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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花轻轻地飘。
吹在了白色的纱衣上。
融宛惜静静地跪在佛像前,轻轻地捻着佛珠,她的母亲会随时在她的身边吗?
她不禁微微冷笑,原来,她也有脆弱的时候,可是那又如何,谁会理睬这样的脆弱呢?就连她的母亲都抛弃了她,父亲也扔掉了她,那么,她的人生,谁可相依?
所以,只要安静地走完自己的人生就可以了吧,什么都不要去计较,什么都不要管,只要静静地等待死亡穿越身体,那么一切凡尘就都解脱了吧。
她轻轻地睁开双眼,美丽的睫毛在阳光在一闪一闪。
乔伊突然跑进来:“公主,公主,王来了。”
融宛惜的眼神闪烁一下,眉毛轻轻纠结在一起,没有任何迎接的动作。
夙夜跨步进来,属于他的气息瞬间充满了整个房间,霸气而傲然。
“融宛惜。”他轻轻地换。
她却仿佛没有听到一般仍旧背对着他跪在佛像面前,脊梁笔直,然后,夙夜走到她的身边,眼眸突地变亮,看着她美丽的侧脸,轻轻地微笑,她大概是他此生唯一的克星了吧。
唯一一个能将他的喜怒哀乐捧在手上的女人。
他轻拍她脆弱的肩膀:“还好吗?”
融宛惜的侧脸犹如一片白玉,淡淡的纯澈,她眨眨眼睛,点点头:“很好,谢谢。”没有人能够穿进她的心底了,再也不会有了,因为,她害怕受到伤害。
所以,她会努力地将一切人推至心门之外。
夙夜的眼睛灰暗下去,他想要拉起她,可是她的力量却与他相反,最后,他终于放弃。
“惜,和我回去吧。”
融宛惜还是没有看他,她淡淡地摇头:“这里很好。”很安静……
“融宛惜。”夙夜轻轻地喊,声音中有一丝微怒,他知道他为了让她出去做了多少努力吗?心中那唯一的一丝幻想在此刻破灭。他不禁有些冷嘲自己,是啊,他怎么可能会以为是她自己搬的救兵呢?他曾经以为,是她自己想出来,那么至少还说明,她并不讨厌他,可是……
他错了,错的离谱。
冰冷如她,怎么会眷恋他呢?
融宛惜终于回头,看着他。
他的目光黑如夜明珠。
她的目光冷如清月。
慢慢的交汇,慢慢地溶化,慢慢地渗入内心的叹息。
突然,夙夜轻轻地搂过她,他说:“和我出去吧,我会给你幸福。”他不知道她眼睛中的防备是什么。可是他有信心面对她,因为,他爱她。
他知道,他一定能破解她的心结,因为,他是战无不胜的人,胜利必然会属于他。
这是亘古不变的事实。
融宛惜推开他,眼睛中恢复了以往最熟悉的冷漠:“为什么?”
“因为,我想你。”他说话的时候,声音有些沙哑,他炙热地看着她,像一簇火苗要烧毁了她的冰冷。
于是,融宛惜躲过他的眼睛,“我不会回去的。”
“什么?”夙夜微微皱眉。
融宛惜大声地重复着说:“我不会回去的。”
“为什么?”
“那里,并不适合我。”
“你不在乎是吗?”突然一声咆哮几乎摔碎了寂寞。
融宛惜有些慌张地看着夙夜,他的眼睛却慢慢地由盛怒变回原来的冷静,他说:“你不在乎是吗?”
她疑惑地问:“什么?”
“你不在乎对吧?”夙夜有些冷笑,淡漠的唇角微微有些泛白:“就算,就算……”
“这里没有我,你也不在乎是吗?”
