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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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有些人很奇怪,你把他当人的时候,他偏偏想做个鸟;你真把他当作鸟了,他又非得要做个人。

类宝清因为在“永福景园”是否可做的问题上和素芬的意见相悖,被素芬当众就给驳斥了一顿,这让他心里很不好受,过了好长时间他一直都想不通,一个人来到海边,越想越觉得这事窝囊。从积极帮着素芬卖地,在董事长面前做了一系列的工作,最终使素芬手里的土地出手变现,可是钱到了她的手里之后竟然连表示的意思都没有。而后来是在自己的劝说下,她才成立了这个蓝海房地产公司,其中第一个项目“永福家园”的顺利销售,每一个环节每一个细节都有自己付出的巨大努力,公司所赚到手的钱,每一笔、每一张的后面渗透着自己的血汗。而那个时候她刘素芬对房地产懂个屁啊,现在到了这个时候,她刘素芬是不是感觉自己的翅膀已经硬了,就有了卸麽杀驴的想法,企图以这样的方式把自己赶出蓝海公司,这口气怎么能让他咽得下去呢?

素芬以强硬的态度强行上马了“永福景园”后不久,她就发现在运作过程中出现了一系列问题。首先是施工方也就是习惯上说的乙方,在已经签订了合同的情况下,其大型施工机械迟迟没有到达施工工地,如果再不进施工机械的话,将会直接影响到施工进度,这事把项目经理急得团团转,一天给素芬打五六次电话反映这个问题;其次就是施工成本突然提高了百分之十,根据乙方所提供的书面说明是,由于原材料突然涨价造成;这还不重要,最要人命的是,单单在这个时候国家出台了宏观调控政策,银行紧缩银根,房地产贷款政策发生了突然的变化。

这一切突如其来的变故,把毫无准备的素芬打了个措手不及,把她急得团团直转,就约类宝清一起吃饭,希望他能不惜一切手段以各种方式托关系必须找到银行负责人,争取最大限度的得到银行方面的支持,坚决不能让“永福景园”死在摇篮中。

素芬选择了一家有情调的饭店和类宝清来吃饭。就餐是一件很枯燥的事情,人从出了娘胎眼睛还有睁开的第一件事就是吃。吃,似乎代表了人一生最重要的事情,以至于人们在街面上打招呼的时候的问候语都是和吃有关的话题,所以吃在某种意义上成了人一生中一道必须要完成的作业。正因为如此,那些有头脑的商人们把普通的吃饭也按照文化的标准来进行,配上优美的音乐,装修舒适的环境,在菜品中增添各种颜色,尽最大的可能来勾起就餐者的食欲,使枯燥的就餐变成极致的享受,再加上柔美的灯光和绿色植物的装点,把吃饭演绎成了一种暧昧情调,尽管盘中秀色非常使人垂涎,在这个氛围内也只好掩饰住饕餮的欲望而变得虚伪。

类宝清在整个吃饭过程中一改过去那种谈笑风生的作派,而是表现的很深沉,对素芬几乎用恳求的口气他最多也就是点点头,却不做任何答复。这让素芬觉得很奇怪,就问他:“你今天这是怎么了?”

类宝清敷衍地笑了笑说:“没怎么啊!”说着心不在焉地抬头看着前方。

素芬说:“不对,你今天肯定有什么事,说出来我听听。”

类宝清低头想了想,像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对素芬说:“素芬,有一句话我一直想问你,可是一直没有找到一个合适机会。既然你刚才问我是不是有什么事,我现在就回答你,不错,我确实有事!我的事实际上很简单,不妨我就在这里直截了当的说出来,你爱我吗?”

素芬一听这话,惊讶的瞪大了眼睛,随后脸一下子就红了,下意识地看了看四周,小声说:“我们俩在这里谈工作,你怎么能突然扯到这个话题上?”

类宝清盯着素芬,很坚决地又问了一句:“到底爱不爱我,就一句话。”

素芬笑了说:“老类,在我的记忆中,你这是第二次以这种方式来问我这个问题,第一次是卖那块地之前,今天这是第二次。”

“刘总,”类宝清的脸沉下来说,“不错,我所说过的每一句话和我做过的每一件事我都记得清清楚楚。你说我之所以设身处地这样做,为的是什么?为了名?那玩意儿和我无关,为了钱?我光棍子一条,一个人吃饱了全家都不饿。刘总是个聪明人,我不用去多做什么解释你也应该明白我所做的这一切的目的是什么!”他一边说,一边情绪激动地用手指敲打着桌子叮当直响。

素芬被他这么一说,脸上也挂不住了,说:“类宝清,你这样说话很没意思。如果你真的爱一个人的话,就应该为你所爱的人去奉献,去冲锋陷阵!因为她现在处在最困难的时刻,需要你来撑起这片天!”

