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意识的,她已经把自己和云家割裂开了……
丞相府之所以会有鸡棚,是因为云丞相好吃江西乌骨鸡,每次从江西运来也麻烦,所以王府居然养了鸡。
东角的鸡棚处于风雨飘摇之中,远远的,云初见便看见里面漆黑一团,竟然连盏烛也没有。
她心里像被狠狠撕扯了一下,加快了脚步。
“娘!”推开门一时不适应里面的黑暗,什么也看不清。轻轻唤了一声,便听见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继而有微弱的呻吟,“是初儿吗?”
此声一出,云初见便大哭,顺着声音的方向奔去,却被一股力量推到在地,娘亲惶恐的声音响起,“初儿,别,别过来,娘亲的病要传染。”
福儿比较机灵,已转回厨房,拿了火折子和蜡烛来,烛光一亮,便可看见云母缩在稻草堆里,头发散乱,嘴唇干枯,浑身衣服散发出一股臭味。
“娘!”云初见眼泪泉涌,所有话语哽在喉间,什么也说不出……
不顾娘亲反对,她上前摸了摸娘亲的额头,烫得吓人,强行握住她手时,骇然发现她手上好多水泡……
天花!她想起父亲所说的话,娘的病会传染,而娘这症状和天花多么相似……
扒开她披头盖脸的乱发,发现她脸上也有许多这样的水泡,她确信,是天花无疑,她不懂医,可在杂书上看到过对天花的表述,她知道,这可是不治之症……
怎么办?难道让娘亲就这么不治死去?这世上有没有神医能治天花?
脑中亮光一现,想起了王府的“毒仙“和”医仙“。既称之为仙的人,必定有不同凡人之处,无论如何,也要一试!
颈上的玉牌贴着胸前肌肤,已和她的体温一般温暖,这玉,便是她唯一的希望了……
他说过,若有危急之事,便执这玉去找他,必能救她于水火……
她信……
“娘!快起来!初儿带你去治病!”她流着泪,把娘从稻草堆里扶起来。
云母不愿,抗拒、挣扎,不让云初见碰她肮脏的衣服,亦是涕泪长流,“初儿,你快走,别管我,你也会染上的!”
云初见却无比坚定,“娘,你是女儿唯一的亲人,若你不肯去医治,女儿便在这里一直陪着你,若上天不怜悯,娘离初儿而去,那么初儿定后脚随娘共赴黄泉,是生是死,女儿都要和娘在一起!”
“傻孩子!”云母只哽咽着说出这三个字便泣不成声。
云初见趁机扶住了云母,“所以,娘亲,横竖是同死,不如让初儿带你去医治吧!初儿有办法的,不怕传染。”
云母叹了一声,知她在宽自己心,哪有不传染的?为了不成为女儿的负累,她悄悄摸出一把剪刀,她早就有自尽的念头了,只是还想再见女儿一面,上天待她不薄,终是见到了,她也没有什么可留念的……
“初儿,你看谁来了!”云母一指门外,云初见便扭头看去,云母趁机一剪刀捅向自己的脖子。
殊不知,云初见早留了心眼,眼明手快,伸掌挡在云母脖颈处,登时,剪刀捅破手掌,她白皙的小手鲜血淋漓。
云母惊呼,“初儿,你怎么这么傻!”语毕嚎啕大哭。
云初见满手鲜血,亦抱了母亲痛苦不已,“娘,您可知道,有你才有初儿,娘生,初儿生,娘亡,初儿死!”
云母这才不再反抗,由云初见背着出了相府鸡棚。
然,在相府大门,却遭到了王伯组挡,不许她母女出门。
“王伯,你不见我娘亲病重须医治吗?”她心中急忧,态度强硬。
“小姐,请原谅小的无礼,小的也只是奉命行事!”王伯不敢有半点差池。
“奉命?奉何命?奉命不让我娘医治吗?奉命眼睁睁看着我娘去死吗?”她怒于相府每一个人的冷漠。
“这个……”王伯支支吾吾,无语以对,却仍是把手相府大门,不肯轻易放人。
争执间,传来云若锦的声音,“初儿?下这么大雨,你在这干什么?”
云初见回眸,云若锦一身锦衣,立于廊前,其俊雅风流,仍是疼爱自己的哥哥。
从前有任何事,只要她开口,哥哥便会出头给她解决,现在呢?还和往常一样吗?她心中,没了底……
“哥,放我和娘亲走好吗?娘亲病得很重,再不治只怕……”想到伤心处,她哽咽得说不下去。
云若锦这才注意到她背上用破被子盖着的病人,脸色大变,“初儿,我只是派人告诉你这件事,让你有个心理准备,你怎么……怎么把二娘背自己背上了?”
云初见从他的眼神读懂了一件事,娘亲患有天花,任何人都应该避而远之,在他们心里,娘亲如今就是那会要人命的毒药……
她冷笑,心中苦涩一片,“哥,你答应过我什么?你还记得吗?”
云若锦被她问住,嗫嚅道,“初儿……哥是答应过你好好照顾二娘,可是……二娘患的是……”
云初见心中明镜一片,从小疼爱自己的哥哥也不过如此……
“呵!”她反笑,笑得决绝,“哥,你放心,你们都放心,从此,我们母女俩再不会玷辱相府门帷,更不会累及高贵的相爷和相府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