融宛惜的心中有一丝的震惊,她的心狠狠地抽打着她的身驱,椎心的疼痛,像雷鸣般炸开她的五脏六腑,她几乎咬破了自己的嘴唇。
她看见了,看见他眼睛中那么明显的沉痛,她本以为,不会有人在乎她的存在,可是,现在,她却微微的质疑了,从什么时候起,他的沉痛也能牵扯到她呢?越来越疑惑了……
她没有任何地反应,于是他的心莫名地沉痛起来,他看着她,深深地看着,然后说:“好吧,你告诉我,要谁才能让你回去。”
回到他的身边去。
可是,后面的那一句话他没有说,而是用另一句代替:“说吧,是谁?洛辰还是凌墨?”
语气中有着嫉妒和悲哀,但是被藏的很深很深。
融宛惜诧异地看着他,就像是一个陌生人一般审视着他,这不是她所熟悉的他。
他,变了!
变得不再是他,可是,她的心中涌起另一层沉痛,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他的改变会让她心痛呢?
“王,我不想回去。”她再次说明她的立场。
夙夜看着她淡然的眼睛问:“谁的劝说都不行吗?”
“对不起。”虽是说着,但是没有歉意,嘴角更加的冷漠淡然……
夙夜突然笑了,异常的悲伤:“你果然是个冷酷的人啊。”
融宛惜却看着他,眼睛中有一缕淡淡的情丝,“我就是我,我不会为任何人而改变,也不会为了讨好任何人而改变。”
不知道过了多久,夙夜淡淡地说:“我曾经也是这样以为自己的,可是——”
“直到我遇见了一个女人,我才发现,自己也是会变的……”
是的,直到他遇见她,他才发现自己的改变。
融宛惜的神经变得酥麻,她躲闪他的眼睛。
“你知道吗?洛辰又病了。”
融宛惜的眼睛闪烁了一下,但是又恢复平静:“不会的。”
“你这么肯定?”
“是。”按时间推算,现在还不是他发病的时候。
夙夜握紧她的手,细滑而白嫩,黑色的眸子中有着一层淡淡的光亮,但是却很脆弱“我问你,你喜欢谁?”
融宛惜的身体微微一震,“你说什么?”
“你喜欢是谁?在我们兄弟之间。”
融宛惜的眼睛躲闪着他的笃定,她转过身不再看他:“王,不要说笑了,你该回去了,不要沾了冷宫的晦气。”
“告诉我!”夙夜似乎有些不顾一切,他转过她的身体,她有些皱眉,似乎有些弄疼她了,他才轻轻地放了力度。
“你真的想知道吗?”
“是。”
风轻轻地吹着樱花瓣。
一场美艳的花雪。
阳光丝丝柔柔的晃了进来。
很轻很轻的声音被吹到了外面。
“总之,不会是你……”
“总之,不会是你……”
像一阵闷闷的雷声击碎了最后的沉寂。
眼睛中的唯一光点慢慢暗淡,一点一点消逝在漆黑的眼底,彻骨的沉痛弥漫在他的身体里,几乎血肉模糊,夙夜紧紧地握住自己的手。
干涩的嘴唇煞白,没有血色。
他沉痛地看着她,似乎连问出‘为什么’都没有力气了。
融宛惜从他的牵制下离开,她从他的视线中离开。
她,并不想伤害到他。
只是,无论她做什么,似乎都在伤害他……
夙夜只是静静地站立在那儿,似乎,什么都没有了,一切都变得如以前一样空旷,他的身体已经麻木不仁,然后眼眸冷得没有感情,他笑了,绝望的笑容在空气中绽放。
“乔伊,帮王后收拾东西,回樱翎宫。”
乔伊愣住了。
夙夜补充说:“这是命令。”
说完,夙夜就离开了。
不爱他又有什么关系,只要她能够呆在他的身边就好。
只要能够天天看到她,就好。
只要能够天天听见她的呼吸,就好。
这一点点的奢望请满足他吧。
月光洒在湖面上。
没有星星。
全部都是夜晚的气息。
融宛惜静静地坐着,没有说话,乔伊为难地看着她,“公主,我们回去吧。”
她没有说话。
“公主,王说这是命令啊,他一定做了不少努力。”
融宛惜轻轻地吐出一口气:“乔伊,你先下去吧,我想一个人安静一会儿。”
乔伊默默地点头,然后离开。
风吹动枝叶茂盛的树叶,有着细碎的虫子的声响。
凌墨静静地望着远方的她。
月光下。
白衣胜雪,超凡脱俗。
他已经忘记是第几天了,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坐在那儿,看着她平静的脸颊和冷漠的眸子,看的他的心都在发疼。
只有几步的距离,为什么他却觉得他们之间似乎隔了万水千山呢?