类宝清一怔,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戒指,对素芬说道:“这么说你承认你爱我了?那好,你先把这个收下。之后我再向你提出一个要求,就是要求你尊重一下我的态度,把‘永福景园’这个名字换掉,这个名字让我深恶痛绝。我甚至都无法想象,他陆永福充其量也就是一堆发了霉的米!说实话,我见到这个名字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厌恶!我想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素芬伸手接过了那个戒指,套在自己的无名指上看了看,然后又摘下重新放回了戒指盒里,还给了他,冷笑了一声说:“类宝清,你这个戒指的成本过高,我暂时还受用不起。你自己心里很清楚的是,现在改名字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我们前期所投入的广告费和宣传费全部都要打水漂你知道吗?你对这个名字就这么痛恨吗?你作为一个男人,心胸为什么要如此狭隘呢?再说了,你口口声声说你爱我,那么我就想问你一句,爱这个字是有附加条件的吗?如果你敢说有的话,那就是你在利用所谓的爱来达到你自己的目的!”

一席话把类宝清问愣了,直直地看着素芬,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素芬继续说:“我承认,在这之前我对你这个人很有好感,但是这并不能就说明我刘素芬就不讲原则,希望你把工作和个人情感分为两部分,否则的话你什么也得不到!我再补充一点,我们两人现在的关系是合作,你所做的一切并不是在这给我刘素芬做义务劳动,你所得到的报酬加上你在‘永福家园’和‘永福景园’的工程管理的股份,在青岛地产界也是最高的,难道这一切你都忘了吗?”

类宝清冷淡地说:“你别拿这些好话来哄傻小子,你心里是怎么想的我很清楚,不就是为了那个活着的死人在守贞节牌坊嘛!”

素芬勃然大怒,“啪”地拍了一下桌子说:“类宝清,我警告你,在这个公司里永远都有他的位置!什么时候也轮不到你这样污蔑他!”

类宝清被她这一怒给吓了一大跳,随后悲戚地叹了口气说:“原来是这样啊!原来你一直都是在利用我对你的感情啊!没想到的是我类宝清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我他妈真是天下第一大傻冒,被你卖了还在这里替你数钱呢!”说完,拿起桌上的一瓶干红,咕嘟咕嘟地一口气喝下去大半瓶,然后喘着粗气,恶狠狠地看了素芬一眼,趔趔趄趄地走了出去。走出去后又晃晃悠悠地返回来,从桌子上拿起那个戒指,打开盒看了看,装进了自己的口袋。

素芬气冲冲地对服务员说:“结账!”

工期在缓慢地进展,而账面上的资金越来越少,把素芬急得吃不好睡不好,四处想办法筹钱,眼看着人一天天消瘦下去,眼睛深陷进去,露出两个黑黑的眼窝,可是所有的银行都明确地告诉她,房地产贷款一律停止。这让素芬的心情愈发沉重,也就在这个时候,她又接到了银行的通知,所有在建房地产项目的企业,务必于两个月内全额还清银行贷款,否则将进行强行清盘。这个消息对素芬来说是一个更大的打击,如果一旦遭到银行方面强行清盘的话,她就彻底完了。

素芬这里还在一筹莫展,类宝清这时却忽然走进了素芬的办公室。自从两人在餐厅里发生过争吵以后,素芬在办公室里就很少见到他的身影,问其他人类总去了哪里,几乎全公司的人都说不知道,这让素芬对他大为不满。现在,类宝清却带着一种无法掩盖的喜悦兴冲冲地来到素芬的办公室,神秘兮兮地凑到素芬的耳边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钱的问题我已经搞到了!”

已经走投无路的素芬听到这个消息无疑像是打了一支强心剂一样,激动得她险些跳起来,抓住类宝清的胳膊急切地问:“快告诉我,钱在哪里?”

