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冲接过张群递过来的包裹,打开一看,吓得他差点跌倒在地上。黑包里全是摇头丸,足有几百颗。这么大量的货源,说明张群的买卖足够大,或者说这个组织足够庞大。周冲定在原地,他目瞪口呆的样子让张群哈哈大笑:“哈哈,怎么了,兄弟害怕了?”
“你从哪里弄那么多啊?”周冲眼睛眨都不眨地看着包里的药片。
“记住一点,兄弟,不要随便问货物的来源。”张群严肃地说。
周冲这才感觉到自己失误了,赶紧说:“嗯,我会记住的,哥哥对我已经很好了,我只要好好地听哥哥安排就是了。”他一把拉着周冲的手,力量不大,但是能让周冲感觉到少有的压力,他把嘴巴贴到周冲的耳朵上说:“兄弟,想尝尝吗?”
“不不不,哥哥,我只想跟你一起挣点钱,不想吃这个,那样我会没命的。”周冲紧张地向外挣脱着。
“很好吃的,相信哥哥。”张群继续盯着周冲,通过昏暗的灯光,能发现周冲的脸上开始泛黄,他绝对不能沾毒品的,那样他将失去很多,包括自己的养父母。现在周冲的心思就是想通过工作之便捞点外快,如果张群真的逼迫他吃摇头丸,他有可能会和张群翻脸,甚至会报警将张群抓起来。
张群左手抓着周冲的手,右手从黑色包裹里抓起一把药片,伸向周冲的嘴巴。
周冲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他绝对不会让张群得逞的,他很珍惜他们之间的友谊,可是他不能妥协张群的要求,他嘴巴闭得紧紧的,只是挣脱。
张群突然松开周冲,哈哈大笑,笑过之后,把手里的药片塞进自己的嘴里,大口嚼起来。
周冲睁大眼睛,眼珠儿几乎要瞪出来。
“很好吃的哦。”张群边嚼边说。
“你会没命的。”周冲大声地说。
张群拉住周冲手:“好兄弟,我没看错人,记住一点,永远不要吸毒,永远不要吃这些害人的东西。”
“那你怎么……”周冲指着黑色包裹里的药片。
“这些是假的。”张群拿起水杯喝了口水。
“你吓死我了,咱不能这样开玩笑,我胆儿小。”周冲擦了擦脸上渗出的汗珠。
“这些假货,是卖给那些不懂行的人的。”张群说。
“你不怕他们知道是假的后告你吗?”周冲问。
“当然不怕,既然我敢卖给他就能控制他,他们如果敢告,就说明他们有吸毒的迹象,抓住我们一查是假的顶多罚款,而他们会面临拘留、罚款或者蹲监狱。”张群解释着。周冲没说什么,但是内心再一次对张群表示了敬佩之情。他开始收拾行李,因为明天他要回凤凰岭了,他要风光体面地过一个祥和的春节,让所有乡亲都为他而自豪。
齐齐这个寒假非常郁闷,因为周冲回凤凰岭了,她突然觉得生活里少了些东西,具体少了什么也不知道。父亲齐怀远最近神经得很,经常一个人在房间里转来转去,还莫名其妙地半夜里打电话,也不知道打给谁。齐齐试图偷听,可是总也听不懂说的什么东西。好像什么“蝎子”、“蜈蚣”一类的词汇,还有就是十三不靠的话。姜媛也放了寒假,单位的工作不是很紧张,于是她提出来利用寒假时间出去散散心。齐怀远刚开始不同意,后来拗不过姜媛和齐齐的攻势,也就同意了,目的地就是凤凰岭。
齐怀远对凤凰岭是有感情的,那里的新鲜空气,那里的风土人情,那里的警卫战士,那里还有他忘不掉的痛——张群的狼狗咬了刘文艺。齐怀远对张群这个人没有过多的了解,但是他感觉这个人跟“蝎子”有关系,他一直相信自己的判断。
离开疗养院近半年了,齐怀远也很想念那里的环境,想念照顾他的刘文艺。
对于齐齐,凤凰岭是具有诱惑的,因为周冲的存在,让她对凤凰岭这个地方有了更多的依恋。
周冲是第二天下午回到家的,乡亲们都在忙着准备年货。周冲从城里买了很多东西,有春联,鞭炮,牛羊肉,还给父母买了厚厚的新棉衣。张群给他的2000元钱花了一多半,他知道他还会拥有很多钱,所以他不想做个吝啬鬼,离城之前还给刘文艺买了一双篮球鞋。这个在疗养院站岗的哥们儿,给他带来了无限快乐,他们的关系因为篮球的存在而更加密切,虽然球技平平,可是在操场上奔跑的那些日子里,刘文艺给了周冲一种坚毅的精神。刘文艺从来没有埋怨过环境的恶劣,依然勤奋学习,并且服从组织安排,到这个地方来站岗,虽然是个地方组织,可是作为一名战士,他仍旧有着自己的梦想,那就是考军校。
周冲进家门的时候,养父正在晒太阳。家里的墙壁上晒着当年的萝卜缨,还有几辫子大蒜和编在一起的玉米。养母正在洗衣服,是那些耕种锄耪时的工作服,说到底,其实就是一些缝补过的裤褂儿。
儿子的出现让养父母有些不知所措,尤其是看到儿子穿在身上的警服,养父有些神经质地鼓掌欢迎,手里拿着的酒瓶子重重地摔在土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养母甩了甩手上的肥皂泡,起身迎了过来:“是冲儿吗?呵呵,这是我的冲儿吗?”养母的泪水流在褶皱的脸上,声音有些颤抖。
“妈,我是周冲,怎么了不认识了?”周冲勉强笑着,泪水洒在母亲干裂的手背上。
娘儿俩就这么拉着手,养母看着眼前的儿子,自豪、激动、哭泣,一连串不协调的动作交织在一起,养父在太阳光的照射下,像一尊泥像。
“妈,我爸怎么成这样了?”