所以,他宁愿就这样悄悄地看着她,这样的她是真实的,这样的她不会对他有着拒绝,这样的她才是她。
其实,他并不希望她离开冷宫,因为在这离开,他可以自私地认为,她是他的。
他轻轻地在心里喊,不用多久,真的不用多久。
她,会变成他的新娘。
永不分离。
夜风吹动凌墨黑色的头发,他的眼睛深深地望着她。
有多爱?
他忘记自己问过自己多少次这个问题。
可是,他找不到答案,只知道,没有她,他的生命似乎都枯竭了,那种依附几乎是致命的。
他知道,如果没有她,他会发疯。
所以,凌墨眯紧自己的眸子,他不会把她让给任何人。
谁都不行。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融宛惜轻轻地站起身,凌墨以为她要回房了,可是,她却将脸颊转了过去,背对着凌墨的方向,轻轻地仿佛自言自语:“来了这么久了,为什么不出来呢?”
融宛惜的睫毛在月光下有着银色的光。
她怎么会不知道他来了?
她甚至知道他几乎每天晚上都来,可是他却从来不现身,一开始,她很清醒,这样,她就可以不用矛盾地面对他了,可是后来,她慢慢地变糊涂了,为什么要这样?
所以,她今晚索性让乔伊回去,是该说清楚的时候了,凌墨轻轻地一愣,然后打开旁边的树丛走了出来,月光下的他像一条龙,尽管身穿着黑色,却仍旧有君临天下的气势。
融宛惜这一刻恍然知道,夙夜要求她远离他的原因了,因为,夙夜感觉到了不小的威胁,这个威胁来自于同样优秀的凌墨。
“你怎么知道我来了?”凌墨的语气中有一丝惊讶。
他不认为以她的功力能发现他自己藏身。
融宛惜却愣住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可是她就是能感觉的到属于他的气息,那是一种浓浓的霸气和占有般的吞噬,谁都无法抹煞。
于是,她老实地回答:“不知道,就是感觉吧。”
凌墨走近她,“融,其实我不希望你离开冷宫。”
“我知道。”
“知道什么?”
融宛惜看进他黑色的眼睛:“我知道,因为我太了解你了。”
凌墨没有说话。
樱花飘了过来,一片轻轻地飘到属于他们之间,凌墨厌恶地一手扫开它。
没有东西能够挡在他与她之间。
融宛惜淡淡地笑了:“我知道,你不希望有太多人看见我。”
“因为,在你的眼里,我是只属于你一个人的,对不对?”
凌墨笃定地点头,深色的眼睛里透着孤独和渴望:“是的,你是我一个人的,这永远也不会改变。”
“那你要怎么做呢?”
“什么?”
融宛惜看着不远处的樱花树,只要花瓣飘完了,美丽就不再属于它了吧,她说:“你要做什么呢?想要用什么样的方法得到我呢?”
“我要的只是结果。”凌墨淡淡地说。
“所以,哪怕不择手段?”融宛惜突然回头看这他,眼睛中闪烁着一种不知道的情感。
凌墨微微怔住,后来还是点头,沉沉地说:“是的。”胜者王,败者寇,谁都在乎结果。
融宛惜笑了,笑声在夜色中起伏,突然,她收回自己的笑容,脸上不曾有过笑的痕迹,说:“所以我说我了解你,你就是一个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而能去毁掉全世界的人。”
“那又怎样?”凌墨的语气变得很沉,蓝色的宝石在月光下闪闪发亮。
融宛惜的身体顿了顿,身体僵硬,她想说什么,但是最终只是张开嘴唇,淡淡地问:“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凌墨的眼睛中的沉痛那么明显以至于在夜里都在让融宛惜的心抽痛。
“你怎么会知道我每天都在这儿呢?”
