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福进了自己的房间,把每个旮旯的书全部都找出来,挨着个儿地翻了一遍,仍然没找到自己需要的那本书。他失望了,颓然地一屁股坐在了床上。老爷子站在门口,看着永福在翻天覆地找什么东西,就问:“你这小兔崽子进门连个屁都不放,就给我扬二天翻的,都已经当爹的人了,还这么不踏实,你说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
“我在找一本书。爸,你有没有动过我的书啊?”
老爷子想了想说:“我好像是拿过你的一本书,挺厚的。还是你头一次回来说要准备结婚的时候,我找了几个战士从楼上搬到楼下,发现我那张床腿短了一块,就从你这里拿了本书垫上去了。别说,还挺合适。这一大清早你慌慌张张地找它干什么?”
永福一听,哭笑不得地说了句:“爹呀,你可真是我的亲爹啊!”话音未落,人早就冲下了楼,直奔老爷子的卧室,趴到床底下一看,在床腿下果然发现了那本落满了灰尘的《罪与罚》,永福欣喜若狂,赶忙从床下把那本书抽出来,打开一看,果真发现夹在几页书里的股票,赫然写着:延中实业!
得意忘形的永福终于找到这本书,也不管老爷子的床腿还悬在那里,兴奋得一蹦三个高就窜了出去。老爷子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航空信封,还没等转过身,永福早已经拿着那本书跑出去了,他只好跟在后面喊他:“永福,永福,陆瀚怎么样了?你们俩什么时候抱回来让我看看?”
“过两天就回来了,都挺好,你就不用操心了!”永福说这话时,人早已窜到门外的车上了。老爷子还在发愣,没反应过来这到底怎么回事,永福已经发动起了车,伸出头向老爷子敬了一个美国式的军礼,一踩油门就走了。老爷子手还捏着那个信封,跟在车后面大声地叫着他道:“永福,永福,我还有事没说完呢……”再抬头,发现车已经没影了,就恨恨地骂了一句:“小兔崽子!”
“混蛋”也跟着老爷子的骂声,眼里露出了失望的神情,冲着汽车驶出的方向追了几步,然后无奈地“汪汪汪”地一阵狂吠,又回到老爷子身旁。老爷子失落地弯下腰摸着“混蛋”的脖毛,叹口气说:“‘混蛋’,你为什么是一条狗呢?”
素芬让永福给折腾得忙活了半宿,本来永福一走她想再眯一会,可躺下后怎么也睡不着,就干脆不睡了,看看孩子还在睡着,起来收拾卫生吧。扫了地抹了桌子,又上床把永福昨晚折腾的被褥整理一下,还没等把床收拾利索,就听门“咣当”一声被撞开了,永福手里拿着一本《罪与罚》横着身子闯了进来,脸上还带着无法掩饰的兴奋对素芬说:“老婆,咱们发了!”
素芬扫了他一眼说:“就一本破书,发什么发?”
永福兴奋地把素芬从床上拖下来,两手搂着她的脖子,嘴里还“当当”着舞曲地在屋里胡扭乱舞,故作神秘地说:“我要你看的不是这本书,你看这是什么?”他从书里抽出了一张延中实业的股票,“当当当当!我告诉你,这玩意就是传说中的股票!你知道现在这么一张已经涨到了多少钱吗?说出来能吓死你!”
素芬冷淡地说:“陆永福,我看你这一阵子跟着那帮人跑票子寻宝都鬼迷心窍了,我跟你说过多少回了,那东西根本就是‘不贴蒲衬儿’的事,咱要过日子还得脚踏实地做实事。你说你一天到晚放着正经事不做一点儿,鼓捣些这个干什么?能当饭吃还是能当水喝?就说你出去忙活了这么长时间,你拿回了多少钱?”
“哎,刘素芬,你这人怎么这样说话啊,我昨天不是给你拿回了一万了吗?”
素芬转身从抽屉里把那十扎钱拿出来摔在床上,用眼睛逼视着永福说:“我还没倒出空来问你呢,陆永福你给我老实说,你拿回来的那些钱是怎么回事?你别以为你在外面那些事我都不知道,你自己说说,这一年下来你都干过些什么光彩的事了?你跟三麻子他们几个整天混在一起不是打麻将就是打五保,你以为这些事我都不知道是不是?说实话我那是不稀得说你,你是男人在外面得要个面子,只要别出什么大格,玩就玩吧。你自己摸着自己的良心说,我管过你没有?今天你给我听好了,我告诉你陆永福,我刘素芬有手有脚还能挣,不干净的钱我一分都不要,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让你在外面给我作出事来。你给我说实话那钱是哪来的?”
永福火了,把手里的书往床上一扔,不耐烦地说:“你别听‘2185’在背后像个娘们似的乱嚼舌头根子,我发现这小子最近越来越变态,一个人尽跑出去偷着给自己打传呼,回来还装模作样的再回电话,没劲!再说了,我一个大男人能把钱给你拿回来就行了,你这还叨叨个没完没了。刘素芬我告诉你,我没时间给你叨叨些这个,你帮我收拾收拾,我今天得马上去趟上海。”
素芬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直接就把脸子摔下来,撇了撇嘴,连嘲带讽挖苦地说:“看把你能耐的,还上海,你怎么不去下海?陆永福我今天明白儿地告诉你,你今天不把这事给我说清楚,就休想给我出这个门!你要是不信的话咱就试试!你只要有胆量敢前脚走出这个门,我后脚就给你爸打电话,哼哼,陆永福,我治不了你不要紧,可你千万别忘了,还有人能治得了你!不服你就走出去,我刘素芬说得出就能做得到!”
“好好好,行了大姐,我怕你了还不行?”永福只得告饶,就把刚才看过的那张报纸递给素芬说,“我真有事,不信你看看报纸。我这是给咱家往回搂钱呢,你说我这是不是正事?”
素芬瞅了他一眼,一把就从永福手里把那张报纸给夺过来看了两眼,然后指着床上的那堆钱不依不饶地继续追问:“那你先告诉我,这些钱是怎么回事?从哪来的?”
“这……”永福抬头看了看素芬,欲言又止。
“你到底说还是不说?不说是不是?那好,你不说不要紧,我现在就给你爸打电话,你对他说去。”说着,素芬就做出一个准备打电话的架势,吓得永福赶紧拦住她:“别别,我说我说。是我以前在开公司的时候一个朋友借的,手头上紧,这不先还一万。”永福顺嘴就撒了个谎。
素芬摇摇头用嘲弄的口吻说:“陆永福,不会撒谎就别撒,你瞧你这个谎撒得太业余了,太不专业了,太没有水准了,太缺少技术含量了,就连我儿子都不会相信你这套鬼话。你说你开公司时候的朋友?是不是那个和你一起倒卖原子弹的老魏?他欠了你那么多,害你吃了那么多苦,这一切你是不是都忘了?他凭什么才还一万?你是在哪见到的他?你告诉我他现在什么地方?我去找他!”
“行了,他现在也有困难。我真的要去上海,你帮我收拾收拾吧,我的大姐!你就算可怜可怜我,今天高兴,说两句好听的哄哄我,行吧?”
“你以为我是街头上算命的,还得专门捡那些好听的话往你耳朵里灌?我说陆永福,你是不是个猪脑子啊,你都让人把你给骗死了,现在还倒过头来帮人说话?我说你还是不是个人啊你?我告诉你,要收拾自己收拾去啊,我可没那个闲工夫伺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