“他整天想你,整天喝酒,就成这样了。”母亲擦着眼泪说。
“妈,过完年,你们跟我去城里吧。”周冲征求着养母的意见,他相信通过自己的努力一定能让养父母过上好日子。养母转身去收拾衣服了,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冲儿啊,你好好上学,将来做个好警察,我和你爸爸在家挺好的,你放心就是了,家里那么多庄稼,咱们庄稼人不能离开土地啊。”
“妈,你放心,我能挣钱养你和爸爸,咱把土地承包出去就行了。”周冲帮养母拧着衣服。
“过完年再说吧,如果你有时间,就带你爸爸去看看病,没时间就以后再说。”
“有时间,我有时间,等过了年,我就带爸爸看病去。”
“嗯,你先休息休息吧,坐车怪累的。”
“我不累,妈我帮你洗吧,你歇着。”
娘儿俩聊着天,洗着衣服。
周元林坐在落日的余晖里,眼睛里更多的是茫然,他对生活似乎失去了信心,只有酒能对他起到一定的刺激作用,其他的对他来说都是假的。他能清晰地看到儿子,也知道这个就是即将当上警察的周冲,可是他却表达不出来。
周冲下厨做了一桌子丰盛的晚餐,这是他在警校帮厨时学到的技术。母亲看着儿子的表现更加欣慰,周元林坐在椅子上端着一个空碗,不停地往嘴里扒拉着。周冲赶紧夹一块肉放在周元林的碗里,父亲一口吞了下去,差点噎着,周冲赶紧给父亲端过水去。
“妈,我爸是不是精神上有问题啊?”
周元林放下饭碗认真地说:“你才神经病呢!”
“爸,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等过完年,我带你去看心理医生。”周冲解释着。
“冲儿,你爸爸不是神经有问题,他是有心病。”
“什么心病?”周冲好奇地问。
养母抬起头,看着漆黑的屋顶,开始讲述关于周冲故事。
周元林是个地道的农民,曾经有过一段种植药材的经历,那个时候他们刚刚结婚,由于家族小,经常受到其他姓氏家族的欺负。为了能在村里有点地位,被别人看得起,周元林四处打听发家致富的门路,最后他决定在自己家的农田里种植金针菇,这是个两全其美的作物,既可以当药材又可以做食品。刚开始的两年里,一些药材商贩来家里收购,虽然不能卖到好价钱,可是比种粮食的收入多了一些。从那开始周元林开始计划着要个孩子,可老天爷就是故意跟善良的周元林作对。
3年过去了,媳妇都没有怀孕,他们四处求医问药,最后确定是周元林的问题。这样的结果让周元林在村里更加抬不起头来,纵使拥有家财万贯,没有一根传宗稻草,在凤凰岭也是抬不起头的。从那开始周元林就不愿意在家待着,一到金针菇收成的时候,他就开始四处游荡,把这些药材分散卖到全国各地,自己的收成无法满足他的买卖需求时,他就从当地收购一些零散的干果或者药材,再卖到另一个地区。就这样,周元林几乎周游了半个中国。
那一日,周元林来到一个名字非常好听的地方,南山彩云。这里的天空比凤凰岭更加湛蓝,空气比凤凰岭更加清新,人民比凤凰岭更加和睦。他一下子爱上了这个地方,尤其是那个叫天竺的地方,更是世外桃源一样的美,并且这里有着取之不尽的药材,都是野生的,村民们以上山挖药为生。
周元林也跟着村民们一起上山挖药,下山的路上周元林遇到了改变他命运的一幕。
野草丛中,一个男子放下一个花布包裹后匆匆离去,里面传来的哭泣声,让周元林心惊胆战。这个声音明显是婴儿的哭泣,但是听起来更像狼嚎。
周元林背着挖药用的篮子向那个包裹走去,打开包裹时,婴儿停止了哭泣。孩子冲着周元林微笑着,这让他感觉到特别温馨。周元林抱起孩子,在他小脸蛋上亲了一下,发现孩子的喉咙处有一颗小小的黑痣。正当周元林要离开时,听到不远处有人在争吵。
“你把我儿子扔到哪里了?”女人的声音很低,但是很焦急。
“孩子没了以后再生啊,现在抓得那么紧,我们先逃命再说吧。”男人的话听上去更实际一些。
“我不管,你把儿子还给我。”女人带着哭腔。
“快走吧,孩子又哭又闹的,要不连我们也跑不了。”男人语速更加急。
“啊!”一声惨叫把周元林吓得直打哆嗦,然后就是女人的喊声,“冲儿,冲儿!”
周元林这才知道,这个孩子叫“冲儿”,他完全可以把孩子还给这个女人,但是周元林没有那么做,女人的惨叫让他魂不附体。周元林抱着孩子向山外跑去,男人看到了周元林,发疯一样向这边追来。
周元林铁了心要把孩子带走,他太需要一个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