凌墨微微一顿,僵硬在唇角的话语有些不确定地问:“你在说什么?”
“是谁?”融宛惜的声音变得很冷,在夜色之中更加的冰凉。
“什么是谁?”凌墨的眼睛躲闪着几下,沉痛的心慢慢被另外一种发现后的紧张所取代。
“你在我的身边安排了谁?”融宛惜转过身看着他,眼睛里亮晶晶的,但是,毫无希望。
白色的玉淡淡地反射的夜晚静谧的光芒。
辉映了淡蓝色的如水一般的蓝色宝石。
凌墨没有看着她,眼睛移到了别处,冰冷的唇角有些许颤抖,“你多想了。”他似乎并不想多提及这个话题。
“我有权力知道。”融宛惜的目光坚定,头发静静地在夜空中飘荡,像个唯美的精灵:“请告诉我。”
“没有。”凌墨淡淡地说,声音中透着一股烦躁。
“我只是想知道是谁罢了。”融宛惜的语气平和地说,其实,这并不是很重要的事情,但是,心中就是会有一个小小的疙瘩,让人很难受在这种环境下生活。
凌墨没有回答,眼睛异常地黑暗,深深的绝望。
“算了……”融宛惜不再勉强,她一步一步走向自己的屋子。
“融——”透着受伤的绝望的声音从凌墨的喉咙中传出来。
融宛惜静了好一会儿,终于,她的手颤抖地放在腰间,然后,眼神凛冽,轻轻一闪,突地柔美的白光一晃,一枚白得几乎透明的美玉放在了她苍白的手心里。
凌墨心底猛地一震,眼神惊慌地看着她。
她要做什么?还给他吗?
凌墨因为害怕脊梁却越发挺得笔直。
眼神闪烁着不确定的光。
心里狠狠地抽痛,那种即将失去的疼痛几乎让他想掉头就离开,因为,他知道,他无法承受,无法承受,她将那块玉还给他,他无法承受,她拒绝的话,他无法承受,她把他隔离在心门之外。
“……不……”他脆弱地叫出了声音。
他知道自己在乞求她,他知道,他已经在卑微地乞求她了,但是他是清醒的,如果,这样的乞求能够换来她的一点点眷恋,他是不在乎的。
融宛惜眼神沉沉地看这这块玉,然后她深深地舒了一口气,平静自己的心情:“你还记得这块玉吗?”
凌墨害怕的眼神突地转为一种疑惑,他点头。
“这是你给我的,现在,我要把它……”
凌墨的眼睛透着冰凉的绝望。
把它什么?
是摔掉还是归还。
他心中无法承受的剧痛打破他跳动的心脏。
那种痛苦几乎吞噬了他的身体,他被笼罩在阴影之下,手指微微泛白,但是脊梁依旧笔直,似乎无论在什么状态下,他依旧高贵的像君王。
“这是你给我的,现在,我要把它,放在一个真正属于它的地方。”
凌墨的心突地因为这一句话有些缓缓地松弛。
他有些冷酷地想。
早已经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可以决定他的下一秒是天堂还是地狱了吧。
她总是能够牵动他的生命。
融宛惜眷恋地看着那块玉:“你知道吗?自从它离开了你,我就一直把它带在身边了。”
凌墨没有说话,只是认真地听,她的每一字都能决定他的世界是否崩塌。
“我一直在想,这样做到底对不对,可是,直到我再次遇见了你。”
凌墨突然抬头认真地看着她,想看清楚她此刻的表情,可是,夜晚似乎有一层雾气,隔开了他清晰的视线。
融宛惜看着白色的玉,闪烁着月亮一般的光泽,温柔但冷漠。
“我才发现,你还是你,无论世隔了多久,你都没有改变。”
“……你……”凌墨的声音嘶哑:“你到底想说些什么?”
