地叹气,语气悲凉地说“我还以为你会为我咬舌自尽呢?”
“我不会为任何人做什么。”
“真是冷酷啊。”夙夜的语气冰凉。
丝丝缕缕的笛声传了进来。
黯然而忧伤。
融宛惜的嘴唇微微颤抖,脸色发白。
夙夜静静地看着她身体上的那枚白玉,讽刺地笑:“你知道吗?你身上的这枚玉很稀有,而我,恰好认识它。”
融宛惜的神经微微一震,但是,脸色依旧恬静,没有什么表情。
突然,夙夜在融宛惜淡粉色的嘴唇上重重地一吻,神情淡漠地说:“睡觉吧。”
然后,他转过身去。
他没有摘下来,因为他有信心,总有一天,她会为他摘下来……
笛声还在夜空中飞扬。
每个人的心都在夜色中颤抖。
夙夜和融宛惜静静地并肩躺在白玉般的床上。
风吹动纱帘。
一片安静。
只有彼此交错的呼吸声。
这样一个夜晚,似乎什么也没有改变。
晨曦。
一片阳光柔柔地洒在床上。
夙夜已经起身正穿着黑色的披风。
乔伊打了一盆热水进来,看见夙夜愣住了,她看看地上正穿风衣的夙夜又看看床上被解开半边衣裙的融宛惜,紧张地说:“你,你们……你们,昨晚?”
“有问题?”夙夜冷冷地声音响起。
乔伊赶紧摇头:“不,不。”
融宛惜终于等到穴道自动解开了,她系好自己白色的衣裙,然后吩咐乔伊:“去,再打一盆水。”
乔伊连忙点头:“是。”
说着便匆匆忙忙地放下脸盆小跑了出去。
一阵笑声从外面响起,几乎响彻了整个宫殿。
那是祈荫王的笑声。
当他跨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一副景象——
夙夜将脸渗到金色的脸盆里,然后用手冲洗,融宛惜微笑着拿着白色的毛巾在他的身边,等冲干净之后,他抬起头,融宛惜轻轻地用白毛巾将他的脸颊擦干净,然后两人相视而笑。
祈荫王尴尬地咳嗽一声。
瞬间,两个人察觉到声音分开了,融宛惜羞涩地低下自己的头。
祈荫王大笑着:“你也在啊,我还以为这个时候你早就上朝了。”
夙夜也静静地微笑,然后看看身边的融宛惜,说:“自从惜来到我的身边,我的早朝经常迟到……”声音里充满了浓情蜜意般地甜美。
融宛惜亲昵地用胳膊肘撞撞他的胳膊,他宠溺地看着她笑。
祈荫王笑得更开心了。
真是不忌讳啊,是不错的小两口!
他的女儿本就该得到幸福。
他说:“那你们先忙,我在大厅里等你,惜儿。”
说完,他就跨步离去。
融宛惜一直静静地微笑着,还有几分娇羞,她慢慢地目送祈荫王的离去,然后冷冷地收起了自己的笑容。
她将毛巾放回桌子上,然后远离了他的身边。
夙夜眯起黑色的眼睛。
他就这么让她讨厌吗?
夙夜冷漠地勾起唇角,讽刺地说:“看来你的演技不错啊。”
“谢谢!”融宛惜轻轻地说:“你也不赖。”
等到夙夜出去,这里就只剩下融宛惜和她的父亲,融宛惜静静地泡茶,是一样的茶香味儿,茶壶上还冒着热气儿,祈荫王用鼻子嗅了嗅说:“真是好闻的味道,和你娘当年泡的一样好。”
融宛惜的手臂颤抖了一下,心刺痛了神经,麻木的感觉但是又迅速恢复平静。
祈荫王叹了口气,语气很沉地说:“惜儿,我知道你恨我。”
融宛惜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把茶杯递给他:“喝茶吧,味道还不错。”
“谢谢。”祈荫王的眼睛里闪着欣慰,他轻轻地抿了一口,然后眼睛瞬间变得很亮:“是这种茶吗?是你娘最爱喝的茶叶,原来你们母女的喜好是一样的。”
融宛惜略有些讽刺,她摇头:“不是的,我不是因为喜欢它而喜欢它的,只是因为我娘喜欢,所以我才必须去喜欢。”
“为什么?”祈荫王疑惑地问。
“因为……”融宛惜看着他的眼睛说:“因为,我想知道我母亲的喜好和性格,想要知道,为什么,她连死都要跟在你的身边。”
她的话说的那么的冰冷,眼底涌现的是无穷的凉意,为什么会这么傻?为什么她的母亲连死都会觉得幸福?这大概是她一辈子也不可能知道的事情了。
祈荫王愣了一下,面容上明显的有愧疚,他淡淡地说:“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我。”
祈荫王不说话了,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
阳光金灿灿的。
没有风的日子,樱花却还在飘落。
不久,祈荫王说:“惜儿,你知道吗?在别人的眼里,你的美丽已经超凡脱俗了,但是——”他顿了顿继续说:“你的美艳甚至还不及你母亲的万分之一。”
融宛惜默默地听着,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说这个,融宛惜却冷静地说:“可是,过于美丽并不是我娘的幸运,就是因为美丽才是她悲剧的开始。”
祈荫王点头说:“想知道关于你娘的事吗?”