类宝清慢吞吞地说:“这事还得从头说起,最近这几天我也是一直在四处跑钱,结果在钱行长那里碰到了一个大家伙,是央行资金管理司的副司长,此人姓魏,权力很大。我就主动和他套近乎,请他吃了两顿饭,买了几条中华烟给他,又带他去洗浴中心玩了玩,这老家伙最后终于开口了,问我有什么要求,我说咱们家最近资金缺口比较大,估计差个一千来万左右的资金,你猜人家怎么说?他说,我以为是多大个事呢,不就是一千来万嘛。你听听这口气!就是刚才,他要准备回北京,我再次过去问他那事给办得怎样了,结果他竟然给忘了,于是就当着我的面给钱行长打了个电话,说给咱把资金问题给解决了。钱行长那面在电话里也表了态,说魏司长给下指示了,哪有不办的道理?让他们带齐了资料过来再补办一个手续就行了。这事就这么给解决了。不过魏司长留下一句话,说要咱们意思意思。”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纸条递给素芬,“也不多,就是百分之十,这是目前的行情。我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你看这事该怎么处理?”

素芬急切地问:“你觉得这钱什么时候给他比较合适?”

类宝清答:“按魏司长临走的时候扔下的那句话,说咱们的资金这两天就能办好。我觉得此事不能拖,越快越好,一旦他走了,咱们这事也就不好办了。”

素芬低头考虑了一下,回到办公桌前,拿起电话拨通了财务部经理的内线电话:“张经理,咱家账上现在还有多少钱可以动?”

张经理在电话里告诉素芬,还有不到两百万的流动资金,其中还包括差不多有四十多万的报社广告应付款。素芬皱着眉头说了句我知道了,随即把电话挂上,抬起头用商量的口吻对类宝清说:“咱家账上资金现在确实太紧张了,这个情况你也很清楚。你看这样好不好,咱们先给魏司长那边付五十万,只要这一千万款一到账,咱们立刻就把另外一半给他。”

类宝清走到窗前,看着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两道眉毛紧紧地锁在一起。过了半天才转过身对素芬说:“这样不太好吧?这会让魏司长觉得咱家太小家子气了,而且没有什么诚意。我的意思是,越在这个时候我们就越应该表现出一种大气,一笔就给他结了,这样我们的资金到账也会很顺利,否则的话,咱们送出去的钱就有可能打了水漂,这种事以前我在北海听说得很多。据说这些人个顶个的心都很黑,就像是永远都养不熟的白眼狼,如果喂不饱他们的话,就会反过头来倒咬我们一口。当然,这只是我的个人意见,最后的决策还得由你来定板!”

素芬没有答话,顺手从办公桌上拿起一只笔在手里转来转去。不知道为什么,类宝清刚才一提到这个“魏司长”,她眼前立马就条件反射的出现了魏宝华的那张脸,永福被这个老魏可真是骗苦了,而现在又出现了这么一个魏司长,让她又和老魏联系到了一起。她当即拿起电话,拨通了钱行长办公室的号码。

那边很快就有人接起了电话,好像很忙的样子对她说:“钱行长不在,有什么事吗?”

素芬小心地问了一声:“请问央行来的魏司长是不是和钱行长在一起?”

电话那边传来一阵吵闹声,过了一会儿对方才回答:“不知道,可能是在一起吧。”说完,电话便被扣上。

素芬似乎放心地长舒了一口气,对一直站在窗前的类宝清说:“你去找张经理办理一下手续吧,这几天你再辛苦一下,不但要保持和魏司长的联系,更要盯着银行方面,催着他们赶快把资金落实到账!”

素芬发现自己被骗已经是过了一个星期以后的事了,这几天她的左眼始终都在不停地跳动,让她心里有一种不祥的感觉,焦虑中的她又一次拨通了钱行长的电话,劈头就问:“钱行长,请问我那一千万的贷款什么时候才能到账?”

钱行长被问得一愣,急忙问:“什么一千万的贷款?我什么答应过给你一千万的贷款?现在中央三令五申强调要控制房地产贷款,以减少恶性坏账的继续增加,你想想在这个时候我还敢违抗中央指示给你贷款吗?”

素芬一听这话就直发蒙,冷汗刷地就从额头流下来,她自己都觉得说话的声音都变得发颤:“不是央行资金管理司的魏司长都已经和你说好了吗?”

“央行?魏司长?”钱行长吓了一跳,“最近一段时间央行就没有人过来咱们这边,哪里来的个魏司长?再说我从来也没听说央行资金管理司有一个什么魏司长啊!”

素芬当即就瘫软地一屁股坐到沙发里,手里的电话也掉落下来,心顿时寒到了冰点,脑子里出现了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