融宛惜的眼睛定定地看着他,眼睛中有一丝愤恨:“为什么?我一直有个‘为什么’想问你。”
“你说……”其实心中已经知道她要问什么。
“你……”融宛惜握紧手中的玉,嘴唇有些发抖:“你为什么要杀死师父,毕竟,他是救你的恩人。”
凌墨的脊梁似乎僵硬住了,脸色在月光下异常的惨白,他以为夙夜应该早就告诉她了,可是现实多么残酷,一定要他亲口对她说吗?
“因为。”凌墨的心冷的打颤:“因为,他要去救洛辰。”
“你就那么想让他死?”
凌墨的眼睛瞬间没有光彩,漆黑的眼底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他点头,“是的。”
“为什么?”
“因为,他会是我的一个阻碍。”
融宛惜的眼睛淡的如水,却依旧宁静,她轻启薄薄的红唇说:“那你知道洛辰没死的原因吗?”
凌墨有些诧异。
难道……
他想到了一个最不能让他接受的答案。
融宛惜顺着他的眼睛看透了他的心,她残忍地点头:“没错,你猜得没错,是我救他的,就像当年,救你一样……”
凌墨眯起自己的眼睛,浑身直立地站着。
她知道,他生气了。
每当他生气的时候都是这样,不说话,只是默默地站在那儿,却让人不得不害怕。
可是,融宛惜还是说了:“我要告诉你的是,或许将来洛辰还是会生病,可是我一样还会救他,无论他会不会成为你的绊脚石。”
凌墨几乎咬住自己的牙齿,深沉地问:“为什么?”
融宛惜没有看他,她的心隐隐作痛,似乎有些站不稳地无力,可是她,仍旧像他一样高高直立。
“所以,你要明白,在你前进的道路上,或许我不会成为你的朋友,我会像师父一样,所以,如果你认为我也是一块绊脚石的话就请你赶快除掉我。”
“为什么?为什么?”凌墨痛喊。他的心似乎血淋淋地麻木,身体几乎只能站在这儿而无法动弹,他沉痛地看着她:“融宛惜,为什么这样对我?”
为什么她要这样说,是警告还是解释?她知不知道,如果他失去了她,生命对他而言只是一个累赘。
即时夺得了王位,没有她在他的身边,那这一切就不具有任何意义。
融宛惜轻轻地看着他,她的心抽搐,似乎有一种绝然挡在了他与她之间,这是他或者是她都无法抹去的东西,她有一刻失了神,但是很快,冷静又占据了感情的上风。
“凌墨,如果我问你,可不可以放弃王位,你会答应吗?”
凌墨的脑海中翻涌着震撼,母亲死去的眼神似乎还回荡在脑海中,那种绝望,那种怨恨,他握紧自己的拳头:“对不起,我不能放弃,这是我母亲死前唯一的一个愿望。”
融宛惜的眼睛变得黯然,她听见自己的心在叹息,然后是止不住的血再次流入了心底。
她早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的。
因为,只有这样,他才是她所熟悉的他。
在很久很久以前,她就看见他是这样霸气的眼神了。
可是——
融宛惜又说了一遍:“我再问你一遍。”
风静静地。
月光像年华的浮水一样洒在人间。
樱花继续在飘。
一切都冷的令人惊慌。
淡淡希望的话从融宛惜的口中吐出来:
“你能不能放弃王位——”
“哪怕只是……”
“为了我……”
凌墨的心底浓烈地疼,这种疼痛似乎是经过了多少场战争也不曾有的疼痛,那种悲凉的爱,似乎化成了一种仇恨,慢慢地铺满他脆弱的心脏。
他的内心几乎在颤抖,但是外表的身躯仍旧站的笔直。
“对不起,我不能。”
他很快地说出了口,他不给自己有丝毫思考的时间,因为她的眼神,她的难过都会牵扯他的神经,他怕,他怕,为了她,他会改变主意,他怕,为了她,而违背他的母亲。
融宛惜的目光更加的淡,似乎已经有些透明,她的心终于慢慢地在希望下死掉,这大概就是最好的结局吧。
于是,她再次打开手心,洁白无瑕的玉,静静地美丽炫耀在静谧的夜色里,她的手似乎有些颤抖,凌墨的心也在颤抖,他不知道她要做什么,而这种未知,让他有着悬而未定的沉痛。
融宛惜看着它,凌墨也看着它,似乎它有着无穷的魅力,然后,融宛惜轻轻地笑了:“我知道,是我要求的太多。”不知道是对谁说话,她的眼睛一直看着玉,最后,又将系回自己的腰间。
凌墨的心底深深地舒了一口气,惊慌的沉痛慢慢消散,她,终究没有把它还给他。
融宛惜的脸上没有失望也没有怒气,还是如雪一般的沉静,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又系回了它,似乎只能本能的动作而已,因为她的心在痛,尽管她拼命地想忽略,可是沉痛那么明显,以至于让她更加的清醒。
融宛惜不再看他而是转过身离开,她轻轻地说:“归海凌墨。”
凌墨看着她的背影,第一次,她连名带姓地叫他。
“你可以坚持原来的计划,只是,你会永远的,永远的……”
“……失去我……”
凌墨震惊地看着她,嘴唇变了颜色:“你说,什么……?!”