融宛惜有一丝慌张,她的心里痛楚的挣扎,好像是一种深沉的炼狱,一旦走进去,就真的无法自拔了,但是,那么深的情感浓浓地吸引着她,明明知道有毒,她最后还是点头。
祈荫王慢慢地说:“我第一次遇见她就是我的婚礼上,她是陪嫁过来的丫头,就是王后的贴身丫头,第一眼见到她我就爱上了,忘不掉了,直到,她也爱上我。”
融宛惜没有打岔,这是她从来不知道的故事,她只是静静地喝着茶听着:“然后呢?”
“然后,我们就有了你,于是我决定收她为侧室,但是王后一直视她为眼中钉,一次又一次的陷害她,你也知道,王后的家族势力不小,我为了免于战争一次又一次地容忍,直到有一天……”
融宛惜捏紧了茶杯,心里的慌张越来越大,眼前隔着的是万丈的深渊,唯一的一条路用棉花铺成,随时都有沉陷的可能一般恐惧。
祈荫王叹着气:“直到有一天,她在你娘的碗里下毒……”
融宛惜有些冷笑,心里像是有无数的毒虫在侵蚀着骨髓一般痛楚:“这就是事实吗?”
祈荫王点头。
“那么,为什么?”融宛惜的眼睛里充满了气愤。
“什么为什么?”祈荫王诧异地问。
“那么为什么经过这件事之后你就把我的母亲打入冷宫?”那种愤怒深深地卷进她的眼睛里,越来越深。
祈荫王的眼睛微微有些红,但是没有泪水,似乎已经干枯了,他深深地叹息,回忆慢慢地展开,像一朵罂粟花一样迷人而残忍……
大殿里传来一声声地哭泣声。
“你走吧。”冷酷的声音是一个身着龙袍的人发出来的,他是祈荫王,跪在地上的是一个貌若天仙的女子,哭得梨花带雨,她摇着头,不肯站起身。
“你快起来吧。”显然,祈荫王心疼着她,他要轻轻地扶起她。
“不,我不起来!”女子哭泣着挣扎:“我要和王在一起,一辈子都在一起。”
祈荫王摇头,眼睛里翻涌着无尽的痛苦:“你以为我不想吗?可是,可是,不行啊。”
“王,你真的舍得丢下我不管吗?”
“不是。”似乎是斩钉截铁的回答。
他没有办法保护她,他的心狠狠地抽疼,可知道?如果她再次受到伤害,他会不会真的会忘记国家的命运而大动干戈?
“那,那你别不要我好吗?我永远都要留在你的身边。”
“你知道留在我的身边有多么的危险吗?”
“我不怕。”女子大声说:“我不怕,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
“真的?”似乎是很忧郁的声音。
女子重重地点头,泪水还没有干,她的眼睛暗如星辰。
“那,如果是冷宫呢?”这样,就可以保护她了吧?
“……”
沉默——
然后,女子点头:“我答应,只要不离开你,我什么都答应你。”
“好。”祈荫王狠狠地抱住她:“我答应你,我会经常去看你。”
女子的泪光闪烁,她含泪点头。
“为什么?为什么要将我娘送入冷宫?”融宛惜疑惑地问。
祈荫王难过地摇头:“历史上的争宠哪一个有好下场呢?尤其是没有后台的人,所以,我必须把她送到冷宫。”
“我还是不懂。”
“好吧。”祈荫王深深地看着自己的女儿:“换言之——我,想保护她!”
融宛惜被他的眼神震撼,那种眼神里的绝望那样的让人心碎,刚才,他说了很多她没有懂,可是现在,他只是说了寥寥几个字她就懂了。
融宛惜突然回想起,凌墨曾经说的一句话——
其实,我并不希望你离开冷宫。
难道,这也是一种保护吗?
突然,她的心像针扎一样的痛,那天晚上,他好脆弱的眼光,可是,她却狠狠地让他离开她,是不是她也是绝对的残忍呢?她突然又回想起昨晚的笛声,那么脆弱,那么卑微又那么绝望,她何尝不知道,其实,他是在唤她过去。
那个大概是很早以前的约定了……
……
那一年,他才15岁。
“融,以后我们有个暗号好不好?”
