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这杭州的虎跑泉倒是到了,喝茶人却了无踪迹……
取出他带来的上好龙井,尽心尽力泡了一壶,满窗飘的都是龙井茶的清香,深深吸了一口,眼前满是他沉湎茶香时的表情,有时,她会觉得,那是她最幸福的时刻……
然而,这一夜,她似乎仍然将空等,烛灭茶凉,仍未有他的身影……
最后,孓然起身,开门将一壶冷茶倒掉,一夜孤灯冷……
阴暗处,凤仙儿一直冷冷地看着她,眼神凄迷,耳边回荡的却是南陵璿的话:为了云初见,可以牺牲一切……
可是,为了帝位,他可以牺牲一切外加一个云初见……
女人,永远只是附属,这一点,她一直看得比较清楚……
翌日,开始下雨,从早上到夜幕降临都没有停过,掌灯时分,福儿浑身湿漉漉地跑了来,见到她便哭,看来外面的雨很大,福儿手中举着伞也还是淋得湿透。
云初见不知发生了何事,连忙拿出一套干衣服令她换上,福儿却等不及换衣服,便拉着她的手哭诉,“小姐,少爷派人带信来,说娘亲这回是真的病了!而且病得很重!”
这个娘亲指的就是云初见的娘,云初见自幼把福儿当妹妹看,便让福儿也叫自己的母亲娘。
哥哥是不会说谎的……
娘亲是支撑她活在这世上唯一的力量,她不会让娘亲离开她!
记不得拿伞,也顾不得福儿,便奔出凤清轩,冲进了雨里。
大雨磅礴,一会儿便淋透了她的发、她的衣裙,她的鞋子更是沾满泥浆,每走一步,便会“咕叽”响一声,雨滴打在她脸上,如石砾子般疼痛。而她,却似,没有了感觉,只有一个念头,娘亲,娘亲!一定要等着初儿来救你!
福儿举了伞在后面追,“小姐!小姐!等等福儿给你打伞!”
她脸上却早已分不清是雨还是泪,只顾着一路奔跑,忽想起一事,回头边跑边问,“福儿,你怎么出来的?南陵璿准许你出来?”
她这么问,只是想知道南陵璿的消息,能从福儿嘴里听见南陵璿这三个字,听她说他的事,也能感到小小的满足。
福儿却脸色微变,并立时换了笑颜,“王爷不知道呢,在书房谈事,我偷偷跑出来的……”
云初见隐隐觉得不对,可又想不出是哪里不对,不再思考,一心一意往相府奔,希望早一点见到娘。
福儿的伞,完全无法遮住两个人,云初见把伞推给她,她把伞推给云初见,一来二去,两人等于没打伞,最后,为了不影响奔跑的速度,索性将伞扔了,两人便携手在雨里狂奔。
当她们到达相府的时候,相府大门已经紧闭,屋檐上挂着的两个大红灯笼在雨夜里愈加显得诡异,瓢泼大雨串成珠帘,从屋檐上倾斜而下,如一道天然屏障,阻隔在云初见和相府之间。
她上前扣动门环,许久,才有人来开门,是守门的王伯,打着呵欠不耐烦地问,“谁啊!三更半夜的!”
“是我!王伯,我回来了!”云初见怕惊到老人家,刻意说明,而后便加快步伐往娘亲的小院走去。
校园里漆黑一片,她推开门,试着轻唤,“娘,娘,我回来了!你还好吗?”
黑暗中,无人答应……
福儿点亮了烛,云初见却发现床上空空如也!难道……!一个不详的念头在脑海里萦绕……
不!不!绝无可能!
她顾不得那么多,转身便去找父亲,尽管那个相府里最金碧辉煌的院落是她不愿去的……
推开门,房里便传来一声尖叫,随即,蜡烛点亮,父亲新娶的小妾正藏在父亲怀里抖抖索索。
她心头涌起酸涩,只闻新人笑,哪闻旧人哭。她可怜的娘亲,如今都不知道在哪里……
父亲见她闯进来,自是很生气,“大胆!谁教你这样闯进父亲的房间?你那没有教养的娘亲?”
他……居然说她娘亲没有教养,她盯着桌上的红烛,牙根咬得咯咯只想,若不是怕天打雷劈,她一定将蜡烛扔父亲脸上去!
“我娘在哪?”她强忍着怒火,只想知道娘的下落。
云丞相却漠然道,“死了!”
“死了?”她五内俱焚,难以置信,“不可能!你答应过我好好照顾她的!怎么可能会死?你还我娘亲来!”
她忍无可忍,冲上前把女人从父亲怀里扯出来,抓住父亲的衣襟拼命摇晃。
“放手!”云丞相火了,挥袖一拂,将她掀翻在地,冷冷道,“你娘没死,不过也和死了差不多了!在府东头最角落的房子里,你自己去看吧,不过看了就暂时不要来我这儿了!”
她不明白父亲的话是什么意思,不过却记得府东头的角落是个养鸡棚……
她苦笑,她和娘亲还真是嫡亲嫡亲的母女,她住马厩,母亲住鸡棚……
云丞相冷道,“她自己自找的!去救一个什么乞丐,结果自己染了不治之症,怪谁啊?不是我不救她,救了我自己乃至全府都染上如何是好?”
云初见什么也没有再说,自己携了福儿去往鸡棚,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她懂……
娘亲是自己的,只要自己疼就够了,其他人指望不上。包括哥哥——答应她一定妥善照顾娘亲的哥哥,也对此无半点异议吗?不过,无论有抑或没有,她都不会在意了,本来这就是与云家无关的事……