“这,就是,我们的结局。”
“今晚就是为了等待这个结局而诞生的。”
融宛惜静静地走进门去,不再回头,没有留恋。
蓝宝石脆弱的发光。
凌墨默默地看着她的背影,沉痛地说:“你是不是为了洛辰才这样的?你爱上他了?”融宛惜的心在黑色的夜中孤独地颤抖,她没有回答,只是走了进去而且没有回头。
风吹过凌墨黑色的长发,头发野性地飞扬。
黑色的披风融入了夜色。
凌墨看着那个身影,腰间的佩剑闪着寒光。
没有人,可以有资格得到她!
除了他没有人可以永远陪在她的身边。
因为那些人,都要死!
第二天,融宛惜决定搬回樱翎殿,因为这如她对他说的那样,他们已经划清界限,至于为什么,她的心里也有层层遮不住的迷雾。
真的如他所言,她爱洛辰吗?
这个答案几乎可以在第一时间就被否定。
可是,是什么呢?
突然,融宛惜的脑海中涌进一双沉痛的眼睛,那是夙夜的眼睛,她的神经轻轻地一震,难道只是为了他?因为看见他的难过,所以她才迁怒于凌墨吗?
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熟悉而陌生的气息围绕着她,她逼自己什么都不要去想。
突然,乔伊跑进来,有些急喘地说:“公主,公主,不好了,他们说三皇子又病了,人已经在门外了。”
融宛惜有些惊讶,有些怀疑,她点头,说:“把他带进来。”
一会儿,就有四个人像当初一样把他抬进来,只是这回他是睁着眼睛的,眼睛中蕴满了温柔的笑意,似乎只有看到她才会笑的这么开心。
融宛惜微微有些皱眉。
他的面颊红润,气如丝缕,黑眸闪亮,怎么也不像是生病的样子啊。
她轻轻地坐在石椅上,然后白纱的袖子被风吹在了洛辰白色的衣服上,有一种淡淡的茶香味儿,她拿过他的手臂,她的手冰凉,像雪一样,他的手却温热,像火一样。
她静静地帮他把脉。
不久,她站起身,吩咐道:“你们先下去,三皇子需要安静地休息。”
四个人包括乔伊都告退了。
融宛惜一直微笑着的,直到似乎都确定他们已经走远了,她才收起微笑慢慢变得平静,她轻声问:“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洛辰轻笑。
“你的脉搏很正常,你的身体没有问题,为什么要假装?”
“你想知道?”洛辰从床榻上站起来。
“嗯。”她轻轻地点头。
“因为……”洛辰温柔地看着她:“因为,我知道,你不会揭穿我。”
“这么自信?”融宛惜奇怪地看着他。
然后,洛辰又笑了,像一朵水中安静素雅的白莲花,他终于细细地看着她说:“想知道真正的原因吗?”