“……什么……”
“就是,我不用说话你就能明白的啊。”凌墨突然玩心大起。
融宛惜在晾着翠绿的茶叶,她轻轻地摇头:“你还是好好养伤吧,瞎想什么呢?”
“不管。”凌墨的眼睛里出现执着,他笃定地看着她,从小他就是这样的强势:“以后,如果我一吹笛子,你就来到我的身边好不好?”
融宛惜微笑,没有回答他。
……
可是,融宛惜现在浑身都在颤抖着,这个承诺似乎还在,可是,她的心拼命地翻搅着,像被劈裂一样地疼,泪水留在眼眶里,晶莹透亮,可是,可是——
她却一次都没有遵守过。
祈荫王诧异地看着她:“惜儿,你怎么了?”
融宛惜回过神摇头说:“我没事。”她的眼睛慢慢从痛楚的深渊里挣扎出来,她的声音变得尖锐:“可是,为什么?”
“嗯?”
“为什么你不让我见我的娘?”
祈荫王的眼神瞬间暗淡下去,声音很低:“因为,因为,我,爱她……所以,我不想让她伤心。”
“她为什么会伤心?”
祈荫王惨淡地笑:“因为世界上最伤心的就是,自己的孩子不是在自己的身边长大……”
融宛惜大惊,瞬间有些失色。
她深深地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面色苍白的老人,突然,一晃神的功夫她好像明白了什么,那些过去的沧桑岁月,一切,就真的,陈旧下去了,可是,他爱她的母亲,那么执着地爱……
她的嘴唇煞白而颤抖,她轻轻地说:“就是因为这个所以你才把我送到深山和涟虚药师一起生活吗?”
祈荫王摇头,他解释说:“也因为你的身体本来就虚弱啊。”
融宛惜的目光变得更加愤怒,她冷笑出声,声音如一块寒冰,冷冷地蒸腾:“你知道吗?其实,我从来都没有病。”
“什么?”祈荫外惊讶地说:“不可能,太医说你……”
融宛惜叹了一口气,很平静地说:“那是因为,我中了毒……”
祈荫王的脸煞白,声音颤抖:“你说什么?”
融宛惜还是很平静,似乎这件事和她本身没有关系,她淡淡地说:“是苗族的蛊毒。”
祈荫王马上就好像又老了十岁般,他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和诧异:“不,不可能。”
“一开始我也不相信,这是后来师父告诉我的。”融宛惜慢慢地回忆:“师父大概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了,教我医药,武功,琴棋书画,可是,可是……”融宛惜的眼睛很淡,沉沉地说:“为什么?为什么好人总是不长命呢?”
“是谁?”很气愤的声音,夹在胸腔里格外的颤抖。
融宛惜喝了一口早已冷却的茶水说:“当然是你的王后,师父说,这是一种长期食用才会起效的蛊毒,它会一直潜伏在身体里,直到药力齐全才会发作,死亡率几乎是百分百的,如果,我的师父不是潋虚药师的话,我想现在,我大概早就化成灰烬了……”
“不,不会……”祈荫王气的脸色发白,嘴角冰冷,脸上的皱纹似乎一下子变得特别的浓厚:“她不会这么做的,她答应我只要把你送走就不伤害你的……”
融宛惜的身体突然停滞了一下,身体轻飘飘地回荡这句话,仿佛一把刀在狠狠地割蚀着皮肉:“你,你说什么?”
他,是为了保护她所以才把她送走的吗?
不是因为被丢弃?而是因为被深深地爱着?
突然,融宛惜心中的恨意慢慢地溶化成了一滩血水,慢慢地升腾,蒸发,心中涌出的是浓浓的感激和曾经误解父亲的深深歉意,就像一朵百合,等待了很久,终于见到了阳光一样令人兴奋。
“对不起。”瞬间,一切的怨恨都化成了灰烬,找不到痕迹,这个时候,她才知道,她并不坚强,她也是渴望被爱的……于是,她茁壮地成长,终于看见了爱的曙光。
祈荫王抚摸着她的黑发:“傻孩子,没有一个父亲会怪自己的孩子。”
不过,至于那件事,他会还女儿一个公道的……祈荫王的手颤抖着,已经不能再容忍了……这么大的事,没有人倾诉,只能自己对自己说,可想而知,有多么的痛苦。
融宛惜笑了,在空气中静谧地笑了,无声无息的美丽。
祈荫王欣慰地笑着,她和她娘长的真像。
突然,祈荫王说:“惜儿,你要去看看穆吗?”
融宛惜的笑容突然僵硬了下来,僵硬在唇边,残忍的弧线……
“虽然,他是王后的儿子,可是,他来这儿,就是为了见你。”
融宛惜摇头。
“对不起,父王,我不想见到他。”
“可是……”最终,他还是没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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