“如果,你想说的话……”她向来不喜欢强迫别人。
洛辰和融宛惜并肩站着,樱花打在她和他的身上,都是白色的衣服,似乎融在了画中。
阳光像他一样温柔。
樱花像蝴蝶一样飘来飘去。
他轻轻地说,声音像风一样轻柔:
“因为——”
“我想见你……”
细腻的话穿进融宛惜的身体,她震惊地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可是,内心却是覆盖一层悲哀。
洛辰的笑容似乎融化了这里的一切,像阳光一样温暖的笑容谁都不会嫌多吧,这一刻,融宛惜似乎有些贪恋他的笑容,洛辰轻轻地说:“很糟糕的理由吧。”他深深地看着她:“可是这却是真话!”
……
风轻轻吹来,他的身上有着薄荷的味道。
很清爽。
融宛惜的眼睛像天空一样的淡,她只是静静地看着翡翠色的湖水而洛辰的眼光却认真地看着她的侧脸。
很清清晰的轮廓。
淡雅而怡然。
不知道过了多久,融宛惜轻轻地问:“要喝茶吗?”
洛辰微微一愣,轻笑道:“好。”
于是,融宛惜拿出自己的茶杯,这次与往次的不同,茶杯是水晶般的绿色,淡绿淡绿的,像是有草儿的芬芳,她慢慢地将茶叶倒进去然后用水冲泡最后再轻轻地搅拌,一股热气顺着壶口飘了出来。
然后是同样色系的杯子,只是绿色似乎更加浅淡一些,像是深深的海水下面的水藻一样自然而温柔,融宛惜静静地倒了两杯,然后把其中一杯递给洛辰。
洛辰轻轻地闻着,一样的茶香味儿,很淡很淡但是却总是有若有若先的缠绵,似乎粘在了一起也似乎很快就分开,丝丝缕缕有着说不尽的柔美,洛辰在阳光下笑,金灿灿的,他说:“你知道吗?只有你才能调出这么好喝的茶。”
融宛惜似乎有些出神,只是静静地看着翠绿的杯子,说:“洛辰,你知道今天我为什么要用这个杯子吗?”
洛辰停止了自己即将饮下去的动作,他深深地看着她,她的眼睛里有一种莫名的执著。
他的心突然变得慌张,内心一种空虚感涌来。
他,已经太在乎她了,所以,她的每一个动作都会令他好怕,他知道,即使他没有拥有过她,但是他也不想离开她的身边。
既然她的世界不需要他,那么他就偷偷地把有关她的回忆藏在自己的世界里,在只有孤独一个人的世界里,黯然地咀嚼那份孤独的甜美……
“这个杯子很漂亮。”融宛惜说着话,躲避了洛辰金闪闪的眼睛:“那是最接近自然的颜色,所以,它的美就是因为它最接近自然,换言之,就是最接近现实。”
融宛惜毫无掩饰的话,洛辰的脸煞白。
他轻轻地放下自己手中的翡翠杯,“你要告诉我什么?”他的语气中有着说不尽的脆弱。
不要说。
求求你不要说。
他在自己的心中拼命地呐喊。
他的心怦怦地跳动,似乎是连心脉都在跳动中颤抖。
洛辰的眼睛依旧温柔,可是却似乎闪烁着凄然的绝美,融宛惜的心猛地一沉,但是还是说出了最伤人的话:“所以,洛辰,对不起,让我们恢复最自然的状态吧。”
融宛惜的心中似乎有着一瞬间的窒息,心没有血浆维持,就那样僵住了,可是眼睛中依旧连一滴泪水也没有。她知道,她伤害他了,可是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但是那种心痛却还是排山倒海地向她袭来。
洛辰似乎僵硬了身躯。
阳光下,一切都特别安静。
他的眼神变得淡漠,他有些惨淡的笑容慢慢浮现在脸上,卑微而脆弱,却异常的美艳,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似乎想要把她刻在自己的生命,刻在自己的骨髓里。
他原本就知道的……
这是一场错误的爱,一个人孤独地爱着……
可是,这个错误太过于美好,与至于他失去了最引以为豪的理智,他只想就这样一直下去,沉浸在这样的错误中,永远不再苏醒。
可是……
她狠狠地打碎了它。
让他的心疼的几乎碎裂。
洛辰在阳光下依旧美的耀眼,然后他点头,声音温柔的好像融化一般:“好,我答应你。”
融宛惜看着他,故意忽略到他眼睛中的悲伤,轻轻地说:“谢谢。”
洛辰笑了,灿烂地就像此刻的樱花一般不真实,他说:“那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融宛惜诧异地问:“你说。”
洛辰柔柔地看着她,将心底最真实的感情悄悄地隐藏起来:“你要同意——”
“……以后我可以经常来这儿看你……”
他的语气似乎软绵绵的,像是把人催进了梦境中一般,融宛惜似乎有些昏眩,她静静地点头:“好吧,我答应你。”
洛辰轻轻地勾勒出一个微笑,淡的几乎看不出来,但是依旧唯美的惊心动魄。
这样就够了吧。
只要能够呆在她的身边,那么就不用再去计较什么了吧。
融宛惜也笑了,像纯洁的空气一般无声无息,她说:“洛辰,真的谢谢你。”
她的心中溢满了感激,似乎也瞬间轻松了不少,原来被太多人爱着也并不是幸福的事,最起码对融宛惜而言是的,因为,她无法用相同的爱回报。
可是,内心的深处似乎又静静地添置了一层尘埃,似乎有一丝脆弱的神经被一种温柔轻轻地拉扯,碎裂般地疼痛,像水中的波纹一样一圈一圈地袭来。
只是,融宛惜没有细想的时间,她问:“为什么王会放我出来?”
洛辰有些惊讶:“你不知道?”
融宛惜摇头,白色的蕾丝绸带轻轻地飘着。
“你的父亲来了一封战函,主要意思是说如果把你放置冷宫,那么就会举兵来犯。”
融宛惜的眼睛里缓缓地涌现出一丝委屈。
她的父亲吗?
那个,可以把她像垃圾一样丢弃的人也会在乎她吗?还是只在乎他们国家的颜面呢?突然,融宛惜的头脑中闪过一丝翼的神清,那么笃定和悲伤,大概是他吧。
只有他,才舍不得她难过,所以才千里迢迢地跑回祈荫国吧,那就是他口中所说的未办完的事吗?融宛惜的眼睛中闪烁着一层悲哀,他毕竟不了解她啊。
不知道她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洛辰轻轻地问:“可以再帮我泡一杯茶吗?好像冷掉了。”
融宛惜回神,点头:“好的。”
然后她又继续冲泡,没有看见洛辰的眼神,那是一双受伤的眼睛,尽管他把它遮蔽的完美无瑕,可是,痛楚依旧那么的明显。
她走神了吗?
那么,她想的是谁呢?
不过,他悲哀地笑笑,不过——
肯定不是他吧。
洛辰突然有些嫉妒那个有能力让她走神的人。
融宛惜缓缓地倒着茶。
父亲要来了吗?
那么,那个人是不是也会跟着来呢?
夜晚。
天空中唯一的月亮被乌云遮住了。
一片灰暗。
凌墨静静地看着手中明晃晃的剑,是该快要拔出的时候了。
这个机会,他等了不知道有多久。
突然??
一阵微碎的脚步声。
青衣飘荡。
“你来了!”凌墨淡淡地说。
青衣女子颔首,说:“是的,二皇子,请问,您有什么吩咐吗?”
“祈荫王就要来了,这你知道吧?”
青衣女子微微一愣,点头说:“是的,我知道,怎么了吗?”
“我听说……”凌墨的眼睛凌烈地一闪,他小心地擦拭着剑锋说:“我听说,融宛穆会跟着来……”
女子诧异地问:“是吗?”
“我要你看住融宛穆,不要让他有丝毫动作的机会。”
银色的剑锋在夜晚猛然的颤动,如水中的波光粼粼。
女子咬住自己的红唇,又是为了她是吗?因为融宛穆爱着融宛惜,所以,就一定要被二皇子所限制?
这到底是爱,还是霸占?
但是,尽管如此,女子仍旧点头说:“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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